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山,軒轅家。


    軒轅陛有些不解的看著趙春牽,實在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是他心中雖然有千言萬語,卻沒有辦法開口說的出來,就隻能一直沉默不語,妄圖以此來打消趙春牽的念頭。


    派去請雨憐的人已經去了這麽久了,怎麽還不迴來,還指望著雨憐能夠好好勸勸她,千萬不要做這種危險且衝動的決定,要是元錦此時能在這裏就更好了,他心思細膩鬼點子又多,肯定能有辦法勸勸趙春牽。


    趙春牽見軒轅陛沉默不語,微微搖頭說道:“軒轅陛,你這次還有什麽借口阻攔我?第一次,你說我母親身體未愈需要人照顧;上上一次,你說你即將突破金丹讓我等著為你慶祝;上一次,你說你和軒轅殿要打架需要人幫手;這一次,你又說你爹快要過三百歲大壽了讓我再等一陣子?”


    趙春牽瞪著他,沒好氣的說道:“你爹過壽,不是還要等上好幾年的時間嗎?這麽長時間,你就讓我在你家裏幹等著?起碼我可以出去找一份用心的賀禮給他老人家吧?你這一次又一次的攔著我做什麽?”


    趙春牽正在數落著軒轅陛,雨憐已經從外麵走了進來,她笑嗬嗬的說道:“春牽怎麽了,怎麽生這麽大的氣,是不是阿陛他又欺負你了?來來來,咱們揍他一頓,我也很久沒跟他親近親近了,他已經結成了金丹,肯定比以前更耐揍了。”


    軒轅陛步步後退,忙不迭的搖頭道:“雨哥,我可沒有欺負她,你可別不分青紅皂白亂動手啊。”看到了雨憐背對著趙春牽擠眉弄眼的神色,軒轅陛瞬間又明白了什麽,趕緊又說道,“春牽,你快勸勸雨哥,讓她別這麽衝動,下手輕一點。”


    趙春牽看到軒轅陛為了留住自己,不惜連苦肉計都用出來了,重重的歎氣道:“憐姐姐,你們兩個別演戲了,分明就是軒轅陛請你來的,你還能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嗎?”


    雨憐前進的身子猛然間頓了一下,她迴頭笑道:“春牽你說什麽呢,我知道什麽了呀?我什麽都不知道呀!”


    趙春牽無奈的說道:“今天不管說什麽,我都是要離開軒轅家的,你們就不要再演戲了。”


    雨憐停下了摩拳擦掌的手,轉過身尷尬的一笑道:“嘿嘿,你看出來了呀?”


    趙春牽麵無表情,重重的點頭。軒轅陛捂著已經青了一隻的眼睛悻悻的走上前,嘴裏還不忘抱怨道:“雨哥,你下手也太重了,說好是演戲的,你怎麽真打啊。”


    雨憐沒有轉頭,隻是手肘往後一倒,重重的撞在了軒轅陛的胸口上,軒轅陛吃痛退了一步,雨憐則對趙春牽露出了一副“這個混蛋小子亂說話,我什麽都不知道”的甜美的,人畜無害的笑容。


    趙春牽正色道:“憐姐姐,軒轅陛,我知道你們二位是為了讓我留在這裏,但是在這裏太過安逸了,我的實力如何能夠提升?實力不提升,我怎麽才能早日返迴趙家,好好的供奉祭拜我父親?”


    軒轅陛焦急說道:“你想要提升實力很簡單啊,我可以準備很多的丹藥給你,你靜心閉關修煉就是了,若是需要人實戰,我隨時能夠給你找人來的,你完全沒有必要出去,還是去申山那種龍蛇雜處危險至極的地方。”


    趙春牽苦澀一笑道:“軒轅陛,你是想將我如同籠中鳥一樣的養起來嗎?那樣的我,就算境界提升了,在麵對趙天冕這樣的人時,我能夠有一絲的勝算嗎?你覺得一隻家雀可以鬥得過兇猛的夜鴞嗎?”


    見軒轅陛沉默不語,趙春牽突然間開口問道:“你喜歡我?”


    軒轅陛猛然一下抬頭,怔怔的看著趙春牽認真的表情,臉一下就漲得通紅,手忙腳亂的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能重重的點頭,悶哼了一聲,“嗯。”


    趙春牽接著說道:“所以你就想要保護我?想要讓我安安穩穩的留在軒轅家,一輩子都不要經曆任何危險,然後由你帶著軒轅家的煌煌之勢,傾軋趙家,為我奪迴顏麵?”


    軒轅陛被問的啞口無言,因為他確實這樣想的,隻要趙春牽能夠和自己在一起,他就能以此為由插手趙家事務,再也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讓趙天冕乖乖的俯首稱臣。


    趙春牽見他不迴話,依然淡笑著問道:“你還記得我離開趙家的時候趙天冕說過什麽嗎?他問我,是不是要帶著我父親的牌位出嫁,是不是要讓他的魂魄流離失所,你還記得嗎?”


    軒轅陛依舊沉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日的場景他曆曆在目,每當想起趙天冕猙獰的笑臉和趙春牽無奈的哭容,他都一陣怒火翻湧,恨不得生撕了趙天冕的狗嘴。


    趙春牽接著說道:“我父親的牌位,永遠隻能留在趙家,這肯定也是他的願望,所以我隻能迴去,隻能靠實力去壓服所有的趙家人,讓他們心甘情願也好,滿心不忿也好,但是所有人都必須捏著鼻子承認我,讓我趙春牽堂堂正正的邁進宗祠之中。”


    “這樣的我,必須要有絕對強大的實力,必須要有向死而生勇氣,申山,就是我最適合去的地方,隻有在那裏,我才能不斷的壓榨自己的潛力,不斷的提升自己的實力。”


    “你是想將我關在這裏做一隻乖巧懂事的家雀,還是想我出去做一隻遨遊天際的遊隼?”


    軒轅陛神色遊移不定,剛剛堅定下了心思想要開口,就聽見門外傳了一聲輕輕地嗬止,“阿陛,閉嘴。”


    趙春牽聽到這人說話,趕忙轉過身來行禮,口中尊稱道:“軒轅家主好。”


    雨憐則如一個撒嬌的女兒一般,伸手扯住軒轅野的袍袖,甜膩膩的叫道:“軒轅爹爹,阿陛身上的傷是他讓我打的,可不關我的事哦。”


    軒轅野伸手輕輕拍了拍雨憐的手,笑著說道:“隨便打,這小子腦子拎不清,就得人來好好教訓他。”


    說罷轉頭望向了趙春牽,笑笑的問道:“趙姑娘,可是要離開這裏去申山曆練?那裏可是一處無法之地,唯一能夠說的上話的就是築衣教了,但是咱們可跟他們都沒啥交情,出了事可幫不了你的。”


    趙春牽微笑搖頭道:“我既然要出去曆練,肯定不能靠別人,萬事都隻能自己撐著。天羅法衣我已經修補好了,天真真人給我的三枚寶錢我也祭煉了很久了,出門在外足有自保之力。隻是母親我卻不能時時陪伴身邊,還請軒轅家代為照顧一下,春牽拜謝了。”


    軒轅野笑著說道:“叫什麽家主,叫我軒轅伯伯就行了。你就放心的去吧,你娘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出門需要什麽東西,隻管開口,伯伯一定給你準備妥當。”


    趙春牽趕忙行禮拜謝,然後起身說道:“軒轅伯伯,軒轅家的大恩大德,春牽無以為報,隻能將一門神異的鍛體法術交給軒轅伯伯,還請軒轅伯伯笑納。”


    軒轅野笑道:“哦?是什麽厲害的功法,拿來讓我瞧瞧。”


    趙春牽迴道:“說來慚愧,其實這功法也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他人所托,讓我將這門“七通秘術”傳承下去。隻是那人乃是我趙家的敵人,功法之上是不是有什麽手腳埋伏,春牽不能斷定,還請軒轅伯伯找人先行探查一番。”


    軒轅野奇道:“七通秘術?那可是通明山馮家獨有的秘法啊,不是說早已經隨著馮家家破消失了嗎?世間都以為是趙家拿到了那門功法秘而不宣,沒想到居然在你這裏,是你爹留給你的嗎?”


    趙春牽苦笑道:“看來事實真如馮信所說,是趙家覬覦此術,才將馮家借機攻破的。”


    然後她麵向軒轅野,搖頭說道:“並非我爹留下的,而是通明山馮家的最後一個遺孤馮信,輾轉進了申山亥殿,在築洲之上與我相遇被我打敗,臨死之前將此法托付給我了,讓我將其流傳下去,但是有兩個條件,一是要讓學的人知道這是通明山馮家的秘法,二就是絕對不能讓趙家的人拿到這門秘術。”


    軒轅野點頭說道:“難怪你自己不學,反而要將它交給我。好,趙家姑娘你重信守諾,我也不會壞了你的誓言,等我找人勘驗完畢之後,就隻給阿陛一個人學就是了。”


    趙春牽對於軒轅野的安排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將功法以真氣包裹拿了出來,軒轅野也一樣將它收了起來。趙春牽見事情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就對軒轅野說道:“軒轅伯伯,若是沒什麽其他的事情的話,春牽就此告辭了,還請軒轅伯伯準許。”


    軒轅野笑著說道:“這有什麽準不準的,你隨時都可以離開了。趙姑娘有宏圖大誌,我十分欽佩,這枚信劍你拿著,走到天下任何一處,有我軒轅家人的地方,你都能憑此得到他們的幫助,若是有什麽難以解決的大事,就將它傳迴荊山,我定會派人去幫助你的。”


    趙春牽也不推辭,雙手接過那枚信劍,對著軒轅野盈盈下拜,軒轅野笑著點頭。然後趙春牽走到了雨憐麵前,雨憐伸手拉住她,笑著說道:“好了春牽妹妹,什麽都不用說了,姐姐知道你的心思。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得給你說明白,阿陛說的軒轅爹爹三百歲大壽的事情可是真的,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趙春牽笑著答應了,然後她又走到軒轅陛的麵前。軒轅陛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說什麽,就隻能定定的看著她,趙春牽微微一笑,上前輕輕地抱了一下軒轅陛,然後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猛地轉身就跑了出去,臉上紅的好似能滴出血來。


    軒轅野笑著說道:“雨憐,你跟出去送送趙姑娘,我跟阿陛說幾句話。”雨憐脆脆的應了一聲,跟著趙春牽跑了出去。


    雨憐在軒轅家門口的地方追上了趙春牽,趙春牽臉上的緋紅之色也慢慢的退了下去。雨憐站在跟前笑著說道:“還是春牽你膽子大,阿陛那個傻子,現在估計還愣在屋裏不知道該幹嘛呢,估計是送不了你了。”


    趙春牽滿麵羞色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說道:“雨憐姐姐,那我就走了,我娘那邊,就麻煩你們多多照顧了。”


    雨憐豪邁的一拍胸口,大大咧咧的說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軒轅野對著愣在原地的兒子說道:“阿陛啊,春牽確實是個好姑娘,你將她一直留在荊山,會毀了她的心性的。放她出去,會有危險,但是也會有更多的曆練和機遇。你喜歡她,中意的不就是她那看似柔弱,實際上卻極其堅韌的性子嗎?”


    見軒轅陛沈默不語,軒轅野又歎氣說道:“這一次,不是爹不肯幫你,而是...”


    軒轅陛突然開口說道:“爹,我懂。我也明白讓她出去闖蕩曆練,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現在她娘在我們這裏,她沒有後顧之憂,境界提升一定會很快,可能會快到下次見麵我就會慚愧的程度。”


    軒轅野笑著說道:“怎麽,你怕她境界提升太快,下次你見了她沒有麵子嗎?”


    軒轅陛微微搖頭道:“怎麽可能,她的境界提升,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可是她堅持一個人出去,不許別人陪著她,這外麵這麽多...我隻是,隻是...”


    軒轅陛漲的麵色通紅,半天沒有“隻是”出來,軒轅野到底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了兒子的心思,哈哈大笑道:“隻是擔心這外麵花花世界,雄才俊逸又太多了,春牽獨自出去遊走,很容易就會看到許多俊俏的、英武的、霸氣的、多金的、瀟灑的少年俠士,怕她見異思遷,不再惦念你了?”


    軒轅陛麵色漲紅說不出話來,但是很明顯他的心裏就是這樣想的,軒轅野揚起手,重重的拍了拍軒轅陛的肩膀,笑著說道:“傻兒子,你可是我軒轅野的兒子,居然還會有不自信的地方?你當初怒斥你那些堂兄弟表兄弟們草包廢物敗家子時候的氣勢,到哪裏去了?”


    軒轅陛麵色委頓的低頭,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自己在趙春牽麵前就低了一頭,是在趙家看到她悲戚痛哭跪地三叩的時候?是在接到她求救信劍焦急慌亂的時候?是在柔兆城上要與她分別依依不舍的時候?或者更早?


    早到在北荒城,他劍紋雙閃真氣耗盡躺在地上,看到她臉上笑容的時候?還是在夾道山,趙春牽怒叱他是個蠢貨,卻堅定地站在他身邊,罵他王八蛋的時候?還是他被人追殺,趙春牽背著他拚命逃跑不肯扔下他的時候?


    對啊,自己還欠她一條命呢,在她麵前矮上一頭,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甚至矮上一輩子,好像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當自己伏在趙春牽背後逃命的時候,她的發絲拂過自己的鼻尖,那夾雜著些許汗味的清香氣息,是他這輩子聞過的最好聞的味道。


    軒轅陛微微的抬頭,滿麵委屈的說道:“爹,我心裏好鬱悶,我想喝酒。”


    軒轅野哈哈大笑道:“心裏鬱悶哪能跟你爹喝酒,找你的兄弟去。”


    於是,剛剛在門口送走了趙春牽的雨憐,還沒來得及迴去,就看到軒轅陛急吼吼的從裏麵衝了出來。雨憐會心一笑,原以為軒轅陛是去追趙春牽道別的,沒想到這小子並沒追著趙春牽,反而向著另外一個方向疾風而去。


    雨憐在地上氣的直跳腳,大罵軒轅陛是個蠢貨,原本想追上去臭罵他,但是想了想,還是轉身迴到了屋裏。


    軒轅野見到雨憐迴來,輕笑著問道:“趙姑娘走了?”


    雨憐點點頭,有些鬱悶的說道:“阿陛這個蠢貨沒跟出來,春牽也沒等,就直接走了。結果阿陛追出去了,還追錯了方向。”


    軒轅野笑道:“我軒轅家的兒媳婦,就得有這樣的決斷的和霸氣。阿陛出去是幹別的事了,你不用管他。”


    雨憐“哦”了一聲,氣鼓鼓的走了,軒轅野靜靜的站了一會,等到雨憐走遠了,這才開口笑道:“相好的,趕緊出來吧,躲躲藏藏的幹什麽?”


    隨著他話音剛落,半空之中突然打開一個畫軸,從裏麵出來了一老一少,少的那個剛出來就一把勾住了軒轅野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臭小子,你兒子要是把我師弟拐帶成了酒鬼,我饒不了你。”


    軒轅野趕緊賠笑道:“天真真人,在你上清宗的地界,就算你人不在那,可是餘威猶存啊,阿陛在那,敢放肆到什麽地步?”


    天真這才鬆了手,伸手一指身邊的高瘦老者說道:“趙博,沒想到吧,他都混成這副德行了。這次他來,就是想看看他的侄媳婦和侄孫女怎麽樣,現在好了,還得出去暗暗的護著她。”


    軒轅野跟趙博也是舊相識了,笑著說道:“料到如此了,否則我怎麽敢將我未來兒媳婦一個人放出去呢?趙博老哥,你可得看的緊一點,第一是不能讓她出事,第二是不能讓別的臭小子對她動歪心思。見到一個就收拾一個,我給你準備好布袋悶棍。”


    趙博輕輕一笑道:“出事肯定是不能出事的,但是遇到了好的小夥子,我還是不能斷我孫女的桃花嘛。”


    軒轅野居然沒有反駁,而是微微一笑,天真頓時一個激靈,急忙開口道:“不好,有殺氣,咱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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