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虛影說完這些話,李元錦頂門百會穴中,突然鑽出來了一個個的文字,在空中來迴飛舞,於虛影之前如士兵列隊一般,組成了一篇口訣。


    李元錦定睛一看,口訣開篇寫著上清決三個字,往後再看內容,他感覺每一句都是無比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


    此時,就連體內的真氣都亂了方寸,如同無頭之蛇一般,在體內來迴盤旋,停滯不前。所幸沒有四處亂竄,若是行錯了路子,在經脈裏逆流向上,肯定少不得是一場大的內傷。


    那虛影一通念誦,竟是將李元錦修習數年的上清決自他記憶中完全取出,一字也不記得了,所以體內真氣突然失了路途方向,不知該往何處而去,隻能靜靜的留在原地,等待重新調配運行。


    虛影念了一聲“善”,伸手一指懸浮在麵前如水波紋一般晃動的上清決。隨著他一指之下,那篇口訣居然整個解體,拆開了成了一筆一劃的零碎模樣,但是旋即又在空中重新組合構架,形成了一篇新的口訣,映入了李元錦的眼中。


    通天道。


    李元錦緊緊的盯著麵前的文字拆分重組,變成了一篇新的修行口訣,他一看之下,隻覺得親切無比,於自身大道極其契合。還不等他心神凝聚運氣,體內的真氣已經自行依著口訣運轉起來,真氣流轉比之前何止快了千倍萬倍。?


    而李元錦一見那篇口訣,心神立即沉浸其中,無數大道感悟如洪水決堤一般湧向他,諸多以前讀不懂、參不破的功法和密錄,瞬間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巨量的真氣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粗魯而蠻橫的衝進李元錦的丹田之中。隻是李元錦這些年,日日劍氣淬脈,經脈早已暢通而堅韌,真氣灌湧之下,反而如大軍過境,在千軍萬馬的踩踏之下衝伐之下,將李元錦原本經脈的尋常小路,瞬間踩踏成了通衢大道,其間的一些坑坑窪窪,雜草亂石,全部被坑掃一空,經脈之內純粹無比,再無其他雜蕪之物。


    那虛影眼見李元錦盤腿而坐,自行運氣,而那篇通天道,則是一字一句的重新從百會穴迴到李元錦腦中。虛影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突然身影微微一震,眼中映照閃過一絲金色光芒,好像在李元錦身上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虛影雖然周身縹緲麵容模糊,可此時此刻不知為何卻能感覺他是一副微笑的表情。他左手的尾指突然齊根而斷,化成一縷青煙,飄進了李元錦的丹田,慢慢的浸入了神照內景圖中。


    那處插著天命劍的大山突然一陣抖動,如同甲葉交錯一般錚然作響,似有百萬大軍肅容待閱。大山響了一陣又重迴沉寂,隻是從裏麵飛出了十二道劍氣,在那絲青煙前稍作停頓,之後如同得了敕令一般,飛出神照內景,與之前的十二道劍氣匯合。


    那縷青煙也隨之退出神照內景之中,絲絲消散化成了巨量真氣,融入李元錦體內。


    二十四道劍氣匯聚一處,裹挾著李元錦原有的真氣、此時匯聚的天地靈氣以及虛影斷指化成的真氣,衝進了李元錦之前已經打開,但是其內一直有些真氣匱乏的心脈。


    二十四道劍氣裹挾這股真氣,迅速的填滿了心脈中的空乏之後,猶然不盡興一般,直直撞向了陰蹺脈中,才算三鼓而竭,重歸平靜。


    但是,李元錦此刻十二正經已全部暢通,其經脈寬闊堅韌程度,更是比常人多出百倍,真氣流轉與匯聚的速度,都是同境之人所遙不可及的。


    而且,劍氣裹挾真氣,已經打開了陰撓脈的大門,從正經流轉到了奇經八脈。李元錦已然在這場機緣中,圓滿了煉腑,突破至玉身境了。


    “天緣,天緣。”李元錦尚未來的及仔細體會一下達到玉身境周身產生的變化,就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睜眼一看,自己正盤腿坐在地上,麵前站著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年。


    “師...”還不等李元錦說話,那少年依然屈指敲在了李元錦頭上,李元錦有些無奈的說道,“師兄,我已經醒了。”


    天真後手在空中揮動了幾下,體會著剛才那一下的力度和技巧,思索著下次如何改進,嘴裏則問道:“恩,得道了?”


    李元錦起身行禮,微笑著說道:“得道了,幸而未辜負師兄這些年的苦心栽培,天緣謝過師兄。”


    師兄弟兩人的對話雲裏霧裏,如同打機鋒一樣,聽的周圍人一陣疑惑。適才感覺到山門處一陣陣奇異的靈氣波動,不少人都趕來這裏查看,就隻看見天緣坐在山門門樓下,盤腿悟道。


    尤其是從起劍台趕來的青琳格外詫異,片刻之前見到天緣師叔祖,雖然不知道起境界,但肯定沒有玉身境,怎麽走到山門這裏就突然突破了呢?


    青琳抬頭望了望那三座巨大的門樓,心中暗想,莫非這山門還能有助人修行頓悟的功效?


    現場如她這般想的絕對不止三五個人,這也直接造成了日後上清宗的一場奇怪景致,門人弟子弟子不在山上、屋中修行,卻成堆成堆的盤坐在山門之下,靜悟打坐。


    天真點了點頭,帶頭走在前麵,李元錦跟著他一起,兩人循著山路返迴了真景峰。周圍的人看著兩人遠去,沒有人多問什麽,但是不少成字輩的人都已經發現了一件事情。


    成瑜撓了撓頭,疑惑地說道:“怎得三年沒見,天緣師叔和天真師叔身上的道韻越發的相似了,真是奇怪。”


    上清決,上清宗所有門人弟子都可以學習的初階功法,功法溫和修行簡單,用來通脈引氣、築基修行做合適不過了。但是由於功法太過簡單,聚氣和運行真氣的速度都太慢,門人弟子有了其他功法之久就都放棄了。


    李元錦確抱著這最初級的功法實實在在的修習了五年,天真沒有傳他其他法門,他也不問。心中所想的原因也很簡單,畢竟師兄連天蘊葫這般寶物都舍得給我,沒必要吝惜一兩部功法,不傳其他,就不修其他。


    內門弟子資質出眾者,或是為宗們立了功勞的人,就能得以傳授修行用的“禹餘劍解”,而劍法“靈寶劍錄”,則是所有內門弟子都可以學習的劍術法決。


    山門處的三個門樓,兩側是七丈高的三門四柱門樓,左側刻著“禹餘仙天”,右側刻著“靈寶妙處”。居中的,則是一座九丈高的五門六柱門樓,上刻“上清道場”四字。


    上清宗的上清,上清決的上清。


    一個與宗門同名的功法,怎麽可能隻是為初級弟子引氣築基的功法呢?


    上清決,尋常人運轉起來,需要兩個時辰才能完完整整的運行一周,也正是如此,門人弟子才會有了其他的功法就將其取代,即便上清決每一次運行,都能微不可查的將自身經脈與氣府拓寬些微。


    天真早就對李元錦說過,經脈越寬,真氣流轉越快,氣府越大,真氣聚集越多。上清決就如同一個辛勤的拓荒者,將修行之人的身體慢慢開拓良田,堅實道路,祛除雜蕪。


    上清決,每運行十二次,稱為一道,運行三千道,稱為一周天。凡修行至一周天的弟子,經過山門門樓,就能見到那位大能虛影,將上清決轉換為上清宗最高功法,通天道。


    通天道,是整個修道界都傳說的一門神奇功法,其通脈拓府之功效,真氣聚集流轉之速度,當世第一。萬千年來,這道功法都隻是一個傳說,隻是被人口耳相傳,從未有人見過這功法是什麽樣子的。


    誰能想到,上清宗人人可練的上清決,就是通天道的鑰匙。


    而這個秘密之所以不被外人所知,也是因為通天道的奇異禁製。修行此道,隻能與同樣修行通天道的人談論,麵對其他人,壓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道與同道。


    所以天真才會隻傳了李元錦上清決,就是為了讓他隻修此法,山門那裏二人的“得道”,也正式說的此事。


    上清決兩天才能運行一道,一周天就需要六千天,即便是一刻不停,也需要十六年半才能運轉一周天。誰會花十六年的時間去專修一門初級功法?這也正是通天道為何鮮有人會的原因。


    隻是旁人不知,上清決每運行十道,運行起來的速度就會快上一分,越往後運行越快,真正堅持下來的人,用不了三年年就能發現上清決的不凡之處。


    但是修道登高,人人隻求不斷拾階而上,誰會甘願一日複一日的留在原地,不停的堅實地基,看著別人越行越高呢。


    李元錦得壹劍賞識,賜下了諸多劍氣,可是卻不太聽他使喚,自主的就在經脈中循著上清決遊走,無時無刻不在幫著他運行口訣。加上一開始的劍氣拓脈,李元錦的經脈本身就被劍氣撐開不少,否則也不會那麽疼痛。


    所以李元錦隻用了五年時間,就將上清決的一周天運行完成,在返迴經過山門之時,轉換成了通天道,並因緣際會的,真氣衝進奇經八脈,進入了玉身境。


    正是應了天真說的那句話,別人吃不到李元錦的苦,也得不到他享的福。


    天真帶著李元錦離開山門,周圍的人也慢慢散去,還剩下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慢慢的摸到山門底下,打坐靜思。


    天緣這位輩分奇高的小師叔、小師叔祖返迴,並且在山門處一舉突破至玉身境的消息,一刻時間就傳遍了宗門各處。


    這位五年前在試劍大會上被壹劍傷到滿身鮮血,並因此被天真代師收徒的人,一舉成為了當屆修為進境最快的人。


    青致原本正在修行打坐,準備這幾天突破煉腑進入到玉身境,好完成天真當年的苛求,並一舉在宗門大會中大放異彩,最好是能對上那個天緣,好好臊一下天真的臉麵。


    自家殿後的峰頂被天真變成了平台,這幾年不斷有人來鋪設地麵建造平台,將這裏打造成了試煉大會的會場。不時還有別的峰上的弟子跑到這裏來,對著自己大殿指指點點。


    這些年青致的日子可不好過,不管到哪裏都會被人竊笑,幾位師兄對他也是十分冷淡,責怪他連累玉齊峰被人嘲笑。


    原本信心滿滿,打算一舉翻身的青致,聽到青棵和青向悄悄的談論天緣突破玉身之事,他再也無法靜下心來,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


    天真和李元錦走在山間的石板路上,天真笑著問道:“天緣,你現在幾道劍氣了?”


    李元錦楞了一下,看來師兄早就知道自己這劍氣有些不同於別人,便如實答道:“之前已經有十二道劍氣,剛才...又多了十二道。”


    天真居然隻是點頭恩了一下,絲毫沒有驚異的樣子,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一般。李元錦不禁問道:“師兄,我這劍氣到底怎麽迴事?你不是說我隻有兩道劍氣嗎?”


    天真笑道:“你自己慢慢悟吧,我說的越多,你就見得越少。”


    李元錦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


    畢竟已經離開山中三年時間,天真還是有些話要與李元錦說的,兩人迴到靜室,坐在一起聊了很久,主要都是李元錦在說,天真在聽。


    天真聽完李元錦講了這三年的事情,對他說道:“我本以為你隻是迴家去待上一段時間,沒想到你不僅修為沒有落下,還做成了宣揚我教的事情,很好。”


    李元錦笑道:“哎,我也沒想到會遇到這麽多事,本來隻是想參加了科舉,然後就出去遊曆一兩年,見見世麵就迴來的。”


    天真笑道:“聽你所說,你那霖水國山上山下並無甚交集,想必也沒什麽特別好的修道所在,即便遊曆,也遇不到什麽機緣。不過說到此事,你運氣不錯,成瑜正在準備安排內門弟子們出去遊曆一番,就在試煉大會之後。”


    李元錦說道:“出去曆練,到何處去?師兄你讓我三年時間就迴來,不會也是因為這場遊曆吧?”


    天真笑笑說道:“修道宗門弟子遊曆,第一站都是到宿州去。那裏被九教和各大家族曆年經營,是修道之人專門為後輩打造出來的曆練之所。我也是見你迴來之後,才想起這件事情來的。”


    天真頓了一下又問道:“師弟,試煉比鬥你準備的如何?”


    李元錦指了指自己問道:“師兄,你這是讓我也參加嗎?能不能不去啊,你也知道,我這身份...上台就很尷尬了,若是輸了,豈不是丟師兄你的麵子呢。”


    天真伸出右拳,伸出食指中指的指節,給李元錦展示了一下,李元錦往後一縮說道:“師兄,師兄,我參加還不行嗎?隻是宗門裏人才濟濟,我若是輸了,你可不要怪我。”


    天真收迴右手,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自然不會讓境界相差太大的人參加,而且還會有諸多的規矩要求。這一次參加的,隻能是近一甲子入內門的弟子,和暫未得到劍氣的外門弟子。”


    李元錦問道:“師兄,怎麽外門弟子沒有修行時間和境界的要求嗎?”


    天真說道:“外門其實是一個很熬人的地方。外門弟子每十年可以讓壹劍再試煉一次,希冀著得到劍氣進入內門。或者遇到這種臨時舉辦的試煉大會,若是能擊敗一位內門弟子,證明自己的修行天賦,便可以獲賜劍氣,被一位峰主收為內門弟子。”


    “隻是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畢竟能被上清宗選來試劍的,都是難得的修道人才,大多試劍失敗就徑直離開了,隻有少數人還願意留下當一個外門弟子再熬幾年。但是隨著境界愈高卻還是不能得到劍氣,那誰還願意窩在這裏,當一個勞什子外門弟子,不如出去尋其他宗門,輕輕鬆鬆就能做個嫡傳。”


    “所以外門其實很少有境界很高的弟子,打敗內門弟子得賜劍氣的事,近兩千年來就隻有一人做到過,他可是在上清宗足足熬了十八年,硬是讓他將堅持將上清決修成了通天道,才一舉成為了內門弟子。從此之後一飛衝天,境界更是一日千裏。”


    李元錦麵色詭異的看著天真說道:“師兄,這人修成了通天道?不會就是你吧?”


    天真冷哼一聲說道:“你師兄我可是天縱奇才,第一世試劍時就得了...咳,怎麽可能是熬出來的內門弟子。不過這人你猜的很近了,就是咱們的大師兄,天侑真人。”


    李元錦正饒有興致的想聽聽天真得了多少劍氣,見他含糊過去了,正準備撇嘴,卻聽到天真談到了那位從未見過的大師兄,不禁問道:“那照你所說,大師兄資質其實很差嘍?”


    天真搖搖頭說道:“這你就說錯了,師兄是我平生僅見的奇才,其心思縝密思慮高遠,當真是無人能敵。他在外門熬了十八年,你隻當他是資質不好,是因緣際會修成的通天道?其實啊,他才是那個一眼就看出上清決不凡的人。”


    “像你我這般,都是被別人刻意安排修成的通天道,師兄卻是從一開始見到山門上的隱秘刻字,就知道其不凡的。雖然沒有得到壹劍劍氣,但是上清決卻是可以修煉了,所以他才能一待十八年,硬生生的熬出了通天道。”


    李元錦感歎道:“能因為一個山門刻字就硬生生的熬了十八年,其心思之堅毅真是讓我望而不及,真是應對了那位大能說的,其心堅之,其誌振之,其意定之,其行鍥之,這位大師兄,果然不是一般人。”


    天真說道:“是啊,師兄是我極其敬重的一個人,他修成通天道後,到了壹劍八道劍氣,自此之後更是如魚得水。先是各種授意,使我也修成了通天道,之後更是算無遺策,每每宗門有事,都是他一力操持,壞事轉危為安,好事獲利更多。”


    “待人接物分毫不漏,行事算計深謀遠慮,更兼他本身實力也很強,一手法劍威勢喧天,同境之中罕有敵手,原本應該是最佳的掌門人選,整個宗門上下都鮮有反對的聲音。隻是後來...若不是那件事,師兄應該這輩子都沒有敗過。”


    天真已經不止一次在李元錦麵前提到那件事了,也正是因為那件事師父和師兄至今沒有消息,可是天真每一次都刻意略過,李元錦也不好多問什麽。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些事情,李元錦便告辭離去,去大殿處交還了壹劍化身。


    迴到山門之後,日子又變得簡單了起來,每日就是打打坐,去掌劍峰的鍾樓和道藏殿轉轉,日子很快過去,試煉大會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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