對各級軍官進行短期理論教授後,更多的整訓內容是針對中下層軍官和士兵進行的戰術訓練。


    宋鴻飛的整訓得到了教導總隊新任參謀長邱雨庵的大力支持,他和邱雨庵一商議,決定由軍士營和第三團充當主訓,總隊剛補充進來的大批新兵也拉來參訓。


    各支整訓部隊和教導總隊共同訓練,尤其注重實戰化的演練。


    士兵們都知道這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寶貴經驗,是在戰場上能保命的東西,高強度的臨戰強化訓練雖然很累,但沒有一個人叫苦。


    訓練間隙,地方部隊士兵圍著教導總隊的民24式半自動步槍和通用機槍爭相體驗,羨慕不已。


    “這槍好漂亮哦!這就是宋教官設計的槍?”


    “重機槍竟然這麽輕?!”


    軍官們也在萬般感慨:“到底是模範教導師啊,一個團竟然都有步兵炮連、戰防炮連、機關炮連?”


    不單單是武器裝備,教導總隊全身上下德式m35鋼盔、翻毛皮麵橡膠底的仿德式步兵戰鬥靴、戰鬥背囊、挎包、雨衣、呢絨軍毯、防毒麵具、0.75升水壺、野戰飯盒。。。


    一身精良的行頭,讓其他部隊的士兵一陣長籲短歎,同屬國軍怎麽待遇相差這麽大呢。


    而教導總隊一天三頓的夥食,有菜有肉,油水充足,更讓地方部隊的官兵眼熱萬分。


    各個地方部隊千裏奔赴戰場,一路上缺衣少穿,有的時候一天隻有一頓飯。就算是在駐地,平時他們也隻是一天兩頓,一幹一稀,蘿卜青菜,清湯寡水。偶爾能吃頓肉就算改善夥食了,像過年一樣高興。


    白花花的大肥肉,油膩膩的,教導總隊的士兵都嫌棄,根本沒人吃。但在缺少油葷的地方部隊的兄弟們看來卻是在暴殄天物,這可是無比搶手的緊俏貨啊,搶慢了就沒了!


    教導總隊的士兵看得直心酸落淚。


    慘烈無比的淞滬戰場,猶如一個巨大的血肉熔爐,不斷吞噬雙方的士兵,年輕的生命全然無畏地投身進去,瞬間便熔化了。


    雙方的傷亡都極其慘重,我軍幾乎每天都有新的師級部隊填進去,而新填進去的上萬人的部隊短短幾天就能拚光。


    進入9月以來,前期參戰的中央軍部隊經曆了輪番苦戰,主力幾乎傷亡殆盡。


    增援部隊不斷從全國各地趕來,大部分都是地方軍隊,先在金陵教導總隊進行為期兩周的整訓,然後就奔赴淞滬。


    除了中央軍外,投入兵力最多的就是湘軍,15個師毫無保留的全部出動,還從各縣市征集保安部隊緊急馳援。


    當時湘軍中流傳這樣一句話:“要死卵朝天,不死變神仙!”,士兵們知道此行出征將是九死一生,常常互相鼓勵安慰說一句“來生再見!”,就義無反顧奔赴戰場。


    而地方部隊中尤其以川軍士兵的武器和條件最差,很多士兵還拿著清末時期的老毛瑟,還有很多是川造的“七九”步槍,老套筒算是他們的精良裝備了,子彈也不能保證充足供應。


    為此川軍總司令劉甫澄特地購買一批“漢陽造”步槍配備給出川抗戰的川軍,但也是杯水車薪。輕機槍、重機槍更是少得可憐,情況好點的師還能有幾門迫擊炮,山炮什麽的基本不存在。


    宋鴻飛拿過一位川軍士兵的老毛瑟步槍,槍托和護木已經痕跡斑斑,槍擦拭得很幹淨,看得出平時勤於保養。但他一看膛線,已經快磨平了,一百米外都打不準。


    宋鴻飛心情無比沉重。


    這些背著陳舊的老套筒,穿著草鞋的川軍,被人戲稱為“叫花子兵”。但是宋鴻飛知道,他們的抗日決心不輸給其他任何一支部隊!許多川軍士兵離家的時候,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死袍”,活著用來拭血,死後用於裹身!


    宋鴻飛問這支步槍的主人,一位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川軍士兵:“ 你們都穿著草鞋,天冷了怎麽辦?”


    這位川軍士兵一臉燦爛,平靜的說:“長官,那時候我已經死在戰場上了,自打出川抗戰,我沒打算活到冬天。”


    看著這位長著娃娃臉的年輕士兵清澈無比的眼神,宋鴻飛心裏堵得慌,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而去,一時竟不知何言以對。


    多麽偉大,多麽可愛的士兵!


    以一腔赴死之誌,蹈血肉殺場!


    正是這些平凡又偉大的士兵,義無反顧,前赴後繼投身血肉熔爐之中!正是他們以命相搏,抗擊日軍!


    正是他們以血肉之軀撐起了我們民族延綿五千年不曾倒下的脊梁!


    宋鴻飛眼間一熱,覺得自己必須要為他們做些什麽。


    宋鴻飛向軍委會最高層一再提議,趁著整訓的機會,對各部隊的武器裝備進行統一調配,盡量實現製式統一,起碼不要再出現一個師裝備幾種不同口徑步槍的情況。


    全麵大戰在華夏尚未做好準備的時候驟然爆發,讓我們措手不及,狡詐的日寇謀劃已久,它不會等我們準備好了才發動!


    華夏兵工署的兵工廠開足了全部馬力,但已經達到極限,產能依然有限。


    半自動步槍和通用機槍的產能隻能滿足幾支最精銳調整師部隊的裝備和戰損補充。兵工署全力生產“中正式”和“漢陽造”步槍,火燒眉毛之際,隻能先滿足最基本的裝備需求。


    在宋鴻飛堅持不懈的提議下,某人這迴是破天荒的大方。


    裝備中正式步槍的中央軍精銳部隊把換下來的漢陽造調配給其他中央軍,其他中央軍把換下來的老套筒調配給各地部隊。


    雖然是換裝下來的舊貨,並且很多槍的膛線都已嚴重磨損了,但經過統一調配,各部隊總算能整體上實現製式統一。


    按照每個師至少要裝備有一個4門製的82mm迫擊炮連,每個團至少裝備有一個6挺製的重機槍連,每個排至少要有一挺捷克式輕機槍的最低限度,一並把迫擊炮和輕重機槍給補充完整。


    當然,山炮、戰防炮是不可能有的,就算是中央軍的精銳部隊自己都奇缺無比。


    饒是如此,對很多地方部隊來說,裝備狀況已經是得到天翻地覆地改善了,尤其是在後勤保障方麵得到根本性改變,不再需要為幾種口徑的步槍補充不同型號的子彈頭疼。


    某人要彰顯自己一視同仁。


    所有參加整訓的部隊,不管是中央軍還是地方軍,哪支部隊先完成,哪支部隊就先換裝!


    各支整訓部隊隨即暗暗在訓練場上互相比拚開了,訓練的勁頭一下子萬分高漲!


    各支地方部隊也都知道這迴是動真格了,他們將要麵對的將是九死一生的血戰,是要拿命換的!不然那位某人不會如此大方,下血本收買人心,正所謂皇帝不差餓兵嘛。


    這是最後的一天,這是第一支整訓部隊,已經完成了兩周夜以繼日的苦練。


    第二天,他們將要開赴淞滬戰場。


    軍政部提前給他們發餉,還破天荒派發了以前從來都是不管不顧的物資。


    下午,士兵們穿著派發下來的膠鞋,一手提著鹵肉,大快朵頤,談笑風生。當然,一邊大碗喝酒是沒有的,這是軍紀。


    中央日報的記者問他們:“才發的餉,為何不等到滬上再慢慢花?”


    士兵們哈哈大笑,迴答:“淞滬的情況,你我皆知。我們已抱定決心,吃好穿好,上戰場與敵人拚命。”


    聞者皆動容。


    開赴前線的將士們都明白,也許此行將是有去無迴。


    秋風帶雨,山河動。


    金陵的市民也注意到,這座城的臨戰感已經越來越強,紫金山、幕府山、獅子山等高地,甚至在某些當街處都已經壘起了高射炮位。


    夜晚,一處處篝火在幕府山下的山坳中烈烈的燃著,火焰星子飄飛,一排排巨大的鍋在冒著騰騰的熱氣,鍋中翻滾著大塊大塊的肉。


    騰騰的蒸汽讓一切更顯得飄忽不定,夜風中飄來令士兵們鼻翼龕動腸胃抽搐的香氣。


    繁星若塵,這是為即將開赴前線將士的壯行宴。


    成盒的煙卷在頭頂上橫飛斜舞派發下來,抽煙的不抽煙的士兵們都哈哈笑著開始哄搶。


    此刻,又怎能沒有酒,一壇壇的烈酒,倒滿每個人麵前的碗。


    軍政部的高官上前講話,以示最高層的慰勉,隻是一通長篇大論,隻怕都沒有鍋裏的肉能打動人。


    但軍政部高官最後的話,卻令氣氛直衝高潮:“壯哉!我輩行伍之人,一生總該這樣盛放一迴!袍澤弟兄們,來!都幹了!”


    言罷將手中碗裏的酒一飲而盡!


    士兵們高聲喝彩,也一飲而盡!


    金陵衛戍部隊、參訓部隊的長官也先後上前講話,接著也把自己碗裏的酒一飲而盡。


    作為所有整訓部隊的總教官,宋鴻飛當然也有資格講話。


    望著這些彪悍的將士,宋鴻飛知道短短時間的整訓他們能接受到的還是太少,也知道他們中的很多人將不能生還。


    “弟兄們!我隻恨時間太短!短短的時間內無法讓你們學到很多東西!更多的需要你們在戰場上打出來!這筆賬,我已經記到鬼子的頭上了!正是它們悍然侵略,沒有給我們更多的時間!”


    士兵們都大笑,高聲喝彩。


    “弟兄們!這是壯行酒,我更希望是提前喝的慶功酒!但我最希望的是,有一天和你們躍馬揚刀殺入鬼子的東京,在那個富士山頭擺下我們的慶功酒!祝你們去之能戰!戰之能勝!幹了!”


    “幹!”


    士兵們在高喊,在歡唿,在喝彩,熱血在沸騰!


    “壯哉!躍馬揚刀入東京!”在一旁的邱雨庵有些驚訝地望著宋鴻飛,心中一陣陣激蕩,“邱瘋子”體內有什麽東西開始覺醒。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月色,這樣的雄壯,這樣的癲狂,應該留給即將上戰場的士兵們。


    高級軍官們已經離得遠遠的。


    在一堆堆篝火中,士兵們在狂歡,在嬉笑。


    有的士兵用鄉音哼唱起家鄉的歌曲小調,開始還是在盡情哼唱,慢慢的聽起來就像是在扯著嗓子吼。


    更多的士兵仿佛不甘人後似的,你方唱罷我登場,各種口音和方言,南腔北調,放聲高歌。


    一些士兵光了膀子,在火堆邊轉著,舞著,川劇、花鼓戲、黃梅戲、粵戲、秧歌、二人轉。。。


    各展其能,說學逗唱,嬉笑怒嚎。確實是在嚎,嚎的什麽、好不好聽都不重要了,是他們心中的熱血和豪邁激情。


    更多的其實是隨手揀來的各種似舞非舞、似功夫、似街頭混鬥架子的狂舞亂扭。


    “這,,就整一個群魔亂舞嘛。”


    遠處,整訓部隊的長官看著自己狂歡的士兵苦笑著。


    宋鴻飛熱血激蕩,在他看來,這是好一場豪邁的死亡之舞!向死而生的生命之舞!華夏民族從不曾屈服於任何敵人的戰舞!


    軍政部高官朗聲大笑:“好!生來死去,嬉笑怒罵對之!對著死亡能這樣舞蹈,方是軍人本色!”


    川軍第20軍和43軍,西北軍33軍,東北軍第67軍,湘軍第70軍,粵軍第4軍、第66軍,桂軍第7軍、第48軍。。。


    一支又一支完成整訓的部隊直奔火線,投入淞滬戰場的血肉熔爐中,前赴後繼,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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