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元小鑒》裏麵些的內容非常詳實,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人什麽時候所著,但是裏麵所寫的山川地理,人物風土居然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差異。唯一不同的是,《集元小鑒》上所寫的,這處夾道山下的巨大村落,現在已經破落的不成樣子了。


    一行人往北走到此處,原以為會有一處繁華之地,沒想到所見隻有坑坑窪窪的小路,零散破落的房屋,村口處的那一大片土地,都是詭異的暗褐色,尚有絲絲縷縷的血腥氣彌漫空中,未能徹底散去。


    村中一片哀鴻遍野,從外麵看是一片死寂,別說人了,一個活物都看不見,整個村子如同荒廢了許久一般。


    眾人走到村中搜尋良久,在村子末尾的一處角落裏,才看到十幾個僅剩的老弱婦孺,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縮在一起等死。那些村民見到他們一個個衣衫整潔,背著長劍,尤其是前麵那個金甲男子,居然詭異的漂浮在空中,一個個如同挽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撲上來口唿神仙,眼淚噴湧,跪下來不住地磕頭喊著救命。


    眾人見那些村民跪在地上哭喊著磕頭,個個麵麵相覷,軒轅陛卻直接落地,走到跟前扶起一位老人,輕聲說道:“老人家,你們這裏怎麽了?有事可以與我說。”


    關於軒轅陛整日漂浮在空中的這種做法,李元錦曾經很好奇的問過他,軒轅陛居然破天荒的有些赫然,偏過頭眼神斜視,嘴上嘟囔著不仔細聽都聽不清楚的迴答,這樣才能異於常人,很帥啊。


    眾人有些驚訝,自從見軒轅陛之後,除了他昏迷之時落在地上,其餘時間從來都是漂浮空中,即便是打坐睡覺也不例外。現在居然在一群老弱婦孺麵前落下,於他而言,豈不是自降身份一般?


    那位老人哭哭啼啼的說道:“諸位神仙,求你們救救我們吧。我們已經要給妖怪禍害的活不下去了,村裏的精壯男子,都已經被他們吃光了,隻剩下我們這十幾個人,若是你們不管,我們就隻能在此等死了。”


    眾人皆是一驚,難怪村外有大片的褐色土地,眾人之前還在疑惑,沒想到居然是被人血染紅的!到底是什麽妖物,居然如此兇惡嗜血?


    老人家一邊哭,一邊與眾人講述整件事情的原委。他們村莊,原來有上百戶的居民,在這夾道山也已經住了一兩百年,幾代人都安居樂業,平安無事。不時還會有外人進村,個個形容舉止不同常人,而且都身懷異術,言說自己是天外來人,村民也都以仙人稱之。


    村子安靜祥和了許多年,隻是今年以來,卻極其的不太平,先是幾個月前,突然出了一個吃人心的惡魔,專門挑年輕女子下手,而且從來沒有人見過它長什麽樣子。村中好幾個年輕姑娘都遭了毒手,不僅死狀奇特,而且都是夜間死在自家床上,被發現之時胸前衣服敞開,屍身完整並無傷痕,但是心髒卻不知所蹤。


    老人說到此處時,李元錦和雪鎣對視一眼,都從各自眼中看出了一絲懷疑,隻是都沒有言說什麽。


    老人並未停頓,接著往後說。死了人後,大家都惶惶不可終日,好在那惡魔吃了幾個人之後,就突然消失了,再也無事發生。村民們本以為災厄已經過去了,但是兩個月前,突然又出現了一群兇惡的妖物,其外形像蛇,但是卻生有四足六翼,極其兇惡。


    也不知道他們從何處而來,成群結隊的圍住村子,見人就咬,而且每次都不殺絕,隻是吞食上十幾人就退去了,村中的諸多男丁,為了保護妻兒老小,都已經被兇獸咬死吃掉了。


    說完這些,老人和周圍的村民們又皆盡哭出了聲,其狀一片哀然,令在場眾人無不動容。軒轅陛從自己的密庫中取出各類糧食肉食給他們,對他們溫柔的說道:“不用怕,現在我們來了,一定幫你們將那些兇獸除掉,替那些枉死的人報仇。”


    說完這些,他又轉身對著李元錦說道:“天緣,你怎麽看?”


    青廣低聲說道:“這位老人家所說的兇獸我倒是聽過,乃是山海經上提到的一種災獸,名叫肥甥,也有以肥遺相稱的。但是這種災獸,隻會給周遭帶來旱災,從來沒聽說過會有吞噬人心和吃人的說法。”


    李元錦說道:“這兩件事應該不是同一物所為,那個嗜食人心的,應該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個周身陰煞氣的黑影,當時他切實與我說過他喜食少女人心,肯定是他無疑。看來他在此處禍害了幾位女子之後,就離開了這裏。”


    “隻是這肥遺暴亂,作亂噬人之事,卻不好說是什麽人幹的。但是我總隱隱感覺這其中有陰謀,像是衝著我們來的。”


    雪鎣點頭道:“確實如此,之前那些偷襲我們的人,一路上一直在試圖將我們逼迫引誘我們改換方向,這件事說不定就是他們的算計,要以這些村民來謀劃什麽事情,可能會對我們不利。”


    村外不遠的山頭上,蟲縱和鏡仙並排而立,何老五人垂手站在一旁。鏡仙向何老笑著說道:“何老辛苦了,現在他們眾人已經進村,諸位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何老低下眼瞼,很是恭順的迴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幾人就先離開了,在此預祝鏡仙和蟲縱可以一招製敵,將那些小子全部留在這裏,也不枉我們死去的那幾位兄弟。”說罷偷眼看了蟲縱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蟲縱突然出聲製止道:“幾位請暫且留步,這裏還需要諸位在助我一臂之力,才能將那些可愛的小東西催發起來,否則以它們的實力,如何能和下麵這些人對陣呢。”


    何老幾人再度轉身,正準備要問一下需要他們做什麽,卻隻看到鏡仙手腕翻轉,一道白光滑閃過人群。何老隻覺得自己的身子突然歪斜,疾走兩步想要將身子端正,卻突然發現整個天地都翻轉了過來,自己轟然一下落在地上,然後看到一截無首的殘軀倒在自己的眼前。


    何老突然明白了是什麽事情,想要出聲咒罵二人幾句,但是嘴唇微動,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空空的脖頸處隻有一陣陣的鮮血流出,那裏能支持他再說話呢。何老的眼皮越來越重,整個人的神智也越來越模糊,隻剩最後的一點思維,暗暗對兩個人發出詛咒。


    你們這兩個奸詐兇狠的畜生,你們必然死於萬劍穿心之下!


    隻是他這般詛咒,二人是聽不到的。地上橫七豎八倒著的幾具屍體,由於角度不同,有的是身首異處,有的卻是身子從中斷成兩截,還在地上不斷掙紮就繞,讓二人放過他。鮮血不斷地從幾人的殘軀中泊伯流出,瞬間就染紅了這處地麵。


    蟲縱看著這般淒慘景象,卻笑著對鏡仙說道:“你這麵封元鏡真是神異非常,真氣催動的鏡光不僅可以摧金斷玉,而且還能封鎖人的神魂,一絲都逃脫不出屍身,當真是厲害。”


    鏡仙這麵鏡子,是他早間年誤入一處仙府遺址之中偶然所得,可以催動真氣發出鏡光,除非是金丹境以上的人,其他人即便有所防備,也會被鏡光刺穿或斬斷法體。而且還能封禁神魂於其中,不能脫出身體,諸如借屍還魂等秘法都不可能施為,隻能等著和肉身一起被毀滅。


    而且這還是鏡仙實力低微,不能全部發揮這麵鏡子的威力,這麵鏡子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和妙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鏡仙這些年不斷祭煉這麵封元鏡,卻一直不能將他練成本源物,隻能略微施展。


    鏡仙笑了笑,說道:“我已經為你備好了如此豐沃的養料,你怎麽還不開始呢?趕緊做成了此事,咱們也好迴到四大洲去逍遙快活。”


    蟲縱輕笑不語,取出腰間的笛子橫在嘴邊,開始無聲吹動,那隻蠍子也從沉睡中醒來,舉起雙螯和蠍尾,似是在與他一同哼唱曲目。


    蟲縱的腳下突然出現了幾隻小蟲子,向著旁邊的那幾具屍身爬去,開始啃噬血肉,並生下白花花的卵來。那些卵密布在屍身之上,不斷脹大,怦然破裂,從裏麵鑽出一隻隻尺許長短,腹部肥碩腫大的蟲子。這些蟲子趴在地上,舉起巨大的腹部,開始不斷的顫鳴,一陣陣人聽不到的聲音向著周圍四散而去。


    鏡仙看著最開始的那幾隻蟲子從袍角下重新爬迴蟲縱的身上,再看看端坐在笛子上的那隻蠍子,有些讚許的說道:“你這隻蠍母果然不同尋常,居然還能生出各種靈異的蟲子。有這群‘應聲蟲’在,那些肥遺肯定會更加兇惡些。”


    蟲縱微微點頭,似是在感謝鏡仙的誇讚,站在他笛子上的那隻蠍子,也舉起雙螯不斷開合,耀武揚威一般與鏡仙炫耀。


    隨著蟲縱聽不見的笛聲吹動,地上的應聲蟲不斷將一陣陣的笛聲擴散開來,村莊外不遠處的一處荒原下,開出鑽出一隻隻奇怪的異獸。它們有著三尺長手腕粗的蛇身,腹生四足背長雙翼,在笛聲之下不斷低聲嘶吼,眼睛開始變得血紅,一身的鱗甲開始變厚變長護住自身,嘴裏的兩隻獠牙突出,伸出足有尺許之長,如同兩柄匕首一般。


    這些兇獸密密麻麻的鑽出地麵,也不知道有多少,如同一股黃褐色的巨浪一般,向著那處村子奔湧了過去。


    村子裏,雪秨聽到這些,有些害怕的說道:“既然知道是他們的算計埋伏,那咱們趕緊走吧。”


    軒轅陛突然大踏步轉身,說道:“來不及了,它們已經來了。”


    眾人一起走到村口向外看去,隻見對麵不遠處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兇獸正在向著村子這邊湧來。在大片的獸群中間,空出了丈許大小的一個地方,兩個人麵帶微笑,遠遠的向著這邊看來。


    站在右側的那個人,突然拿著一麵鏡子向這裏一照,一道刺目的白光向著軒轅陛激射而來。軒轅陛伸手一招,將一把金劍握在手中,向著那道白光一劈而下。


    金劍劈砍之下,那道白光如同實質一般,被金劍劈成兩片,讓開軒轅陛向他背後的人衝去。李元錦站在他身後,伸手提劍舞出一陣劍花,將那分成兩片的白光皆盡攪碎。


    對麵山頭上的那人驟然出手被擋,卻好像隻是打招唿被人迴應了一般,微笑點頭。但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兇獸,卻即將衝到近前,看那兇惡之勢,定然是要將眼前一切全部摧毀吞噬才行。


    李元錦低聲提醒道:“大家小心,這些肥遺雖然境界不高,但是樣子古怪不似尋常,應該是被左側那個吹笛子的人以笛聲催化了。而且肥遺是蛇屬,大家小心這些東西身上有毒。”


    一大片的肥遺潮湧而來,密密麻麻的令人頭皮發麻,身後眾人默不作聲,隻有雪秨顫聲說道:“果然是那些人,要不咱們跑吧。隻要咱們駕雲起來,那些兇獸怎麽可能追上我們。”


    軒轅陛伸手一招,四道金劍懸浮於身邊,他沉聲說道:“我們能跑,那些村民怎麽辦?”


    青風在一旁問道:“你不是有那麽多法寶嗎?隨便拿一件將他們護住他們不行嗎?”


    軒轅陛無奈道:“這種可以裝人的乾坤之術,我們幾個哪裏用的出來,即便是法寶,也無力催動。”


    雪秨說道:“那我們駕起雲頭,一人帶上兩個不就好了嗎?”


    軒轅陛依然搖頭道:“剛才那人見麵就出手,是為了告訴我們,駕起雲頭,就會被他擊落,帶上人之後,你有信心可以躲過他的法術?這些人早就精心算計過了,肯定不會讓我們隨便脫身的。”


    雪秨一時語塞,小姑娘家自然是覺得那些人非常可憐,就此丟下他們,也是有些於心不忍。


    但是身旁的趙春牽卻出聲說道:“什麽時候了,你還顧得上那些人?你可是軒轅家的未來家主,為了這些人在此搏命,值得嗎?”


    “那是我人族子民!”軒轅陛低聲沉吟,“我的先祖,不是為了漠視他們、利用他們、奴役他們,才去鑄劍,鑄鼎的!”


    “你以為我出手傷了你的魁奴,就認定我是個高高在上的人?你那魁奴,不過是蠻荒異種,非我族屬,其先輩甚至曾與我人族大戰,我何必憐惜於他。可是我身後這些人,卻實實在在是我人族子民,若是我未能得見,他們遭了禍患,我無話可說。但是現在兇患在前,你須知道,我軒轅家訓第一條,”


    “凡我族屬,絕不言棄!”


    山坡之上,蟲縱已經放下了笛子,但是他身邊的那些應聲蟲,卻依然還在不斷鼓脹腹部,催發這下麵這些肥遺,透支它們的血脈生機,使它們變得更加兇惡嗜血。


    蟲縱收了笛子,有些擔憂的問道:“鏡仙,你確定你這個辦法可行?我們在此辛苦謀劃大半天,殺了數百個精壯男子喂養那些肥遺,隻留下那些老弱婦孺在此拖累他們,當真可行?若是他們不管不顧轉身離去,那我們豈不是白白做了這些事情?你可知道為了準備這些,我的蠍母可是辛苦了許久呢。”


    他說話時間,伸手到笛子附近,那蠍子便又順勢爬到他手上,他將手舉到臉前,親昵的用臉摩挲。


    鏡仙看著蠍母的尾針在他臉周圍不住的晃蕩,黝黑的尾針閃爍著讓人心悸的紫色幽光,不禁讓他皺了皺眉。鏡仙也輕撫了一下自己的小鏡子,笑著說道:“如果那份密報沒有錯,這軒轅陛是軒轅野唯一獨子,被他格外照顧悉心教導的話,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失敗。”


    “軒轅家,天下第一家,令萬民敬仰,受世人朝拜,這可不是他們嘴上說的,而是世間萬民自發自願的。”


    “上古之時,萬族橫行,人族無尖牙利爪,不能撕咬,不善飛行奔走,無法自保,隻能淪為萬族口食。正是軒轅家老祖,凝聚萬民之心力,與萬族不斷抗爭,采首陽山之銅,鑄鼎、劍於荊山之下,鎮壓萬族,才為人族謀下了安身之所。”


    “再有薑家先祖,授人火耕之術,又親嚐百草,為人族立下醫藥之根本,才能讓人族自此可以堅實自身,不斷精進,才能發展壯大直至如此。”


    “世間萬民,皆以炎黃子孫自稱,並以此為傲,這兩位先祖,著實令人心馳神往。其後輩兒孫,雖然也有那不成器的不肖子,但是也不乏心智行徑像自家老祖的英豪。”


    “安排咱們做這件事的,就是那不肖子孫的典範,不過那軒轅野,雖然有些怪癖,在這件事情上,卻是曆代軒轅家中,最像那位老祖爺的人。”


    “你道那密報上寫了什麽重要的事?其實不然,那上麵隻是說,軒轅野在年輕之時,為了救一位凡俗孩童,差點身死,僅此而已。這點小事,別人自然不會重視,但若軒轅陛真是軒轅野一手教出來的,那麽他必定會無比珍視這些凡人的性命。”


    “軒轅家訓,不棄子民。正是因為這條家訓,軒轅家才能成為天下第一家,可是也這正是因為這條家訓,軒轅家不知道葬送了多少血裔子弟。慢慢的,就沒有人再把這條家訓當迴事了,隻是隨便口頭上說說,糊弄一下下麵的人。”


    “誰能想到,這條家訓,軒轅家的立身之本,無數軒轅家子弟卻隻有寥寥數人會去堅守的信條,會是軒轅家的中流砥柱們,最大的弊病和弱點。”


    “我們今天要在這裏,幫一個守不住家訓的廢物不肖子,利用軒轅家的家訓,去殺一個恪守族規的英傑後輩,當真是有些諷刺。軒轅家若是人人如那廢物,這世間不知道早就亂成了什麽樣子。”


    “隻不過,我們這些無根浮萍,在乎這些做什麽?”


    “你看下麵,軒轅陛已經拔劍,他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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