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軒的生命定格在了這一刻,就像他身上爆炸的手雷一樣,火光轉瞬即逝。但是至少他來過,綻放過,絢麗過就不枉來這世界走上一遭。


    夜晚的風吹的更加肆無忌憚了,剛剛還安靜的天空,瞬間換了脾氣,暴雪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而至。王老二和嶽老三看著眼前爆炸的地方,在歐陽軒周圍倒下了四五個他們的人。他們也沒有想到,歐陽軒竟然這樣的英勇,拿自己的生命去給自己的夥伴爭取時間。望著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再看看遠去的陳默然等人,他們知道現在再去追已經來不及了。


    暴風雪中,陳龍和李毅燃拉拽著陳默然迴到了車隊中,原本他們一起阻擊的八個人,現在隻剩下他們三個活著迴來,而且每一個人身上都已經是傷痕累累。


    嶽一山看見狼狽不堪的三人,立馬把他們抬到車上。現在留在這裏的隻有嶽一山和幾個士兵,他為了以防萬一讓李超帶著其他人先行撤退了。這時他也不再多說什麽,直接啟動車輛,向“重拳”基地駛去。


    迴到基地後陳宇航立馬過來檢查陳默然他們的傷勢,看見他們一個個皮開肉綻的傷口,陳宇航就知道這是經曆過一場惡戰。他小心翼翼的清洗著他們的傷口,當把身上的血跡都清理幹淨後,才見到傷勢的真麵貌。


    “還好,雖然傷口很多,好在是一些皮肉傷,沒有傷及要害”。


    在一旁等待的夕悅及眾人這才放下心來,當他們先迴到基地以後,就擔心著陳默然他們的安全,又看到他們滿身是傷的被抬了迴來,大家的心都揪了起來。現在聽到陳宇航這麽說才安心了一些。


    但是在陳宇航給陳默然他們包紮傷口的時候,看見每一個刀口的肉幾乎都翻了過來,眾人心中還是不免緊張,因為沒有了麻藥,陳宇航幾乎是硬生生的給他們縫合傷口,之前受傷迴來的人,在縫合傷口的時候,都疼的哇哇大叫,在一旁的人看的也是齜牙咧嘴,但是當針穿過陳默然的血肉之時,他一點反應沒有,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不是他感受不到疼痛,隻是他想起歐陽軒犧牲的時候,炸彈在他身上爆炸,那種疼痛是有多麽的劇烈,相比針線穿過皮肉,這點痛算什麽。就這樣身上的十幾條大大小小的傷口縫完,陳默然依然保持著平靜,一旁的人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都隻覺得陳默然真是條漢子。而看著這一幕的陳龍和李毅燃,內心卻清楚無比。


    在“重拳”基地一休整就是七八天的時間,在家裏的何雨桐她們早已是望眼欲穿,陳默然他們出去還沒有這麽久都不曾迴來的時候,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何雨桐和簡言心中升起,她們倆每日都守在村頭帶著著陳默然她們平安迴來,隻是這種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受,當每一天夜晚來臨時,卻看不見親人迴來的身影,對她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在“重拳”基地的陳默然他們,在剛剛養好一些能走動以後,他便招唿著眾人,準備迴村裏去。他也知道在家等待的人一定心急的很。隻是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告訴簡言,歐陽軒犧牲的事情。


    就當陳默然一行人收拾好準備出發迴去的時候,嶽一山把當時給陳默然他們帶路的那個人帶到他的麵前。


    “這個人怎麽辦,你是準備帶迴去,還是......”


    陳默然看了一眼正在上車的蓉憐等人,她們這些女孩子正是青春年華的時候,現在卻被這些人渣一個個弄的大著肚子,自己這麽多的兄弟們也死在了他們槍口下,想到這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們竟然還留著這個人渣!!”陳默然冰冷的說道。


    那人看到了陳默然的冷漠,那冰冷的語氣讓他不寒而栗,他恐懼的哀求道“我沒做過什麽,不要殺我”。


    這時張梓涵也跑過來說道,“他還小,也許真的什麽也沒做,要不就放他一條生路吧。”


    嶽一山隻是在一邊沉默不語,這個人是陳默然帶來的,在陳默然養傷的時候,嶽一山就一直關著他,現在也隻能讓陳默然去處置。


    陳默然沒有接張梓涵的話,隻是冷冷的看著不停磕頭求饒的那個人,陳默然沒有猶豫,掏出槍對準他的心髒位置,在他低頭的一瞬間從背後果斷開槍將其射殺,那人就這樣重重的砸在地上,停止了心跳。


    “處理屍體就交給嶽兄你了”


    嶽一山點頭作為迴應。


    陳默然殺了那個人後,又轉身告誡張梓涵“記住,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說完便徑直的走上車去。留著張梓涵看著眼前倒下的屍體,陷入了思考。


    一陣喇叭聲把張梓涵從思考中拉了迴來,她還沒有想明白,但是她不得不跟著一起離開了。


    車隊飛速的行駛在冰雪大地上,從車窗唿嘯而過的風,好似要將眾人眼角的淚吹幹。他們懷著沉痛的心情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天他們曾經答應過蓉憐她們村子裏的人,要將他們的親人救迴來,這一次雖然沒有將所有人救出來,但是希望這一部分人,能給他們帶去希望。


    很快車隊來到蓉憐他們的村子裏,陳默然他們徑直開到了之前那座屋子前麵。裏麵的老人在聽到喇叭聲,都出來了。隻是這一次出來的老人,明顯比上次又少了幾位。


    車上的女人也都下來,老人們看到都哭了起來,不知道他們是因為激動而落淚,還是因為看到好好出去的孩子,現在一個個都挺著肚子迴來而落淚。大家都抱在一起痛哭起來,那群在戰火中都未曾流淚的女孩子,此時此刻再也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親人痛哭起來,宣泄著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


    “他們這些老弱婦孺,要怎麽生存下去”張梓涵感慨的說道。


    陳默然望著眼前的這些人也是頗為頭疼,現在有五六個女孩子是這個村子裏的人,但是還有三四個並不是這裏的,而是其他村子被擄走的。這三四個女孩子,隻能是自己帶走,但是看著眼前的這群幾乎喪失勞動能力的人,他又該怎麽辦了。


    “要不我們都帶迴去吧”張梓涵又說道。


    “帶迴去我們要怎樣養活這麽多長嘴,你有沒有想過”陳默然說道。


    “大不了我們少吃一點給他們”張梓涵撇嘴說道。


    陳默然無奈的看了一眼張梓涵,之前怎麽沒有發現她是一個聖母了。陳默然內心裏問自己。


    正在陳默然思考的時候,那群老者帶著女孩子們來到陳默然麵前,對他又是一陣千恩萬謝。陳默然也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雖然把你們救了出來,但是卻沒有辦法帶著你們一起生活”。


    “能把我們的孩子救出來,我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怎麽還敢奢望你們來養活他們了,你們放心就是拚上我們的老骨頭,也要讓她們活下去”。


    陳默然看著眼前的老者他不知道說什麽好,索性什麽也不說了,隻是在走的時候,和上次一樣,他又把他們帶的物資都留給了他們,或許這能彌補一些他內心的不安吧。


    透過後視鏡,陳默然看見那群人站在原地久久不曾離去,直到車子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裏。能救下這一部分人,能讓他們和親人團聚或許這是他們這一趟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很快陳默然他們就迴到了村裏,六叔看見他們的車隊,遠遠的就把進村的大門給打開了,並提醒村裏的眾人,陳默然他們迴來了。村裏人聽見出去的人迴來了,都開心的湧到村口準備迎接他們,特別是何雨桐和簡言,兩個人日盼夜盼總算是盼到了他們迴家。


    相比村裏人的開心不同,在離村口還有幾公裏的時候陳默然他們的心情就顯得很沉重,這一次出去 雖然沒有和對方大規模的正麵對決,傷亡的人數也不算多,但是畢竟好幾個兄弟離他們而去,尤其是他們最為重要的兄弟歐陽軒,為了他們的撤退,選擇犧牲了自己。


    車裏陳默然抱著歐陽軒留下的唯一遺物,這是他在進入敵人內部之前脫下的毛衣,他說這是簡言親自給他織的,他害怕不小心弄髒弄壞了,所以舍不得穿,就脫下來放在了車上,而這竟然成了他唯一可以讓人留戀的物品。


    車子在村口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穿過人群迴到了李超他們家的廣場上。眾人也是緊隨其後,簡言看見所有人都下車了,卻始終沒有發現歐陽軒的身影,而何雨桐則是快速的跑到陳默然身邊,一刻緊緊的抱住了他,這些天她無時無刻的不在為他們擔心。


    陳默然輕輕的拍了拍雨桐,示意她自己沒事,然後走到了簡言的麵前,這時陳龍,李超,簡章,陳宇航也都走了過來。簡言似乎預料到了什麽,但她強忍著內心的痛苦,想親耳聽到關於歐陽軒的事情。


    陳默然抱著已經整理整齊的鮮紅色的毛衣,雙手遞到簡言的麵前,哽咽的說道“弟妹,兄弟我對不起你,歐陽他...為了...掩護我們...犧牲了”。這句話說出口,好似用盡了陳默然所有力氣,他真的不忍心向眼前的這個女人宣布這麽殘忍的事情,他真後悔,死的為什麽不是他自己,無盡的苦惱與悔恨在陳默然內心咆哮。


    簡言遲遲沒有接過陳默然遞過來的毛衣,隻是呆呆的看著,這是他親手織的,在他們出發前她才送給歐陽軒,是希望這件紅色的毛衣在溫暖他的時候,還能給他帶來好運,沒想到這一去便成了永別。


    為什麽毛衣還這麽完好無損,他為什麽沒有穿著,他在那冰天雪地裏會有多冷。是不是這件毛衣給他帶去了不祥的氣運。


    簡言一把奪過那件毛衣,狠狠的丟在地上,用腳使勁的踩著,看到這一幕何雨桐在一旁緊緊的抱住簡言,大家聽到動靜也都圍了上來。這時簡言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都怪這件毛衣,要不是這件毛衣給他帶來黴運,他就不會死,都怪我,我不該在他出門的時候給他這件紅色的毛衣”。簡言哭著訴說,她永遠的失去了她最愛的人,她想把所有的罪過都攬在自己身上。


    陳默然快速的撿起地上的毛衣,用手拍了拍上麵的雪。


    “不怪你,這件衣服他很珍惜,他就是害怕弄壞弄髒了你送給他的衣服,他才選擇在戰鬥之前脫下來,可見他有多愛你,多愛你送給他的禮物,要怪隻能怪我,沒有保護好他”。陳默然不想簡言變的更加的痛苦,所以盡量安慰她,哪怕自己的內心也是痛苦的。


    陳龍他們也紛紛上前安慰簡言,現在沒有迴來的不止歐陽軒一個人,還有很多兄弟永遠的迴不來了,但是大家這一次都沒有怪陳默然,他們早就接受了這樣的安排,不是他們沒有了感情,而是當他們想要生存下去,就必然會有犧牲,誰又不是那個的孩子,那個的愛人,他們隻不過是有著共同的目標,那就是讓身邊的人可以好好的活著。


    簡言摸了摸眼淚,站起來接過歐陽軒的遺物,她用力的捧在懷裏,把頭低下,臉深深的埋進毛衣裏,用力的唿吸著,她想這上麵還殘留這歐陽軒的味道,她要好好的感受,永遠的記住,他也要把這件衣服珍藏好,留給自己的孩子,告訴他們,他的父親很勇敢,為了保護同伴犧牲了自己,他是他們的英雄。


    簡言望著自己的肚子,輕聲說道“寶寶,你要乖乖長大,不能讓你的爸爸白白犧牲”。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既驚喜,又震驚,從來沒聽歐陽軒說過,也沒聽簡言提起過。


    “本來,是準備等他迴來後,給他一個驚喜的,沒想到......”簡言說不下去了,這也許會成為她一生的遺憾,她應該早一點告訴歐陽軒,至少讓他知道,自己有接班人了。


    聽到這句話,陳默然更加的自責,歐陽軒的那句話清晰的迴蕩在他的腦海裏,“孩子可以沒有叔叔,但是一定不能沒有爸爸”。原來他不知道自己也是要當爸爸的人了,他原本那麽喜歡孩子的一個人,現在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了。


    陳龍此時的表情也很痛苦,早知道是自己衝上去該多好,可惜這一切都迴不去了,以後歐陽軒的孩子出生,他們隻能更加的對他好才行。陳龍和陳默然內心都是如此的想法。


    陳默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讓何雨桐把簡言帶迴家中。接到自己親人迴家的人,內心是欣喜的,畢竟自己的親人迴來了,但他們又開心不起來,因為這麽多人為了他們親人的平安歸來選擇了犧牲。


    大家都很團結,自發的分散到親人沒能迴來的家庭,去陪伴他們,去安慰他們,都想用自己的一份心意,去溫暖身邊的人,因為現在不隻是有血緣關係的才是他們的親人,這個村子裏的所有人,現在都是一家人,隻有這樣,這個村子才能長久的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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