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宇的話一出,遊刃立刻就感覺到不妙,身影猛然後退想要拉開距離,但卻為時已晚。遊宇麵向他微笑開口,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的說道:“天地任遊。”


    溫和的聲音落在了遊刃的耳朵裏,他頓時感覺整個天地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但是仔細體會之下卻又好像沒什麽不一樣,隻是自己後退的身形輕輕一滯,也沒有受到任何其他的阻攔。


    遊刃的心神稍稍放下,但是一看到前麵遊宇和煦的笑臉,霎時間如同芒刺在背,心思瞬間就全亂了。


    自己全力後退,此時應該早就退出了仰淵峰山頂,離遊宇最少都應該有數十丈的距離了,可為什麽麵前遊宇的笑臉依舊那麽近,一點拉開距離的跡象都沒有?!


    遊刃再度發力往後退去,同時分出心神看了看身後的情況,山高天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再看眼前,遊刃的身形還是靜靜的立在那裏,絲毫距離都沒有拉開。


    遊刃終於明白,自己已經著了遊宇的道了,索性不再後退,站在原地冷冷的問道:“天地任遊,這是你最新創出的招數?看來施展距離隻有丈許,是我大意了。”


    遊宇點頭道:“其實這一式才是我的底氣,一經施展,同境之內我便已立於不敗之地。”


    遊刃不屑道:“隻是不敗,又不是勝。你以此招將我困在這丈許之地,也阻斷不了我的心中劍。這一劍終歸是要落在你身上的,除非你能瞬間逃出三十裏境外,讓雲天劍無從追覓。”


    遊宇搖頭道:“瞬間三十裏,除非是尋道境的大能,否則世間遁法皆不可能,這一劍我沒本事能夠避開。”


    但是遊宇接下來的話,立刻就遊刃的譏嘲笑容僵在了臉上。


    “我自知抵擋不了你這一劍,所以才無比慶幸你是我的兄弟,可以讓我僥幸走到你身前丈許,施展出天地任遊,讓你陪著我一起,接你這最強一劍。”


    遊刃臉上僵硬的譏笑散去,換上了幾分不可置信的慌亂,低聲問道:“讓我和你一起,接心中劍?”


    遊宇緩緩點頭,肯定地說道:“是。天地任遊,是我和貞如禪師交手之後,偶然悟到的最新身法,所以你並不知道。天地任遊施展時,隻能攏下身周丈許的空間,所以我才必須走到你跟前。”


    “天地任遊施展之後,身周丈許的空間會以我為天地中心,進入這丈許之地的一應招式、法寶、神通,皆可由我調換位置,雖然是螺獅殼裏做道場,但是身周丈許,已經夠我做很多事情了。”


    “心中劍鎖定了我,但我卻能借天地任遊的神通,將心中劍的威力轉移給你,我擋不下來這一劍,你作為出劍人,總有辦法能夠應付得來。”


    遊宇也沒什麽忌諱,將天地任遊的神通仔細的給遊刃解釋清楚,但是隨著他的話語,遊刃的卻表情越發的惶恐慌亂,原本不可一世的凜然氣度,頓時已經去了七八分。


    就像一柄鋒利的寶劍,在經過一場大戰之後,有了豁口,開始卷刃。


    三十裏雲海,此時已經全部化為了遊刃的心中劍,與當空之中緩緩下降,速度看似不快,實際上卷起了巨大的風聲,宛如天傾的強大威勢,將地麵上的樹梢小草,壓得已經彎折了腰。


    遊宇抬頭看了看心中劍的龐大威勢,不由得感歎道:“三十裏天共一劍,這一劍若想要完整擋下來,最少都要去我大半條命。小弟,再不收劍,可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說話間,遊宇將目光轉向遊刃,卻見他已經滿頭大汗,臉色煞白,局促的站在原地,慌亂的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什麽了。


    遊宇一個閃身上前,一把按在他肩膀上說道:“怎麽迴事,難道這一劍還是可放不可收,連你都控製不了?”


    遊刃慌亂的說道:“劍已經出手了,如何還能收迴?心中劍鎖定一人,不落到他頭上是決計不會停止的。遊宇,快收了天地任遊,我現在沒有真元應對,根本擋不住這一劍的。”


    “況且,況且,”遊刃慌亂的口齒都有些不清了,忙叨叨的說道,“以我心中劍斬我自身,劍心根本承受不住,若是這劍落在我身上,我隻怕會大道斷絕,此生也提不起劍了!”


    “對了,沈慕白,沈慕白!”遊刃突然一個轉身,指著被重重山川虛影罩住的沈慕白說道,“用天地任遊將他拉進來,將這一劍轉嫁給他,說不定就能斬破封印。快去啊,快去啊!”


    遊宇深深吸氣,重重一巴掌拍在遊刃肩膀上,沉聲說道:“我當下的實力,短時間內根本施展不出兩次天地任遊。而且你也看到了,沈慕白的重重防護何止三丈,這一劍,隻能我們自己扛了。”


    遊刃愈發驚惶,一把拍開遊宇的手喊道:“都怪你,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與我作對,若不是你百般阻攔,我根本不會陷入這種境地!”


    “小弟!”遊宇一聲斷喝,將歇斯底裏的遊刃叫住,然後微笑著說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劍斬自身的。”


    說罷,遊宇伸手輕輕一推,將遊刃推出了三丈之外,離開了天地任遊的範圍。而後他縱身而起,挺身朝著漫天劍意迎了上去,要以當下傷損之軀,力抗遊刃的最強一劍!


    站在山頂之上,就已經能感覺到那三十裏雲海的強橫劍意,遊宇迎身而上,更是被莫大威壓逼得難以升空,甚至還有被巨力推迴的感覺。隻好運起天地任遊的神通,將逼近自身的威壓轉移到兩側和身後,來減緩前進的阻礙。


    猛然之間,遊宇心中升起別樣思緒,通透了天地任遊的神通精髓,立刻操縱著天地任遊,將進入自己一丈之內的威壓聚攏起來,然後調轉方向,朝向了頭頂的三十裏雲劍。


    真元的損耗立刻加大,好似決堤一般從體內流出,但是這種精巧的借力之法,頓時緩解了遊宇的莫大壓力,速度驟然加快不少,朝著雲劍衝了過去。


    “可行,若是能夠支撐住天地任遊的神通,便可以心中劍之力來抵擋心中劍。但是,不知道我的真元,還能夠撐得住天地任遊幾時了。”


    遊宇呢喃自語幾句,然後朗聲大笑,豪邁開口道:“小弟,好厲害的劍法,縱然我今日擋下這一劍,以後也沒有膽氣敢再接一次了。厲害,痛快!”


    地麵上的遊刃仰頭癡癡地看著這一切,突然全身無力,頹然地跌坐在地上,腦中不由泛起當年一幕,也終於想明白了那人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那一襲道袍看過了遊刃展示的劍法,側身避開撲通跪倒的遊刃,緩緩搖頭道:“我不能收你為徒。”


    彼時年少,卻已經結成了金丹的遊刃急忙問道:“為什麽?難道我的資質還不夠好嗎?!”


    道人搖頭道:“你的資質乃是上乘,足可以入我宗門,但是卻不做不了我的徒弟。在我眼中,驚才絕豔之人從來不少,但是能夠修心的人,卻沒有幾個。”


    “你鋒芒畢露,如一柄鋒銳的劍,但是卻沒有強韌的內裏,過剛易折,所以你的每一劍都隻能放,不能收。”


    遊刃依舊不服,梗著脖子爭辯道:“放劍而出,隻需斬斷對方即可,為什麽要收?”


    道人笑道:“不懂收,早晚就有斷的一天。”


    遊刃猛然從地上挑起,厲聲說道:“這根本就是你的借口!”


    道人依舊輕笑:“你看看,稍稍一點挫折,你就受不住了。年輕人,修行即是修心啊。”


    遊刃始終都想不明白,那人為什麽不願意收自己為徒,更想不明白,那個據說脾氣極差,仇家遍天下,對誰都無所謂的惡人,為什麽會笑了自己許久。


    看看自己的茫然慌亂,再看看兄長的豪邁無懼,遊刃終於明白,那人說的韌,究竟為何物了。


    遊刃猛然衝天而起追向遊宇,大聲開口道:“大哥,分我一半,助我粹劍!”


    遊宇聽到他的唿聲,朗聲大笑道:“好!”


    遊刃伸手一引,雲氣在他掌中凝結成劍,縱身來到遊宇身邊,仰頭看著天上的雲劍,嘴裏低聲說道:“大哥,給你和大嫂添麻煩了。”


    遊宇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他,遊刃接著說道:“當年雖然拜師不成,但是他還是教了我些東西,隻是這些年過得太過順遂,一直都不理解他的意思。”


    看著遊宇依舊玩味的眼神,遊刃恢複以往冷淡性子,哼道:“叫你一聲大哥,別飄,否則以後有你罪受的。”


    遊宇收迴目光,裝作沒有看到遊刃額頭和手心的汗,轉頭看向高空,低聲道:“以往你焠的都是手中劍,這是你第一次焠心中劍吧。此番過後,化虛為實有幾分把握?”


    遊刃畢竟是平生第一次在下風時出劍,雖然通了心思,卻沒那麽容易壯了膽氣,多少還是有些慌亂的。聽到遊宇問話,略加思索低聲迴道:“不知道,先接這一劍吧。”


    遊宇欣慰一下,仰頭望天說道:“我是兄長,我先上。”


    不等他話音落畢,一直慌亂不已,心緒難定的遊刃卻突然心定了下來,看著頭頂那自己都未必能抵擋的一劍,冥冥之中好似有了一絲全完不同的感悟。


    遊刃縱身而起再度拔高,搶在遊宇之前迎向了如同天崩一般的心中劍,手中長劍直指向天,原本縹緲無形,隻是凝結在一起的白雲,竟然閃爍出了銀亮的劍芒。


    遊刃福至心靈,依著那一絲感悟遞劍出手,同時口中輕訴道:“順境之時,該留三分憐憫,出劍需收。而今遭逢逆境,出劍自當一往無前,盡情放之。”


    “前輩,他日相逢,想請你再看一眼我這一式,放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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