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霧環山】中陣法被觸動的瞬間,遠在千裏之外的蒼葉也終於有所反應,他幾乎是立刻便條件反射般站起身來,細細感應後臉色更為差勁。


    那被他安排在迷霧中的靈魂水母都已經迴歸到骨灰之中,在短時間內無法再重新唿喚出來。


    這代表著這些靈魂水母都已經被擊殺。


    而且是被大量的擊殺。


    在此種情況下,僅存的那幾隻靈魂水母根本無法派上用場。


    蒼葉所發出的動靜讓赫烏莉亞都停下了抽泣聲,她鬆開了那隻毛皮上已經出現了她的輪廓的黑熊,隨即扭頭,哽咽著問道:“是出了什麽事嗎?”


    雖然剛剛一直在發泄情緒,但她還是看到了蒼葉當時的表情——這還是她自認識蒼葉以來第一次看到對方露出那種冷漠的表情。


    蒼葉迴應的聲音中帶著自己都未曾發現的冰冷。


    “家中出了變故。”


    赫烏莉亞抽泣聲徹底停止,她認真追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蓬勃魔力自蒼葉周身湧現,但卻如水般穩定,沒有傷及四周分毫,“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很抱歉,我需要暫時要離開這裏了,這些小家夥我就留在這裏陪你...不用擔心他們的食物和生存問題,隻要不出意外,他們將存活許久。”


    “等我解決了這些事,我會再來找你的。”


    落下一句話後,蒼葉便在由魔力流動所形成的狂風的簇擁下急速離去。


    被留在這裏的靈體生物卻沒有因召喚者的離開而消散,它們好奇地觀望並開始探索著這片新地區。


    而被留下的赫烏莉亞也再度抱住了一旁生無可戀的黑熊靈體,埋在對方虛幻絨毛中的嘴巴微微張合,發出了悶悶地低語聲。


    “還是幫不上忙呢......”


    ……


    在疾馳迴【霧環山】的途中,蒼葉的心情也漸漸平複。


    說實話,他曾經有預想過自己的暫住地會被其他魔神之流的生靈攻擊,但這也已經是數年前摩拉克斯還是一枚魔神之卵時的事了。


    而自摩拉克斯誕生後,他就有些疏忽於陣法的繪製與保養。


    畢竟其原本保護的事物已經誕生,陣法的用處也大幅度下降,何況他常年待在山中,可謂足不出戶,與其用那時間繼續去加強陣法,不如將這些時間用去複習以往所學的魔法以及所觀看過的古書。


    一來二去的,也就疏忽了對那些陣法的維護,隻看著其還在運作便足夠了。


    要知道,就算是【霧環山】中那個長期沒有維護過的陣法也不是尋常魔神能夠短時間破開的。


    而這時間也足夠讓有可能在附近閑逛的他做出反應。


    卻沒想到這次出遠門竟讓人鑽了空子。


    這是由於他的大意。


    這些年來與摩拉克斯一同平靜地待在【霧環山】中生活讓他漸漸失去了警惕與防備之心。


    然而,一切思考與複盤在他抵達【霧環山】——見到那被踐踏的村莊、渾身是血的摩拉克斯以及滿目瘡痍的環境時陷入停滯。


    ……


    摩拉克斯獨自一人堅持了很久,但長時間的交戰也讓他明白自己並不是眼前這位受汙染的魔神的對手,對方的力量過於強大,其作為主要手段的兩種元素力在那漆黑之力的幫助下更是被運用的爐火純青。


    盡管攻勢不如最開始那鋪天蓋地的冰刺,但依舊依舊瘋狂、依舊歇斯底裏,攻勢大開大合,毫不在意自身傷勢,所有行為動作都隻為了讓攻擊能夠更快、更重、更簡單的擊中他。


    原本摩拉克斯能輕而易舉的躲過那些毫無章法的攻擊,甚至能夠在其攻擊間隔中給對方造成傷害。


    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較量後,他就選擇了正麵化解對方攻勢並轉攻為守。


    因為這被汙染的魔神體內的血液充斥著那極端的汙染性,其體表那被岩槍所割裂的傷口處流著如同沼澤爛泥般的血,每次滴落都會汙染一片大地,讓其中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就連那些被他躲開的攻擊也大多都落到了位於身後的【霧環山】中——那能夠庇護其中村民的屏障也變得黯淡了許多。


    這根本不是他能夠解決的對手。


    摩拉克斯捂著淌著鮮血的手臂抽身而退——地上無數由岩元素結晶凝聚而成的岩柱拔地而起,轉眼間便形成一個遮天蔽日的牢籠將那有著如豹般身軀的汙穢魔神囚困其中。


    如同匠人錘擊、雕刻石具的轟鳴自囚籠中響起。


    這囚籠堅持不了多長時間,這是的他借助山中剩餘的所有岩元素結晶構築的,但此法也僅能使用這麽一次。


    摩拉克斯撐著樹幹,喘著粗氣,他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


    那唿出的氣體卻在寒冷中化作一片白霧。


    這片地區在被受汙染的魔神的影響下化作了一片冰寒刺骨的雪原,風雪一同飄落,如死神鐮刀般一點點剝奪著村民的體溫。


    就連摩拉克斯自身都感受到了明顯的寒意。


    鍾村長沒有讓村民們站在【霧環山】中圍觀,他組織著人手,讓所有人靠攏並穿上他們如今所帶上的所有能稱之為衣物的東西。


    但如今已來不及去往山巔,情急之下,他們隻得躲藏在山腰處的深洞中。


    沒有人說話,凝滯的氛圍讓人們的唿吸聲都尤為明顯。


    冷...嚴寒。


    最早也是最開始的霧化民們感覺時間好似迴到了他們當年在冬雪中逃亡的日子,他們當時跨越了無數高山,昔日同伴絕大多數都被寒冬擊垮,倒在了路途之中。


    他們本該朝著海岸而去,但卻因眾人都難以承受接下來嚴寒的折磨而留在了這裏,留在了這片被仙所庇佑的土地。


    如今,他們似乎也將迎來終焉。


    但——賺了。


    在生命的最後能多活數年,能夠接觸到仙與小仙人,能夠知曉那麽多的知識,能夠與同伴有難忘的迴憶。


    他們已經足夠幸運。


    畢竟,若非仙之庇佑,他們中有大多數都將死在數年前冬日的遷徙裏。


    村民們或多或少的都將目光投向了洞口。


    從這,他們能看到那位小仙人與魔神的戰鬥,也看到了小仙人身受重傷卻依舊為他們抵擋著魔神的襲擊,原本小仙人是能夠離開的,但卻為了他們......


    可他們卻連為小仙人加油亦或是讓其趕緊離開的能力都沒有,隻能躲藏在這裏,等待最後的結果。


    那位岩柱所困的受汙染魔神終於掙脫了了束縛,它朝天嘶吼著、咆哮著,風雪在這一刻也變得越發寒冷刺骨。


    本純淨的白雪也在此刻染上了漆黑。


    灰色的,如骨灰、似塵埃般的雪籠罩天地,太陽徹底被遮掩,隻餘下些許微光從雪的間隙間灑落。


    這雪讓洞窟中抱團取暖的村民們無法再看到戰局,他們在岩石碰撞的聲響中沉默地等待最終的結局。


    可忽然,他們注意到一輪鮮紅的圓月懸掛在了天空之中,哪怕四周依舊被那灰色的雪所籠罩,這輪圓月依舊清晰,像是烙印在眾人眼中的圖像。


    ——紅月是那麽的巨大,亦如天星俯瞰人間。


    接著,他們從雪中的殘影看到那如豹般的魔神衝向了紅月,像是要將其擊潰。


    但下一秒,圓月表麵的鮮紅好似褪色一般流落,如黏稠的血漿般滴落大地,直到最終顯露出其真正的形態。


    那是一輪漆黑之月...不,那甚至不是月亮,那是空洞!是黑暗!是虛無的終焉!是毀滅與絕望的歸宿!是常人無法理解的【亙古黑暗】!!!


    在這黑暗出現的瞬間,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


    那漫天飛舞的灰雪不再隨風飄落,地上的泥土與碎裂的雜草自地麵浮起,紫黑色似沼澤爛泥般的血液也從四裂的大度中浮現——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圍繞著那片虛無的黑暗而去。


    像是被吞沒、湮滅。


    世界重新變的清晰,太陽也再次出現,但那陽光在這黑暗麵前卻顯得不值一提。


    接著,那滴落的、黏稠的血漿如種子般萌芽,並在頃刻間化作無數鮮血荊棘。


    荊棘蔓延,如同觸手般蜿蜒生長,好似個個花蕾,緊接著是——綻放!


    每個荊棘藤蔓都如同剛綻放開的花朵一般美麗,那猩紅在此刻顯得是那麽的美麗。


    它們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那汙染魔神的身軀之中,好似【責罰荊棘】般汲取著其體內其中的養分並以此來茁壯生長。


    天,歸於平靜。


    亙古黑暗與責罰荊棘也逐漸散去。


    而在那黑暗之中,仙從其中走出,摟住了脫力沉睡的小仙人飄向了山巔。


    危機落幕,留下一片瘡痍之景。


    ……


    之後某日,山下村民哀聲哭聲四起。


    摩拉克斯聞訊而來,卻隻看到那位鍾村長在自己的床鋪上壽終正寢。


    多年來的接觸讓他與這位鍾村長關係很好,互相之間已為友人,甚至其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比同為魔神的赫烏莉亞還要高。


    明明昨日還在聊著未來的規劃,為何今日就......


    身邊親近之人的消逝給這名新生的魔神帶來了難以言喻的衝擊,這是他第一次麵對身邊重視之人的死亡。


    他感覺自己的內心好似被人剮去一塊般痛苦。


    而在離開了鍾村長家中後,他看到四周的建築,一瞬間就想到了過往的記憶,那剛剛才出現的“傷口”立刻如同被人拿銼刀觸碰、摩擦般令人疼痛難忍。


    淚水滴落。


    也是在這一刻,他理解了當年他剛誕生之時,蒼葉為何要說那些話——【於你而言,過多的接觸他們隻會給你自己造成傷害】。


    他渾渾噩噩地迴到了山上,見到了坐在桌邊歎茶的蒼葉。


    “為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麽,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餘下的也隻有那發自內心的,痛苦的疑問。


    蒼葉歎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就連神明也終將有逝去的一日。”


    “那你呢...你會死嗎?”


    蒼葉笑道:“誰知道呢。”


    ……


    近百年時光悄然流逝。


    蒼葉完成了與摩拉克斯之間所簽訂的契約,那屬於他的束縛也隨之消散。


    在這百年間【鹽之魔神】赫烏莉亞與【契約之魔神】摩拉克斯在蒼葉的介紹下也漸漸熟悉,兩者如今已經能稱得上是朋友。


    但前者不知為何開始追尋力量並開始與後者商議變強的方式。


    然後赫烏莉亞就將目標放到了那些留在她住所附近的靈體生物,並軟磨硬泡的希望蒼葉能夠同意她和其眷屬,也是那些靈體生物交戰。


    麵對這一請求,蒼葉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同意了對方這個找死的行為。


    得到了同意,赫烏莉亞便歡天喜地地收斂自身身為魔神的力量,單純以身體技巧去對戰靈體生物。


    然後被那隻她經常抱著睡覺、抱著玩耍、抱著哭泣的黑熊拍的頭破血流。


    至此,那隻黑熊靈體便擁有了自己的名字——拍拍熊。


    關於為何靈體生物被稱為蒼葉的眷屬,這也是霧化民們率先談論起的,被赫烏莉亞與摩拉克斯得知後倒是直接變成了“真相”,連帶著他在此地的身份名諱也變為了——靈月散仙。


    靈是靈體生物的靈,月是漆黑之月的月。


    散仙則譯為自由自在、清閑無拘束,也暗喻力量強大。


    蒼葉看著這片區域。


    此地山峰不再被迷霧遮蔽,人們的變化不大,但文明的躍遷本就是要時間的積累,當年鍾村長所留給他們的饋贈已經消耗完畢,可就算如此,他們也已經是這片大陸上發展最快的人類族群。


    這裏的一切都是他在這近百年的歲月中見證的。


    ——如今契約已經完成,他在此地也停留了許久,是時候該重新啟程了。


    至於和摩拉克斯告別...倒是不用,就如同其曾經所言,既然還能再迴來,何需告別?


    而他未來必然會迴來看看。


    良久之後。


    身穿華服的俊朗青年一人坐在石桌前,舉起茶壺沏了兩杯茶,但對麵的位置卻空無一人。


    青年將茶水飲盡,歎道:“終有離別之日。”


    他看向了一旁攤開的筆記本上麵書寫著許多名字與來曆,而最近的來曆則是——【鍾村長、世人終離別,鍾,終】。


    隨即,矯若遊龍般且由岩元素構成的字跡自此來曆後出現。


    【故:鍾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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