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棠園中,傅瑢裏裏外外的查看了一番這座鄰水的精巧院子,看著後院精心培育,四時常開的海棠花,由衷的說道:“春牽姐姐,這座院子真是漂亮,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趙春牽對著傅瑢柔柔一笑,接著冷哼道:“別說是你了,就連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呢。”


    傅瑢驚訝道:“怎麽,姐姐你不是住在這裏嗎?”


    趙春牽冷笑道:“我那叔叔,肯舍得讓我住在這裏?我與母親之前都是住在外院邊上,一個簡陋的屋子裏。這精巧細致的內院,自我父親死後,我就再也沒進來過了。”


    傅瑢低下了頭,怯怯的說道:“對不起...”


    趙春牽拉住她的手,笑著說道:“沒事的,你們能來幫我,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剛才一直沒顧得上,我還沒好好認識一下傅姑娘你呢。”


    傅瑢很認真的迴道:“我名叫傅瑢,家住在上清宗西去千裏的一處鎮子,隸屬於廣源城。”


    趙春牽笑著問道:“哦,那這麽說你也是上清宗的弟子了?”


    傅瑢搖頭答道:“我不是上清宗的門人,我的師父叫無有先生,我是偶然之間被李大哥救下來,然後認識了師父,這才踏入道途的。”


    雨憐在一旁笑道:“這是個李元錦的小尾巴,本來隻是李元錦和阿陛來找你的,我們三個其實都是硬跟來的。春牽,與我們說說,你這裏到底是怎麽迴事,你的劍信我倒是看了,但是裏麵說的不太清楚,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趙春牽歎了口氣,正準備說話,卻突然臨時以心聲說道:“咱們就這麽說,不怕趙刻父子聽到嗎?”


    雨憐毫不在意,直接開口說道:“無妨,其實雙方早已心知肚明,我們知道趙家扣著你,趙家也知道我們是來救你的。適才在大廳的一幾番交手,其實我們已經輸了,現在隻能從你的話語中,尋一些趙家拒絕不了的條件,來看看能不能救你。”


    趙春牽眼見如此,也不再隱瞞,就將前後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聽得傅瑢一陣陣的擔憂,雨憐頻頻蹙眉。


    傅瑢擔心的問道:“春牽姐姐你真的將那顆丹渣凝成金丹了嗎?這樣的話你以後的修行豈不是要留下很大的隱患。他們怎麽可以這樣的,以丹渣修煉出來的偽金丹,怎麽能和真正的金丹相比呢,兩者之間的壽歲都要差上三成的。”


    雨憐不屑的搖了搖頭道:“你覺得他們還會在乎春牽的境界修為嗎?隻要結成了金丹修補了法衣,之後立馬就就會把她嫁為人婦,金丹什麽的,都隻是出嫁的一個噱頭罷了。”


    趙春牽點頭道:“確實如此,他們根本不會在乎我的境界,甚至是我的死活。我能做的,就是作為趙家嫡女,被榨幹最後一絲血肉,為趙家多謀求一些利益。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根本沒有用那顆丹渣成丹,那顆丹渣,被我碾磨成粉,化成了最初的真氣,以此補充了我成丹的消耗。”


    傅瑢驚喜的問道:“那你現在結成金丹了嗎?”


    趙春牽搖了搖頭,“之前我一直沒有好好修行,都是在拖延時間,今天他們以我娘威逼,我才開始認真突破。還差最後的一絲契機才能成功,但是我之前準備的補充真氣的丹藥都被他們收走了,所以還需要再積蓄一兩天。”


    雨憐笑著說道:“這有什麽,我隨身帶了大量的補氣之物,你這就開始閉關突破,我們兩個給你護法。”說罷,伸手拿出了幾個錦盒和一瓶丹藥遞給趙春牽,然後伸手一揮,一件法寶飛出,將方圓三丈的天地完全隔絕,把三人護在了裏麵。


    趙春牽見她如此,苦笑著搖頭道:“不用了,你們今天如此斡旋,都沒能見到我娘,還有一位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軒轅殿多番阻撓。看來這就是天意如此,我認命了,你們也不用再費心了。”


    雨憐很認真的看著她,問道:“你就這麽放棄了,一點辦法也不想了嗎?”


    趙春牽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天意如此,我再掙紮又有什麽用呢?”


    雨憐很是鄭重的說道:“先古之時,天上神人不許我人族繁衍生息,時年各種禍患不斷,但是我人族依然沒有放棄。你知道那個時候軒轅先祖曾經說過什麽嗎?”


    “我既生於天地,自當勉力求存。縱有天災、地禍、人劫、神罰、鬼厄,萬般劫難加諸我身,令我身死魂消,但我仍是不服。”


    “既然不服,當如何?那便舉劍向天!”


    “幹他娘的。”


    她這一番話說出口,傅瑢跟趙春牽都愣了好久,滿臉震驚的看著她,也不知道是在震驚於雨憐能說出那最後一句話,還是震驚於軒轅先祖能說出最後一句話。


    雨憐神情激昂的說完這番話,略微緩了一緩,這才問趙春牽道:“你現在的處境,不過是被一幫人陷害算計,僅此而已,有什麽可怕的,居然就能讓你平了不服之心,就此認命?”


    趙春牽靜默片刻,這才伸手那過那瓶丹藥握在手裏,對著兩人說道:“多謝雨憐姐姐開導我,那我就麻煩二位為我護法了,今夜之內,我一定要凝成最初的丹胚。”


    雨憐笑著說道:“這才對,等你結成丹胚,我就帶你去找你母親。既然不服這裏,那咱們就幹他娘的,把趙家掀了,帶著你娘一起離開。”


    小樓之中,趙天冕看著麵前的兩個小罐子,裏麵分別裝著一隻小蟲,其中一隻靜默無聲,另一隻卻腹部震動,裏麵傳來了雨憐的聲音,“你這就開始閉關,我們兩個給你護法”,之後就一片靜默無聲,什麽也聽不到了。


    趙刻一拍桌子,惡狠狠的說道:“這群小子,果然是心懷不軌,奔著趙春牽母女來的。幸好咱們早有防備,他們注定隻能無功而返了。”


    趙天冕也一陣輕笑,“這些事情咱們不是早就知道了?隻是沒有想到,這李元錦和軒轅陛看似精明,但是卻少了一絲大氣,反倒是那個身為女子的雨憐令人意想不到,完全不防備我們的竊 聽之法,反倒要以條件來換迴趙春牽。”


    趙刻滿麵興奮道:“兒啊,如何,咱們不商議一下讓他們以什麽條件換迴趙春牽?第一個,就是要讓她修補好天羅法衣,以後這寶貝就是兒子你的了。”


    “換?為什麽要換?”趙天冕一臉笑意,“他們願意付出代價,就說明這件事還遠遠沒有到達他們的底線,那我又何必著急呢?等到他們氣急敗壞的時候,我才退上半步,這才是我們能得到的最大利益。他們假裝不知道這事,那我也裝作不知道好了,大家慢慢拖,抻得越久,對我越有利。”


    “隻是沒想到,趙春牽那個小賤人,我給的丹渣居然不用,還以為她是實力不到不能結丹,沒想到還真是故意拖時間,卻是失算了。不過也無所謂,她越不尋常,就越值錢。”


    第二天一早,雨憐就帶上了趙春牽,找到了趙刻,見麵之後,雨憐先是盈盈施禮,之後才開口請求道:“趙家主,我們昨夜見趙家宅中院子精巧別致,比軒轅家的許多屋舍都更好看一些,想要讓春牽陪著我,在趙家之中四處轉轉,不知道可以嗎?”


    雨憐今天早上專門換了一身淺綠色的衣裙,臉上還淺淺的施了脂粉,比起昨天英姿颯爽的樣子很是不同,看起來柔柔弱弱,十足的大家閨秀。


    這身裝扮很能迷惑別人,趙刻立時就忘了昨晚雨憐讓軒轅殿噤若寒蟬的樣子,笑吟吟的答應道:“可以可以,隨處去轉就是了,隻是有的地方有人看守,還請千萬不要亂闖就是。若是喜歡我家中的屋舍布置,我命人將設計圖樣給你複刻一份,再送你幾名能工巧匠,迴到家中一樣複製即可。”


    雨憐淺淺一笑,再次盈盈的施了一個萬福,但是趙刻接下來就說道:“春牽對內宅的路不是很熟,我還是讓天冕帶你們去好了。他熟識家中各處,由他帶著你們能免去很多麻煩。”


    雨憐故作驚異的問道:“春牽久居內宅,怎麽可能會對裏麵不熟呢?趙公子事務繁忙,就不必專門來陪著我們了。多謝趙家主美意,我們就不打擾了。”


    在趙刻的挽留聲中,雨憐帶著趙春牽和傅瑢已經走出了大門,徑直向著內院走去。趙刻急忙差人道:“趕緊去告訴少主,讓他跟上那幾個女人,千萬不要被她們亂闖。”


    趙春牽帶著雨憐,一路不停的向著內院之中疾步而去,若不是怕路上的丫鬟仆從,她都有禦風而起的衝動了。雨憐和傅瑢一路跟隨,三人說是遊玩,事實上卻是一路向著內宅邊角上一處院子直直走去。


    昨天夜裏趙春牽被雨憐鼓勵,當真在夜間就結成了金丹,雖然倉促之下未能將全部真氣轉換,隻是有了米粒大小的一顆,但是卻已經是實實的金丹境了。


    趙春牽沒有將全部真氣轉換,就是因為雨憐說今天要去找她母親,她需要留上一些實力應對突然發的情況。雖然雨憐笑著跟她說絕對不會打起來,但是趙春牽還是心有餘悸,真氣也不敢過多轉換。


    結成金丹確實就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趙春牽剛一凝成金丹,就從那玄而又玄的入定之中退了出來。她聽到雨憐說的話,原本以為雨憐是要直接搶人,心裏其實是有些擔心的。這個辦法成功的幾率實在太低,而且即便成功了,軒轅家的聲威折損,可不是一絲半點。


    雨憐看出了她的顧慮,示意她不用擔心,然後問道:“春牽,你知道你娘被關在哪裏嗎?”


    趙春牽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說道:“我被軟禁之後,他們隻是拿我娘不斷地威脅我,但是我卻從未見過她,也不知道她被關在哪裏。”


    雨憐又問道:“那你覺得你娘最有可能被關在哪裏?”


    趙春牽沉思了半晌,這才皺著眉頭說道:“後院的西北角有一個密牢,據說是用來關那些犯錯的族人的,哪裏應該是最有可能的。”


    雨憐沉聲應道:“好。明天早上我去找趙家家主,隻說我們想在宅子四處逛逛,得了他的應允,我們就直接衝到那裏去,若是中途有人阻攔,不用遲疑直接動手,就算是不敵對方,我們也要盡量離得那裏近一些。”


    趙春牽皺眉道:“這樣太危險了吧,若是那些人以咱們擅闖為借口,直接將我們打傷抓住,我倒是無所謂,但是豈不是帶累了你們兩位?”


    雨憐笑著說道:“我就是等著這個呢,隻要有人敢跟我動手,我就裝受傷,軒轅家守在外麵的人就能堂而皇之的進來,到時候事情鬧大,他們父子也扛不住。軒轅大父礙於身份不好插手,但是我爹,應叔,風叔,力叔他們一群人,個個都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軒轅陛吃了虧他們未必會管,但是我吃了虧他們是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傅瑢在怯生生的問道:“雨姐姐,其實你才是少主,對吧?”


    趙天冕優哉遊哉的來到趙刻這裏,趙刻見他如此鬆散,急忙催促道:“兒啊,那幾個女子已經向著後院去了,你趕緊追上去,千萬不要讓她們隨意亂竄。”


    趙天冕混不在意的說道:“讓她們去吧,不用管她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找到她娘?還是想借此與我護院之人起衝突?不可能的,她們的算計早就給我看穿了。”


    趙刻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皺著眉詢問,等到趙天冕將一切都解釋了一遍,趙刻這才喜笑顏開,等著看好戲了。


    趙春牽帶著雨憐和傅瑢,一路往西北角的密牢而去,穿過兩處院子之後,身前突然走出來一個中年人,將三人攔住之後問道:“什麽人,為何在我趙家肆意亂竄?可知這是內宅,萬一衝撞了人可是要吃罪的!”


    趙春牽開口應道:“我奉我二叔之命,帶兩位軒轅家的貴客在宅中四處轉轉,有什麽問題?”


    那人看了一下,開口問道:“可有家主令牌?”


    雨憐上前一步,冷冷的說道:“趙家主隻是口頭應允,若是要令牌,你自己去找他。讓開!”


    雨憐語氣不善,就是想要激那人直接動手,豈料那人直接閃身側立,伸出一手道:“請。”


    三個人一陣疑惑,帶著滿頭的霧水走了過去。那個中年人看著三個人急匆匆遠去的背影,想著少主說的話,冷冷一笑,身形瞬間消失。


    “若是趙春牽帶人往西北角的密牢而去,不用橫加阻攔,更不許和她們動手,她們若是言語不善,直接讓她們過去就是。”


    三人一路而行,前前後後遇到了好幾撥阻攔他她們的人,但是個個都隻是稍稍一問,就直接讓開了道路。趙春牽越走越迷惑,但現在箭在弦上,就算前麵真有埋伏,她也要衝上去看看。


    未過多久,趙春牽就已經帶著雨憐和傅瑢橫穿了趙家,來到了西北角的那處密牢之前。密牢門前站著兩人,都是龍門境的實力,正一左一右守著密牢的大門。


    說是密牢,其實是一片以高牆單獨圍出來的大院子,裏麵是一片低矮的房屋,就算是趙家的罪人,那也是趙家血脈,自然不能太過苛刻,最基本的生活保證還是要有的。隻是這些屋子,外麵那些高牆大院相比,也是一天一地的差距。


    門口的兩人自然是一頓嗬斥阻攔,但是都走到了這裏,她們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直接動手將兩個人打倒,然後三人衝進了密牢之中,逐個尋找趙春牽的母親。


    但是整個密牢裏麵一陣寂靜蕭索,滿地的落葉和牆角門扉上的蛛網,也都證明這個密牢很久沒有人住過了。三個人不死心的在裏麵仔細的搜尋了一番,但是除了空曠的屋子,什麽都沒有找到。


    等到三個人垂頭喪氣的走出密牢的時候,已經被一幫人堵在了門口。趙刻和趙天冕站在人前,趙刻笑著問道:“雨姑娘,不是要在內院裏看看房屋樣式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這片密牢是我們為了懲處犯錯的族人才建的,裏麵的房屋都是尋常款式,也是因為我趙家人人檢點,這片密牢從建成就沒有用過,我都有心將這裏推掉,改建一番了。”


    趙天冕則是笑吟吟的說道:“莫非雨憐姑娘想學的就是這個?哎呀,軒轅家也有那樣的人?”


    昨日你們說我父親無禮,今日便被我諷你家中有人不檢點。如何?輸的這一局,公子找迴來了。


    雨憐還想再說些什麽,趙春牽已經繃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厲聲喝問道:“趙刻,你究竟將我娘關在了哪裏?!”


    趙天冕麵色一邊,怒斥道:“趙春牽,這是我趙家家主,你的二叔,你居然敢口唿其名,你知道這是什麽罪過嗎?!”


    趙春牽還要說話,雨憐已經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後,笑著說道:“趙家主,春牽昨夜說她一直閉關,很久沒見母親了,我又聽趙公子說老人家病了,就與春牽說了。她這是著急見母親,所以才胡竄亂撞找不到路,也是因為這個才口不擇言,還請趙家主恕罪。”


    趙刻一臉慈祥,像是寬容一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笑著說道:“無妨,無妨。春牽自小就孝順,這我是知道,關心自己的母親,情有可原,我怎麽會怪罪她呢。她可是為了家嫂什麽都肯做的。是吧,春牽?”


    趙春牽怒目而視,一言不發。趙天冕還開口調笑她,“春牽,你要找你母親,應該去自己家裏找啊。怎麽能胡竄亂撞呢,還帶著兩位客人,多失禮呀。”


    趙刻和趙天冕看著麵前吃癟的三人,得意的笑著。


    他們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笑嗬嗬的說道:“就是,春牽,你要找你母親,怎麽不去自己家裏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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