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冷風吹響樹枝,沙沙作響,喧鬧結束後遊樂園的工作人員鎖上門。


    月色中他裹緊風衣,不算太亮的燈光下坐著一個人。卻能依稀分辨出是個女孩子,她低垂著頭,椅子上擺著兩張鐳射票,散射著別樣的光。


    他能認出這是遊樂園限定的票據,一天隻放一百張,全靠手速搶,幾乎是秒沒的程度。


    既然已經買票了,怎麽不去?


    他帶著疑惑上前,好心提醒道:“你好,遊樂園已經關門了,夜裏冷,請不要在這裏逗留。”


    那人沒有迴應他的話,隻是在那坐著一動不動,冷風卷起她別在耳邊的發,她像一個木頭人一樣。


    他又帶著試探繼續問道:“你好?請問你遇到什麽困難了嗎?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嗎?”


    靜謐的空間裏隻能聽見他話音落地,好似迴過神來那人抬頭。遊樂園工作人員愣住片刻,他沒想到呆坐在這裏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她臉上不喜不悲道:“謝謝你,我沒事,請問現在幾點了?”


    “八點鍾了。”


    她喃喃自語,重複著那句話:“八點了啊。”


    遊樂園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迴應她,不太明白這人,怪怪的明明手裏拿著手機卻來問時間,感覺神戳戳的。


    是不是有什麽精神上的疾病,要不要打電話報警什麽的……


    “遊樂園閉館了嗎?”她突然一問。


    工作人員疑惑,他心裏還是感覺怪怪的。


    “已經閉館了,小姑娘快迴去吧。”


    “對了前麵那條古華路停電了,黑燈瞎火的不安全,你繞旁邊那條小道走出去,注意安全。”


    “謝謝。”


    女孩點了點頭,還是呆坐在那裏。她失魂落魄地靠在椅子上,眉眼染著一抹傷感。


    她手裏的屏幕一直亮著,工作人員轉頭不小心看到了聊天記錄,清一色的綠色聊天。


    工作人員歎了口氣,想來是被愛人或者好朋友放鴿子了,他搖搖頭加快地走進一旁的小道。


    女孩再度拿起手機,手機裏還是沒有迴複。


    【蚊子:今晚六點見呦~】


    【獨臂俠:好,我等你。】


    【蚊子:我晚點到,外頭塞車了好堵,你也晚點出發吧。】


    【獨臂俠:行,外麵有點小冷,你得穿一件外套,別吹風感冒了。】


    【:我到了】


    (18:49分)——【:你人呢?我買了烤串在門口等你。】


    【:外頭好冷,你到了嗎】


    【:烤串冷了】


    她高舉手機,亮光打在她的臉上,看久了眼睛都有點發酸。屏幕裏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迴應,路南薄唇緊抿有些不解。


    自己是不是哪裏說錯話了,消息沒迴,電話也不接。


    她呆坐著,腦海裏突然冒起小時候同學惡意的辱罵——


    “你一生下來就被自己的父母丟掉,他們肯定都討厭你,才會丟掉你。”


    “你就是個累贅,所以你爸媽才不要你的。”


    “我們不和壞小孩一起玩……”


    “對,我們不和你玩。”


    言語化為銳利刀刃,或許隻有同類才明白朝哪裏紮下去、用怎麽樣的力度會疼會流血,會痛不欲生。


    他們說她是注定被拋棄的東西,是垃圾,隻有垃圾才會被人拋棄,是嗎?


    路南不信,也絲毫不在意。弱爆了且沒有殺傷力的話,在她眼裏和放屁除了不臭沒什麽不一樣。


    沒有誰是注定被拋棄的,也沒有誰能用一句話隨隨便便決定別人的一生。


    【如果你把我丟進垃圾桶,我會踹倒垃圾桶。把所有汙穢的東西裝進桶裏,朝你腦子一個爆扣,讓惡臭的汁液順著你的腦門留下來,一輩子留下垃圾的味道。】


    這是路南的原話,她就算是垃圾也要臭死惡心死辱罵她的人。現在想來小孩子帶著怒氣的話確實不夠好聽,但這樣就夠了,他們會識趣地避開你。


    況且宋文微不會拋棄她,路南堅信著,可那種失落感裹挾著她,讓她很不開心。


    一次遲到也不算什麽拋棄,頂多是不遵守諾言,也許宋文微是生病了沒來得及給她發消息,又或是堵車堵太久手機沒電了。


    沒事,以後的機會多著呢,不差這一次。


    路南想明白了,釋然笑著,旁邊的草叢裏窸窸窣窣,跳出來一隻流浪狗。


    它低頭嗅著她的鞋子,緊接著繞著路南一圈圈地打轉。


    路南俯下身摸了摸它的頭,流浪狗身上不幹淨,是泥土混著幹了後硬邦邦的毛發。


    它的身上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血跡,路南檢查一圈沒發現它哪裏受了傷,也就沒太在意,隻當是他蹭到什麽東西。


    路南打開塑料盒,烤串已經不香了,它們軟趴趴的連在一起,吃起來沒有剛炸好的時候好吃。


    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她把竹簽拔出來,肉類和菜類都倒在泡沫盒裏,好在她沒叫老板下辣椒,不然小狗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她把泡沫盒推到流浪狗麵前。


    “吃吧。”路南看著眼前狼吞虎咽的小狗又道:“乖狗狗,慢慢吃。”


    小狗抬頭看著路南,它蹭著路南的身體,開心地搖著尾巴繼續享受美食。


    看著它吃完,路南起身吧泡沫盒子丟入垃圾桶裏,轉身就走。


    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長,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矮矮瘦瘦的身影。


    路南轉過身,對著小狗說:“你叫一聲,叫一聲我就帶你迴家,你不用再流浪。”


    小狗蹦蹦跳跳圍著路南轉,它沒有開口叫。


    空氣靜寧下來,隻能聽見沙沙的聲響,小狗眼睛亮亮的,目不轉睛地盯著路南看,看著路南心有些軟。


    也對,狗怎麽能聽懂人的話呢。


    路南歎了口氣,她蹲下來抱起小狗,也不嫌棄它身上的臭味,手安撫地摸著小狗。


    她道:“好,我就當你叫了,那就和我一起迴家吧。”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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