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國公次子蔣置,二度向令無數人又愛又恨的“讓我一拳”柴真金挑戰的事情,頃刻間就傳遍了整個啟登城,柴真金自然是滿口答應,隻是蔣置依舊和上次一樣,未曾透漏半點關於何人上場的信息。


    對於此事,柴真金隻是聳了聳肩,一如既往地無所謂,一如既往的厚臉皮說道:“沒事,不管是誰,隻要上場之後肯讓我三拳就行,最少最少,也不能壞了規矩,得讓我一拳吧。”


    對於他的話,蔣置不置可否,傳出去之後也沒有任何人覺得意外,喜歡柴真金的人,都覺得這是他豁達豪爽性格的寫照,不喜歡他的人,則啐他是一貫的臭不要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不管別人怎麽說,都絲毫不能影響到柴真金的半點心境,甚至他還很認真的問後辛道:“漂亮姐姐,你說這一次遇到的人,會不會非常豪爽大氣的讓我三拳呢?”


    後辛對於厚臉皮的柴真金,居然有些越來越喜歡的意思,思索了一番之後,很篤定的說道:“普天之下,金丹之境,敢於讓你三拳的人肯定會有,但是所有人畢生都隻有一次機會。”


    三拳過後,魂斷命喪,無一例外。


    後辛這些天居住在登雲闕的府上,竟然沒有再起要和登雲闕打一架的心思,反倒是終日和登雲闕的兩個徒弟待在一起,顯得格外無所事事,清閑安逸。


    登雲闕的兩個徒弟對於後辛的態度也是截然相反,勤奮刻苦的宋庭玉對後辛,一向是冷麵冷眼,對於後辛多次的修行點播都充耳不聞,那杆女紅槍,至今也還在院中立著,無人去動。


    而柴真金則是厚著臉皮,天天的巴著後辛,一口一個“漂亮姐姐”叫著,麵笑花開嘴似蜜甜,一門心思想著從後辛那裏討些便宜來,不管後辛如何譏諷笑罵,他都隻當做微風拂麵,充耳不聞。


    很明顯,後辛對於這兩個人,更喜歡本是女兒身卻作男裝打扮的宋庭玉一些,那般裝束性格,與她少時頗為相像,不免就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隻不過柴真金纏的久了,後辛還是指點了他一些修行之上的事情,畢竟在厚臉皮這方麵,柴真金的韌性和決心,與宋庭玉對於修行一事的態度,那是一般無二的。


    後辛教導柴真金道:“你這小子就好像是上天賞下來的境界一般,一口真氣綿延無比,竟然還能不靠吸收天地靈氣,而自己內結金丹,普天之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和你一樣的怪物。”


    對於這等誇讚,柴真金表現的十分羞赫,撓著頭說道:“哎呀,漂亮姐姐你太誇張了,我也就是有一點聰明,再拋開我英俊的麵貌,我和普通人其實也沒什麽區別的啦。”


    後辛翻了翻白眼,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你的天資很高,甚至可以說有些太高了,故此你從來不需要擔心境界的提升,反而需要憂慮於境界提升的太快,導致你那一口真氣雖長卻虛浮,影響了你出拳的力道。”


    “就好比你的金丹境,雖然沉浸淬煉了很久,但是等你結成金丹之後,就會發現許多你之前沉澱不足的地方,隻是這個時候你又需要再度沉煉自己的金丹境,對於之前的不足,就更難去查缺補漏了。”


    “如此,你就好似登梯子一般,行的越高看的越遠,就越能發現自己之前沒有察覺到的地方,但是想要迴過頭去處理,就發現自己已經登的太高,有些鞭長莫及了。”


    後辛看著柴真金愈發凝重的臉,竟然泛起一些惡作劇成功一般的心情,笑著調侃道:“對吧,小弟弟?”


    柴真金驟而綻放笑顏,樂嗬嗬的說道:“漂亮姐姐真是厲害,一眼就看出來我的問題所在,那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


    後辛滿麵詭笑,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喜不喜歡你師妹?”


    後辛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了宋庭玉的女兒身,所以之後她再稱宋庭玉都是叫“小朋友”幫她遮掩,其中的善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柴真金沒有預料之中的那麽慌張,反倒是雙手抱著後腦勺,大大咧咧的反問道:“漂亮姐姐,你該不會是想跟我說,雙修就能解決我的問題吧?”


    這一下,反倒是後辛有些愣住了,旋即無奈的笑道:“果然,我還是低估了你臉皮的厚度。”


    “你的問題,在於登梯子太高,已經無法夠到下麵的地方,那麽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跳下梯子,從頭重新爬起,隻不過這一次,你一切都要反著來才行。”


    “之前你登梯之時左腳先行,右腳必然順勢越過了這一階,而這一次你再度攀登,則是要右腳先行,踏在你之前沒有踩過的地方。如此一來,你便是雙腳踩住了所有境界,查缺補漏,尋隙究源。”


    柴真金聽完這話,竟然破天荒的認真思索了很久,而後才開口問道:“漂亮姐姐,我還是不太懂你究竟是什麽意思,你是讓我,經脈逆行,真氣倒轉?”


    後辛哈哈大笑道:“你的梯子,我從未見有人登過,所以究竟該如何,我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這個方法,也不過是我的一個假設罷了,究竟應該如何,隻能等你自己去摸索。”


    柴真金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手掌,收斂了玩世不恭的散漫心態,開始認真的思索究竟應該如何。經脈逆行,真氣倒轉,那可不是隨便說說那麽簡單的,一個不小心,就會真氣潰散金丹崩毀,甚至就此喪命也不一定。


    後辛看著柴真金,再度沉吟道:“或許,真正的辦法你師父已經教給你了,‘莫向外求’,便是獨屬於你柴真金的大道。”


    “再早一時,上天也已經給你指出了明路,姓柴名真金,柴薪燃鼎火,真金煆其中,自煉自身,自求自取,與你師父所說的‘莫向外求’,不謀而合。”


    柴真金的麵色更加凝重,“真金”這個名號,可不是上天給他的,而是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經定好的。


    而他剛剛改叫“柴真金”的那一年,就遇到了自己的師父。


    二爺爺呀二爺爺,莫非這一切都是您早就算好了的?


    看著柴真金站在那裏發愣,後辛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著問道:“怎麽了,想到什麽了?”


    柴真金抬頭,再度開口笑道:“漂亮姐姐,我有點害怕。”


    城西別院之中,滿庭的劍都已經被韓小先生收了起來,但是屋中森然的劍意依舊久久不散,加上循先生師徒二人本就不喜歡被人伺候,故此也就沒有再將丫鬟仆從召迴來。


    偌大的庭院之中,隻剩下師徒二人獨處,終於可以不用隱瞞身份,說一些師徒之間的話了。


    明日正午,就是和柴真金的對戰之時了,韓新符帶著幾分擔憂和忌憚找到了李元錦,開口就問道:“師父,明日徒兒該如何?”


    李元錦在軒轅家見過了應無王的兒子,送上了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未曾過多逗留就離開了軒轅家。當時軒轅陛和趙春牽外出不在家中,應無王便承起主家職責,刻意多問了一下他此行打算做什麽。


    知曉了他的目的之後,應無王給他準備了件小禮物,是幾張精巧至極的人 皮 麵具,由老至少分了四個階段四張麵皮,隻要帶上之後便能融入肌理,不管任何術法都探查不出來。


    李元錦選了一張中年的麵皮帶上,韓新符就不需要過多偽裝了,兩個人裝成書生師徒一路東進,先是到了對峙城找到青致,得知柴真金已經離開去往啟登城,才一路跟來至此。


    而後化名循先生接近蔣置,就是為了能有一個合理的時機和柴真金見麵,知道他的處境和心思之後,才好慢慢圖謀,將他從登雲闕手下安然救出來。


    隻是韓新符沒想到剛一見麵,就要和師父萬分關懷的弟弟一較高下,而且根據這些天聽到的一些消息,若是柴真金未能認出師父,或是他心思不定,很有可能就會演變成一場生死鬥!


    雖然韓新符自信已經有了萬全準備,但是臨近之時,心中多少還是有幾分顧慮,出手有所收斂,自己會陷入危險,出手無所顧忌,又可能會傷了師父的故交。


    心思何其複雜。


    李元錦看著韓新符猶豫不決的樣子,笑著說道:“新符,莫要擔憂,明日場上你隻管放心出手,真金的實力看起來很是不弱,你隻用顧好你自己就是了。”


    “雖然咱們之前約定好了盡量不暴露身份,但是真有了危險之時,上清宗的劍氣和招式你盡可以使出,就算真是傷了他,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韓新符依然猶豫道:“師父,隻是...”


    “其餘一切,皆看明日見麵之時如何,若真金還是真金,那麽他自然就會留手,若是我已經不認識他...”


    後麵的話,李元錦沒有繼續說下去,韓新符也沒有追問,師父而今的心情如何,隻怕會比自己還要沉重的多。一邊是徒弟,一邊是弟弟,如何抉擇,都是痛楚。


    之前蔣置開口說要將柴真金一舉擊殺之時,李元錦已經不好張口答應,還是韓新符心有靈犀,直接引動滿庭長劍,算是他出口應了下來,幫師父解了圍。


    隻是解了圍,卻解不了結,這一場爭鬥,依舊是不可避免。


    韓新符點頭道:“師父,徒兒醒得。”


    李元錦看了看他,開口笑道:“數千柄長劍入體淬煉,這滋味兒不太好受吧?”


    韓新符點頭苦笑道:“何止是不好受,簡直是難受至極。我而今就好像數九隆冬,光著身子泡在冰水裏一般,從頭到腳都是冷的。萬幸還有自己的劍氣守著穴道,值歲神劍鎮著經脈,才能夠活動自如,不至於說話都打冷顫。”


    李元錦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師父當年剛開始修煉的時候,每個時辰都要經受劍氣通脈之苦,那滋味才是削肉剔骨,痛不欲生。不過也正是因為當初吃下來的苦,才能有而今的小小成果。”


    韓新符笑道:“師父的成果可不小了,九九歸一的天劫都輕鬆而過,師父而今才多少歲,算得上是世間少有了。徒兒雖然沒有見到,但是師父當日的風姿,我可是聽很多師兄說過的。”


    “法天象地,一劍斬碎劫雲,甚至還將劫雲之中的雷霆截留大半淬煉成了法寶,您送給應家行空師弟那個手鐲上的寶珠,就是那片劫雲所化吧。”


    李元錦前去軒轅家,一共送上了兩份賀禮,其一便是他以玄爍白金祭煉,其上鑲嵌著劫雲寶珠的手鐲,其二便是讓應無王兩口子和其餘人都十分滿意的小孩名字,應行空。


    應無王當時還笑道:“這小子尚未出生之時就已經認了阿陛做幹爹,到你這裏就不行了,索性你就再收個徒弟,等行空再長幾歲,我就帶著他前去上清宗磕頭拜師。”


    所以韓新符言語之間,已經開始稱應行空為師弟了。


    李元錦笑罵道:“你這小子,我可沒教過你這等溜須拍馬的功法,以後你姑姑要是追究起來,我可不會承認的。”


    韓新符笑道:“嘿嘿,師父到時候就算不認,恐怕也擇不出去了,總不能不認我這個徒弟了吧。”


    師徒二人一陣玩笑過後,李元錦又接著問道:“新符,雖然你是‘劍鞘’之軀,但是一次要溫養這麽多劍,也是辛苦你了,而今這三千餘劍,有多少已經可以隨心而動,不用刻意操控了?”


    韓新符迴道:“其實那幾柄寶器、靈氣的長劍倒還好好說,徒兒依著上天賜下的資質已經掌控了七八,那柄仙劍早已殘破,是徒兒以真氣喂養起來的,倒是最為親近。”


    “真正麻煩的,反而是師父以自身劍氣粹養過的那三千柄新劍,單獨之時每一柄劍都能任意驅使,但是一結成陣勢,劍上的劍意便成倍疊加,反倒有些沉重,不好施展的開。”


    三千柄新劍送來,李元錦並不是以真氣一劍一劍的養過去,而是揮手之間,直接讓三千道劍氣入了劍身浸潤滋養,原本想著將三千劍淬煉成一體威力更大,沒想到反而成了韓新符的麻煩事情。


    李元錦皺眉道:“如此,倒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想也應當,這三千劍是我一手操練而成,突然交到你手上,你難以統帥全軍也是正常。如此,咱們還需給這三千劍移交‘兵符’,好讓它們徹底信服於你。”


    說話間,李元錦便以劍指點在了韓新符的眉心之中,一絲元神遁入,帶著韓新符來到了他的心池明鏡之中。


    韓新符的心池明鏡好似一汪幽碧春水,其上時時泛起層層漣漪,卻不是心池激蕩思慮交錯,反倒像是被陣陣祥和春風吹皺的水麵一般,溫柔和舒適。


    除此之外,韓新符的心池遠處還有層層霧氣,不時翻卷成一個個縹緲的文字,而後又就此散開,帶著一陣若有若無的讀書之聲,緩緩的飄蕩在心池之上。


    李元錦看著韓新符恍若春天到來一般的溫柔心境,笑著稱讚道:“新符,溫若初春,你的心境,完全可以接納這三千新劍,它們怎麽可能會對你有所芥蒂。”


    “這弊病出在你自己身上,看來還是之前快意劍從你手上鬆脫給你留下的禍根。這劍氣不過是經我之手沾染一番而已,你怎麽就當成了為師之物,不敢隨意使用?”


    “傻孩子,還不醒來?”


    一言道破,韓新符的心池之中風浪驟起,層層水氣從心池之中飄蕩而出,在水麵上結成了道道長劍虛影,密密麻麻的布列在師徒二人身周。


    李元錦一聲輕笑,伸手輕輕一揮,水麵之上再起微風,吹拂的那道道長劍虛影緩緩飄蕩,從李元錦的身邊全都挪移到了韓新符的周圍。


    韓新符依舊靜立,好似心中還有關節未開,李元錦再度開口道:“韓春,韓新符,溫若初春,一歲伊始,天下新符。世間無不可用者。”


    心池之中的韓新符緩緩睜眼,看著身邊景致微微一笑,如沐春風。


    長劍的虛影全都往下一沉,直挺挺落入了他的心池之中,心池之上泛起陣陣微波,而後歸於平靜。


    整個庭院之中的森然劍意驟然一縮,再也不複之前的陰寒,別院外麵看守的兵丁們隻感覺一陣熱氣從四麵襲來,不一會就開始微微冒汗,將原本添上的衣服脫了下來。


    師徒二人從心池之中退出,李元錦再度開口問道:“新符,而今感覺如何?”


    韓新符笑道:“師父,我身上的寒意都已經退下去了,所有劍也都可以使用了。原來我不用每一柄劍都一一過手,我乃劍鞘,通明練達,心意所致,便可容世間劍。”


    李元錦點頭道:“很好,你這天賦為師也沒見過,而今機緣巧合之下,居然為你打開了神通,明日對陣之時,便不用過多操心了。”


    韓新符點頭,明日之戰,他竟然也開始有些許期待了起來。


    柴薪,柴真金,薪煆真金,自煉自身,莫向外求。


    韓春,韓新符,溫若初春,一歲伊始,天下新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集命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劭廿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劭廿郎並收藏集命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