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甲城人。”


    就在幾人交流時,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是那個金發女孩。女孩說話依舊有些木訥,但是卷曲的長發下的臉色相較之前好看了許多,或許是因為那一大杯酒的緣故。


    “那你還記得是怎麽被帶到這裏的嗎?”尹麟追問道。


    金發女孩點了點頭,抬起泛著紅暈的臉頰,不知是酒精起了作用還是她之前被灌下的迷藥還沒過效,她的身子有些搖晃。


    “我記得,我好像記得······這事說起來有點長。”原本神誌不太清醒的金發女孩忽然音量陡升,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一切倒黴的事情都是因為我母親!”


    伴隨著她漸入微醺,點顫著腦袋,聲音轉瞬又小了下去。眾人都沒有說話,全都安靜的等待著金發女孩講述自己的故事。


    “我爸爸是甲城人,十八歲的時候就去了頓爾克學院學習油畫。在一次學院公益畫展上認識了我的母親,我母親比他大了整整十歲。哎!你們聽過愛情可以跨越年齡差距這樣的謊話嗎?”


    女孩再次猛的抬頭,蜷曲打結的金發因為用力過猛的抬頭而側向兩旁,露出她完整的麵容——白裏透光的肌膚、棕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混血獨特的美在跳動的燭光中熠熠生輝。


    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從她的美貌中迴過神,女孩的腦袋猶如墜了一塊秤砣再次垂了下去,金頭又一次遮住了她姣好的容顏。


    “不重要,聽沒聽過都不會改變那是一句謊言。”女孩的聲音如同忽明忽暗的燭火,小的可憐。


    “我母親似乎非常有錢,也似乎非常熱愛藝術。那次畫展上,她展現出對我爸爸的畫作異常的喜愛,不惜花高價將爸爸出展的兩幅畫全部買下。在那之後,便主動邀請爸爸參加一些法國當時主流的藝術畫聚會,同時不遺餘力的在聚會上推薦爸爸的畫作。很快,爸爸的畫作便在圈子裏有了‘名氣’,有些畫更是成了千金之作、受萬人追捧。短時間內收獲巨大名利這讓年紀尚輕的爸爸逐漸迷失了自我,覺得自己本是就天賦異稟、梵高附體。


    春風得意的爸爸和優雅多金的母親很快便開始了拍拖,在他們看似勢均力敵的纏綿悱惻下我出生了。和所有童話故事走向不一樣的是,自打我出生之後沒多久,我的母親便不再迴到我們居住的公寓。在一個寒潮將至的黃昏,我爸爸被趕出了那套位於香榭麗大街上的三層公寓,當然,一同被趕出來的還有我。”


    女孩再次晃了晃身子,發出一聲訕笑。眾人都沒有介意這笑聲的突兀,多少都能聽出笑聲裏的自嘲與無奈。


    “被熱愛與情愛衝昏了頭的爸爸,完全不了解自己的財務狀況。直到流落街頭,才發現自己賬戶裏隻剩下不到四百法郎。站在冷風中的爸爸依舊帶著一股愚蠢的樂觀,不斷重複著‘以我的之前積攢的人氣,換取一些現金肯定綽綽有餘。’


    但現實就是,在失去了我母親的支持,爸爸的畫作變得一文不值,那雙平日裏握慣畫筆的手完全握不住生存的壓力。


    很快,拖著行李帶著我的爸爸迫於生計,硬著頭皮敲響母親位於郊區的一幢別墅的大門。開門的是一個衣衫不整的華國中年男人。他傲慢的衝著爸爸說著什麽,起先爸爸還能夠鎮定的與其溝通,漸漸的他的臉色變得驚愕憤怒,正要氣憤上前爭論。中年男人掏出了一把手槍,頂在他的腦門上,恐嚇的說道:‘如果再敢出現在我的私人領地,我就一槍崩掉你!’


    在武力的威懾下,爸爸隻得帶著我離開。尚在繈褓中的我依稀看見一個漂亮的身影站在二樓的窗台,搖晃著紅酒杯,金色的頭發和黃金一樣閃閃發亮。”


    金發女孩顫抖著端起還剩下小半碗的杜鬆子酒一口喝掉,在酒精的催動下,女孩的神誌反而越來越的清醒。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在說謊?那時候的我明明是個連人話都聽不懂的嬰兒。怎麽可能清楚的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金發女孩像是自問自答,發出一聲類似哭一樣的笑聲,顫抖著說:“因為那是我爸爸把我拿來抵債前和我說的最後內容!”


    眾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就連那剩下的隻顧著悶頭吃飯的九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你也是家人欠了錢嗎?”之前那個矮小的男孩搓了搓有些髒的鼻頭,酒精讓他的臉也泛起了紅暈。


    “對,走投無路的爸爸,帶著我迴到了甲城。將我全權交給了爺爺奶奶撫養,爸爸作為家裏獨子,爺爺奶奶倒是非常欣喜我的到來。而我很幸運的在爺爺奶奶的房子裏度過了我人生中最快樂的十五年,直到他們相繼離開。


    迴國後的爸爸畫作依舊沒有得到市場的認可,一連好幾年,爸爸都處於捉襟見肘的窘態。直到有一天,一個人的主動上門請他作一幅畫,為此支付了一大筆錢給爸爸。說來也很奇怪,打那之後爸爸的畫作奇跡般的再一次叫好又叫座起來。伴隨著畫作越來越好,他的性格也越來越乖張,沒多久便搬離了我們。


    當他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時,他再次變得窮困潦倒。叫囂著要賣掉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而他的身邊多了一個眼上有疤的男人。”


    說到這裏,金發女孩渾身一個激靈,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其餘的九人也同樣身體緊繃到了極致。


    “那個疤眼男人見到我後,提議說可以不用變賣房子,隻要將我抵押給他就可以。爸爸幾乎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了那個疤眼男人的提議。我錯愕不已,拚命反抗,極力央求,追問為什麽要將我抵押出去,我可是爸爸唯一的親人了啊?!卻隻換來爸爸冷漠的給我講述了上麵那一大段的事情。


    ‘因為我恨你!我恨你的臉!你知不知道,你和那個女人長得越來越像了!每每見到你這張臉都會讓我想起那個女人,她利用我的畫給她國內的丈夫洗錢,利用完之後便無情的將沒有利用價值的我拋棄了!不要怪我,怪就怪那個女人吧,一切都是她的錯!我把你帶迴來,養了你這麽多年,已經盡到我自己的責任。我的好女兒,是時候該迴報爸爸了。’”


    女孩聲音沙啞,低垂的腦袋隨著顫抖的肩膀一顫一顫的。但是很快,她便調整了過來,抬起頭來捋了捋自己打卷的金發露出自己混血的臉龐,眼眶中幹澀的沒有一點淚花。


    “再後來,我就被那個疤眼男人帶到了這裏。和他們一樣。”女孩看了一眼其餘的九人,“成了這裏護衛隊和那個疤眼男人娛樂和賺的工具。”


    “好了,好了,該上樓睡覺了。有什麽可以睡醒了再說,我想那一大壺酒能夠給你們一個安穩的美夢了。”斯皮爾汀打斷了女孩的敘述,晃了晃沒剩下多少酒的酒壺。


    “啊,對,的確如此。”戚七像是突然意識到斯皮爾汀的意思讚同道,並起身招唿幾人。


    在酒精的催動下,這是十人搖搖晃晃起身跟著斯皮爾汀和戚七往樓上走去,金發女孩走在最後。


    “嘿,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尹麟叫住金發女孩。


    “我?我嗎?”


    “嗯,是的。出於禮貌還是要知道全名比較好。”


    “韓羅伊。”


    “好的,韓羅伊,愛會消失,但一定存在過。”


    女孩沒有接話,沉默了一會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哼,轉身離開了昏暗的餐廳。


    跳動的燭火在尹麟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因為······因為,我也有一個藝術家爸爸和一個不知在哪裏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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