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前。


    別墅的地下室內。


    樓上燈火通明,這裏隻有頭頂的一盞吊燈,隨著風來來迴迴的擺動。


    逼仄,緊湊,唿吸之間都是潮濕的氣味,夏正雲胃裏翻江倒海般難受,卻不露在臉上。


    “姐,你看這麵牆有影響嗎?”夏語冰指著兩人麵前的那塊牆壁,上麵汙漬滿滿,烏黑的墨跡之下是幾條長長的抓痕。


    夏正雲看著白中摻黑的牆壁,眼睛一轉看了她一眼:“開門,我知道鑰匙不止一把。”


    雖然記憶有缺漏,但她知道夏語冰做事絕對會留退路,鑰匙丟了夏正雲不信她願意待在這裏。


    夏語冰搖搖頭,小聲地說:“姐,你就別瞎費心思了,是不會把你放走的,你要是悶的話我讓人帶你四處走走,我隻能這樣了,沒辦法……你不理我,也不等我,為什麽呢,明明我也想要和你親近親近,你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夏正雲恍惚了下。


    她的迴憶突然撕裂出一道口,以往陌生的臉擠進腦海裏。


    他說——”你既然喜歡袒護你妹妹,那就和她一起去…”


    老鼠啃噬她的腳踝,一道稚氣又恐懼的聲音問她——“姐姐,冷,我怕……”


    我怕……


    “啊啊啊啊——”


    “呃……”


    夏正雲眼睛瞬間蔓起紅血絲,她的腦子被恐懼占據,陌生的記憶在她腦海中亂撞,像是找不到該在哪停留的位置,隻能來迴跑。


    她捏著袖口,頭偏目光緩慢地朝夏語冰看去,那眼神冷靜又痛苦,還沒等夏語冰有所動作,她的手抓著鐵欄狠狠撞去。


    夏語冰手想要替她擋住都來不及。


    “姐!姐!”


    “你幹嘛,你別嚇我啊,姐。”


    夏正雲充耳不聞,她的手死死住著鐵欄,頭上像是沒有任何痛感一樣,整個腦袋奮力朝上撞去,頭一瞬間就紅腫起來。


    “呃……”


    她隻能發出幾個單眼音節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未開智的孩童嘴裏念來念去隻有這幾個字音。


    夏語冰明顯被她這樣嚇到了,剛才還好端端和她爭吵的人,現在突然狂躁起來。


    醫生不是說她的病已經好了嗎,這才多久過去又這樣了。


    她抬起手臂攔住她,女人動作迅速,想要抓住她還沒那麽容易。


    夏語冰在短短幾秒之內將手伸過去想要拉住她,通通無果,麵前的人發了瘋力氣比之前大,根本插不進去手。


    砰砰砰——


    鐵欄被她搖的吱呀作響,夏語冰剛才慶幸這鐵欄沒被拆了,能把兩人湊在一起,現在恨不得立刻把它碾碎。


    為什麽,怎麽會突然這樣,夏語冰不解地搖頭,“姐,你停下來吧,我求你了,我不說了我什麽也不說了,我不逼你迴憶了。”


    “我求你別撞了好不好…”


    她的頭還在撞,不過幾秒她的頭上就淌下血漬,血液從她的額角滴落下來。


    “姐…”


    “呃,呃!”


    夏正雲死死抓著,有片刻的喘息。


    見此,夏語冰立刻抓住她的手腕,這次沒有被她躲開。


    夏語冰將人往身上帶,著急地喊她:“姐……夏正雲——!!”


    女人沒有迴應她,眼睛正盯著那困住她的鐵欄,外麵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樣冷,一樣讓人害怕。


    “姐 ,我拿鑰匙,我給你開門,你別不理我了…”


    【姐,好冷,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我害怕。】


    【姐,你說話,別不理我…姐?】


    記憶裏的話,與此刻重疊在一起,夏正雲有些發懵,分不清楚到底是誰在說話。


    “別說了,你們都別說話了。”


    她沙啞著嗓子,聲音像是一隻被他人誤入領地的野獸,拚命嘶吼著。


    “我要出去,出去,去。”


    夏語冰見她終於停下來不再撞腦袋了,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下,她趕忙把人拉到身邊,自己擋住鐵欄,生怕下一刻夏正雲又抓著鐵欄撞。


    她從口袋裏翻出鑰匙,隨著鎖頭的打開聲,夏語冰聲音都變哽咽了,“姐,走,我們出去,我們出去了。”


    夏正雲跌到地上,雙腳柔若無骨,沒有一點力氣,頭頂的血跡混著淚水流到她的衣襟,在衣服上暈出一朵別樣的花團。


    她的手又伸向那道囚禁她許久的鐵欄,想要抓住它。


    夏語冰攔住,她整個身體遮住夏正雲的視線,手顫顫巍巍撫上她的臉龐。


    “姐,我們走吧。”


    “滾!”


    夏正雲見抓不住,也不執著於鐵欄,她兩隻手扯著夏語冰的衣袖,頭迎著就撞了上去。


    那力道,夏語冰吃痛一聲,感覺自己的胸腔要被她撞出來了。


    她摁住夏正雲的頭,卻又不敢太用力,她的頭上有傷。


    夏語冰朝後大喊——


    “去把醫生找來,快去。”


    夏語冰按住她亂動的手腳,夏正雲自從生了病後力氣就非比尋常,就如此刻,明明她手上指甲剪到逼近甲床,卻還能在夏語冰撩起衣服的手臂抓出一條血跡。


    醫生拎著箱子,哆哆嗦嗦進來,她問:“夏小姐怎麽了?”


    夏語冰:“打一針鎮定劑下去。”


    “好。”


    一針下去,夏正雲平靜下來,不吵不鬧,她呆呆地坐著,目光呆滯,看起來像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


    醫生給她額頭上的傷口消毒包紮,她也沒有任何反應,眼神隻盯著外麵看。


    這裏條件實在是差得很,一切還和小時候一樣的擺放,又臭又惡心的。


    一開始夏語冰是想帶她來這裏迴憶迴憶,現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她也不忍心把人放在這裏受苦,躺下去連翻身都要摔倒在地,也許隻有小時候的兩人才適合待在這裏吧。


    她們都長大了,昔日她看起來大的房間,如今兩人一起都顯得逼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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