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入贅?


    那這位老者身後這些年輕人,就是等著傅瑢來“娶”的選秀之人?


    老者的兩句話,把傅瑢嚇的直接後退了兩步,縮在李元錦的身後不敢說話。


    老者見狀如此,又上前了兩步,對著傅瑢說道:“若是傅先生不滿意,我可以立即為您點選其他人。若是先生不中意男子,我倉家還有待嫁嫡女,我這就去為先生傳召至此,供先生點選。”


    傅瑢這下更慌了,雙手抓在李元錦後背的衣服上一陣陣的用力,把他的衣服都拽的皺巴巴的,但是就是不敢出聲迴答。這老者擺下的陣仗和他說的話,都委實有些太過駭人,傅瑢已經給他的聲勢驚到了。


    軒轅陛上前一步,笑著施禮道:“倉老爺子,您這是幹什麽啊?傅姑娘...”


    “叫傅先生。”老者出聲嗬斥軒轅陛,軒轅陛笑了笑,立時改口道,“傅先生是我的朋友,老爺子你這是...”


    “是你的朋友怎麽了?”老者再次開口打斷了軒轅陛的話,真是絲毫麵子都不給他,“傅先生才學淵博,你個從小就不好好讀書上進的小子,好意思和傅先生做朋友?再說了,數千年前咱們就議定了,文武兩治,別說你還隻是少家主,你就算是家主,也不能幹涉於我。”


    軒轅陛無奈的道:“老爺子,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就一通搶白。我要說的是,傅先生還年輕,你突然擺出這種陣仗,把傅先生驚到了。你看看,她都不敢出來了。”


    老者沉吟片刻,抬起一隻手,身後的那些青年全都躬身行禮,彎著腰退後到院子門口,這才轉身而走。老者這才重新整理衣冠,上前肅容道:“老夫乃是倉家當代家主,倉裳。今日前來,是有求於先生,還請傅先生出來一敘。”


    傅瑢露出半個腦袋,偷偷地瞄了一眼,看見那群人都已經退去,這位老先生又持著禮節等著自己,這才鬆開抓著李元錦衣服的手,從他背後走出來,微微欠身施禮道:“老先生您好,傅瑢有禮了。不知老先生有什麽事情吩咐?”


    倉裳依舊躬身不動,直言道:“倉裳在此拜請先生入贅倉家,我倉家百歲之內的兒女,皆可由先生遴選成婚。先生入贅之後,除卻家主之位,其餘座椅任由先生選擇,還請先生答應。”


    軒轅陛一陣頭疼,傅瑢和李元錦也是一陣迷糊。這位倉老先生完全是把傅瑢當成一位男子一般對待了,請他入贅,家中的子女都是任由她遴選,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傅瑢微微欠身,輕聲的問道:“老先生,您這是什麽意思啊,咱們素不相識,您何必...何必以家中要位與我呢?”她實在是沒好意思再提入贅之事,這老先生還是吃不準她的口味,讓她男女通吃的,傅瑢可沒麵皮再重複一次,隻能避重就輕,隻問事情根由。


    倉裳很是認真的看著傅瑢問道:“聽聞先生這數月之間,靠著家主給的幾本書籍和劍爐之上的文字比對,就能夠識得和書寫老祖宗創立的文字,可是真的?”


    傅瑢微微點了點頭,但還是據實答道:“劍爐之上有九萬六千八百二十字,我隻能認識其中五十來個,能夠書寫的也隻是最為簡單的二十二個字。若是老先生不允,我以後就再也不用了,可以嗎?”


    倉裳連連擺手,急切的說道:“老夫並非那個意思!還請先生不要亂想。”


    他停頓了一下,這才接著說道:“先生在劍爐上所見九萬六千八百二十字,字字都是先祖親手紋刻上去的。先祖當年創字之時,其實共有十二萬九千六百個,先生未見的那三萬兩千七百八十字,其實都在劍爐底部。因為荊山劍爐直引地心真火時時燒灼,底部是最為脆弱的地方,先祖就將那些繁複的字悉數刻在了底下。”


    “先祖當年創字之時,天地之間昏暗無光,隻有那十二萬九千六百字爍爍放光,其光直接反照天空,當時情形,猶如天地倒轉,人居天上。那十二萬九千六百字圍繞先祖旋轉,將他映照的如同神人一般,其氣度風采,雄姿博然,隻輸軒轅先祖。”


    “天上神人見天地倒轉,知道這十二萬九千六百字道盡天地至理,萬法玄機,若是被人人學會,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將是我人族一力主宰,屆時人人可以籍此證道長生,人族萬古不滅。”


    “於是天上神人就降下神罰來懲治人族,各種災劫應接而出,整整三十年,整個人族都不得安生,哀鴻遍野。我倉家先祖與軒轅先祖合力一處,在荊山先是鑄成劍爐,將那十二萬九千六百字全部銘刻其上,之後以此爐鑄出了祖劍,以此領導人族,抗擊神人。”


    “大戰經年不朽,神人雖然隕滅不少,但是我人族傷亡更甚,最後無奈之下,神人與諸位先祖立下誓約,將各種災劫收迴,讓人族繁衍生息,但是這十二萬九千六百字先祖絕對不能再傳,更不可以將書寫之法教給他人。”


    “先祖們隻能答應此事,自此之後我倉家便隻能將最初的這十二萬九千六百個‘道文’封存,以此為據創造了新的文字用以流傳。先祖也信守承諾,絕不與人傳授這些字,隻能以旁側之法,將文字的真意和書寫方法流傳下來,若是後世有人能夠悟出,既能籍此提升我人族實力,也不算違背當初的誓言。”


    “我們倉家曆經數千年,一直致力於將十二萬九千六百字的道文重新複原,但是其曆程何其艱難,曆代人的辛苦鑽研,也不過是掌握了堪堪半數而已。所以聽聞先生數月之內,就能憑一己之力掌握二十幾個字,料定先生必然是不世奇才,這才唐突至此,請先生入我倉家,與我們一通破解這些先古道文。”


    倉裳一同解釋,順便將一些先古的事情娓娓道來,聽得李元錦和傅瑢二人震驚不已,對於先古的那些人族先賢,又多了幾分敬仰和神往。


    傅瑢略微迴了下神,有些歉意的說道:“老先生,雖然這件實情十分偉大,但是我年紀還小,能力也不足,怕是會辜負了先生您的期望。所以...”


    倉裳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傅先生可是對我的條件有什麽不滿嗎?若是傅先生真能助我們破解那些先古道文,家主的位子我也可以想辦法,遊說一下家裏的人...”


    “不不不,老先生你誤會了。”傅瑢連連擺手,這要是讓人家誤以為自己覬覦家主之位,不管有沒有這個心思,那不大不小都是個罪過,她趕忙解釋道,“老先生,我的意思是我年紀太小,見過的事情太少,太...太...”


    傅瑢一是語塞,不知道應該怎麽去接後麵的話,李元錦這時上前一步,拱手微笑著說道:“老先生,傅瑢的意思是說她年紀太小,還未能好好見過這世間萬物,恐怕難以洞悉先祖道文的神髓精義,尚未見山,如何知山,故此還勝任不了老先生的重任。”


    傅瑢聽到之後,連連點頭道:“對對,李大哥說的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倉裳聽到這話,又再次默立了片刻,這才與李元錦拱手道:“天緣真人心思澄澈,一言就道破了傅先生的顧慮,看來兩位心意相通,那確實是老夫唐突了。”


    此言一出,李元錦和傅瑢都有些赫然,軒轅陛在一旁偷笑,心中暗道這倉老爺子不愧是人老成精,一眼就看穿了二人的心思。


    倉裳似是感受到了軒轅陛的眼光,迴頭瞪了他一眼,軒轅陛趕緊收斂笑容滿麵正色。


    倉裳再次向傅瑢問道:“傅先生,那可願意到我倉家一遊,看一看我倉家的藏書和對文字的解意,說不定能激發你的心思,多悟出幾個字呢?”


    傅瑢再次欠身答禮道:“老先生,我們還有些急事要去處理,這會就要出門去了,所以有負盛情,還請老先生見諒。”


    傅瑢幾次拒絕,讓倉裳愁容滿麵,悲戚不已,整個人呆立在那裏,如同已經枯死的老樹一般,周身都透出了一股子蕭索之意。


    李元錦見狀施禮道:“老先生,等我們外出迴來之後,能不能再去拜訪。素問倉家書室的藏書天下一絕,不僅藏書廣博,而且每一部書都有極其精要的注譯和解析,與聖賢林並稱天下書庫,晚輩也是十分景仰,屆時能不能一起去拜訪一下?”


    如同枯樹重開花,老藤發新芽,倉裳瞬間就綻開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樂嗬嗬的道:“當然可以,沒想到天緣真人也是好書之人,我倉家書室定然會對二位掃徑相迎。”


    說罷又轉頭看了軒轅陛一眼,冷哼哼的說道:“你這小子,認識的兩位高人都是好讀書的,你再看看你自己,慚不慚愧?”


    軒轅陛無奈至極,隻能暗暗歎氣。老爺子你誇他們就誇他們,老是帶上我幹什麽,不就是小時候拐帶了你的寶貝孫子逃了幾次課業嗎,您老至於記恨我這麽久?


    倉裳訓斥完軒轅陛,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玉冊,雙手遞給傅瑢說道:“傅先生,這裏麵是那些先古道文的拓本,有原字的七八成神意,裏麵還有諸多解字釋意,就此贈與先生。還請先生不時翻閱,爭取能夠多掌握一些,若有什麽疑問,還請隨時來我倉家釋疑。”


    傅瑢先是欠身行禮,然後才伸手接過那個玉冊。倉裳再無它事,狠狠地瞪了一眼軒轅陛,就此離開了。


    李元錦笑著說道:“阿陛,這位老先生好像很不喜歡你,總感覺有種...怒其不爭的意思啊?”


    軒轅陛對著老人遠去的身影遙遙施禮,嘴裏苦笑道:“老爺子是我軒轅家的這三代人的蒙學先生,小的時候比較皮,沒少挨他的板子。有一次為了駁他的麵子,把他的小孫子拐帶著逃了課業,之後就被他記恨上了,整整三年,都沒讓我進過倉家的院子。”


    李元錦和傅瑢兩個人聽到都大笑不已,尤其是李元錦,對於先生打板子這種事情,他雖然經曆不多,但是很能體會那種小的時候怨恨,長大之後敬畏的心情。這是這小子也實在是有些損,將先生的孫子帶著逃課,那不就是將先生的心尖尖淋上臭豆腐汁吃一般嗎。


    說起來,自己很久沒見劉先生了,之前在霖水國時,一直忙的見不上,走的時候又偷偷摸摸的,都沒能去跟先生說上一聲。


    李元錦正在這懷念呢,軒轅陛已經招唿兩人趕緊走了,三人一起穿廊過院,走到了軒轅家門口的廣場之上。那裏,葛老已經將六龍輦車準備停當,就等著軒轅陛他們來了。


    此次事情急迫,由不得他們去乘坐飛空城,再轉魚龍舟去到趙家了,就隻能架著這軒轅陛很不喜歡覺得太過招搖的六龍輦車,一路上齊備各種補充體力和真氣的藥物喂食六龍,讓它們能夠快龍加鞭,早早的去找趙春牽。


    軒轅陛招唿李元錦先上去,將傅瑢拉上馬車後,他一手抓著車攆的欄杆,正準備登車,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人的唿聲。


    “軒轅陛!”


    “你又想自己偷偷跑出去是吧?是不是沒死過?”


    軒轅陛後背一涼脖子一縮,轉身訕笑道:“雨哥,你來啦。”


    在他身後不遠處,雨憐正帶著風典一步步的往這邊走,軒轅陛趕緊將自己的邁出去的腳收了迴來,束手立在輦車邊上,靜靜等候。


    雨憐今日一改之前見到的秀麗打扮,換上了一身極其鮮豔的大紅色皮甲,其上黑紋道道,仔細一看那竟然是一片片細小的鱗甲,與李元錦背上的劍鞘完全一致,看來是用火龍的皮鞣製的衣服。


    她身後是一件雪白的披風,更是映的她英氣勃勃,腰間懸掛著一根黑色的長鞭,鞭尾墜鈴鞭梢分須,一看就是她經常使用的心愛之物。


    身後的風典倒是一如既往,毛裏毛糙的一頭亂發,身上的衣服倒是收拾的整整齊齊在,正在遠遠的向著幾人揮手致意。


    李元錦和傅瑢笑著招唿兩個人,軒轅陛就沒那麽輕鬆了,站在車攆旁噤若寒蟬,一點少家主的風範都沒有。雨憐走到他跟前,抬手抓住車架欄杆,軒轅陛身子就略微退了一下。


    雨憐轉頭望向他,“怎麽,不歡迎我們一起去?”


    軒轅陛連忙擺手,賠著笑說道:“不會不會,我隻是不知道雨哥你怎麽突發奇想想要跟我們一起去。你知道我們是要去哪,是去幹什麽嗎?”


    雨憐很是豪氣的迴答道:“不知道,怎麽了?”


    軒轅陛嘿嘿笑道:“雨哥,那你就跟我們一去啊?而且還穿著這一身,是不是有些太嚴重了?”


    雨憐伸手一指李元錦,“我是不知道你們去幹什麽,但是你們出發之前天緣真人鑄劍了,難道不是去幹架嗎?幹架你不帶我去?”


    軒轅陛一陣頭疼,李元錦這才笑著說道:“雨姑娘,我們這次真不是出去打架,而是一位朋友有事,我們要去看看她。”


    雨憐好奇的問道:“什麽朋友,難道我不能一起去嗎?”


    軒轅陛躲在玉蓮身後瘋狂擺手,示意李元錦不要答應,李元錦見他如此,笑著說道:“當然不是了,雨姑娘要是無事,咱們就一起出去,人多也有個照應。”


    軒轅陛聽到他這麽說,如喪考妣一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李元錦是會錯了意,還是故意整治自己呢。


    雨憐笑著答應,抬腳就上了車架,但是上車之後就發現,之前與她十分要好的傅瑢一個勁的往後縮,還一陣陣的偷眼瞧著自己,但是又不敢跟自己有眼神交匯。


    雨憐心思流轉,霎時間就知道發生了什麽,她縱身跳下車攆,一把扯住軒轅陛的衣服,低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軒轅陛正在督促風典趕緊上車,猛然給雨憐扯著衣服質問,他隻能裝傻道:“雨哥,知道什麽啊?”


    雨憐再次看向傅瑢,傅瑢原本還在看著他們二人,但是一見雨憐轉頭,如同一個被大人訓斥的孩子一樣猛然低下了頭,軒轅陛一見她這樣,滿麵懊惱,知道自己要慘了。


    雨憐一見如此,二話不說,直接拖拽著軒轅陛來到了一尊值歲神的雕像後麵,然後就傳出來了一陣劈裏啪啦的打鬥之聲。


    最後,軒轅陛頂著滿臉烏青上了車,踏進了車攆裏潛藏的那一處院子,恨恨的看著傅瑢。傅瑢則是一臉委屈的低著頭,不停的用兩根食指畫著圈圈。


    明明自己害怕與雨姐姐說漏了嘴,都已經躲著她了,可是她怎麽還是看出來了?而且她為什麽要打軒轅大哥,這也不能怪我呀?


    雨憐見軒轅陛看著傅瑢,也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拉著傅瑢轉去了別的院子。軒轅陛這才轉過頭,揉著自己烏青的臉,取出一瓶藥膏,一點點的揉搓著,心中哀怨這場無妄之災,還有雨哥下手實在太重。


    李元錦看著幾人奇怪的表情,滿頭霧水的問道:“阿陛,你們這是打什麽啞謎呢?雨姑娘為什麽要打你呢?”


    軒轅陛將藥瓶收了起來,無奈的說道:“算我倒黴,誰讓我跟她熟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集命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劭廿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劭廿郎並收藏集命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