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是她在放馬城時悟出的那一劍,雪掩紅日,仙人獨照。


    已經高達數十丈的黑色洪峰再次被擊退,轟隆巨響過後,河穀內再次掀起百丈高的巨浪。


    曹秉昆連拍帶推過後,黃牛依舊不肯離去,放牛小孩遠遠瞧見這一幕,連忙朝著黃牛奔了過去,放心不下的陳之也跟著他跑了過去。


    正所謂覆水難收,山洪已經生成,縱使被董婉兩劍逼退近百丈,可稍稍停滯過後繼續往下遊奔騰而來。


    陳之在趕到黃牛群跟前時,朝著董婉大聲喊道:“婉兒,山洪宜疏不宜堵,你且放任一股細流出來!”


    洪水咆哮聲淹沒了陳之的喊聲,董婉正準備繼續出劍的時候,雲明朝著山洪飛了過去。


    隻見飛到董婉身邊的雲明跟她說了幾句什麽後,董婉便提劍飛迴到了陳之身邊,與此同時,黃牛群中的一頭老黃牛在小孩的安撫下開始往外走去,剩餘幾頭小牛也迴過神開始跟著老牛一塊兒離開。


    突然間,山穀中傳來一陣若隱若現的佛號聲,佛號聲不大,但在氣勢上已經壓過了轟隆作響的洪水聲。


    陳之董婉循聲看去,隻見雲明身前出現了一堵泛著淡金色光芒的光牆,光牆上不斷浮現出佛經般的字符。


    洪水不住的衝擊著光牆,不一會兒的時間過後,原本無比澎湃的洪水漸漸平複了下來,像是一頭被抽幹了氣力的猛獸,隻偶爾發出一聲低吟。


    陳之看著那道光牆驚訝地說道:“雲明所凝罡氣竟與兩儀罡有七分相似,這天下武道還真是殊途同歸啊!”


    其實單單是看的話,雲明麵前的光牆與陳之所修兩儀罡是有八九分相似的,之所以陳之少說了一二分是兩儀罡比雲明麵前的光牆少了幾分熾熱。


    即便隔著不近的距離,陳之跟董婉都能感受到那堵光牆所散發出的熾熱,雖然與曲煥然的三千炎炎無法相比,但它還是能給人一種高溫帶來的窒息感。


    在場的眾人,除了放牛小孩,都是武道中人,在感受到那道光牆所傳來的熾熱後,心中不可謂不震驚,尤其是雷五,池瑤鎮客棧那夜的森寒還曆曆在目,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雲明所修功法竟然是這般至剛至陽的功法。


    此時山穀裏的場景頗為壯觀,數十丈高的黑色山洪被攔腰截斷,泛著金色佛經的光牆如同一道嚴實的堤壩讓山洪動彈不得,倘若被尋常人瞧見這一幕,該以為是神跡了。


    等到山洪徹底平靜下來之後,雲明稍稍屈指,光牆瞬間矮了尺許,黑色的洪水順著光牆的頂端傾瀉而下,在光牆外圍形成一道黑色的瀑布。


    雖然有著數十丈的落差,但由於此刻光牆背後的山洪平靜如湖,因此洪水就像是被人從盆裏往外慢慢傾倒一般平緩而溫順,緩緩朝著下遊流淌而去。


    雲明浮在河道上,在流水的映襯下,明明沒有動,卻像是一葉逆流而上的孤舟。


    黑色瀑布揚起的水霧未曾將雲明的僧袍浸濕半分,仔細看的話就會看到,在他的周身也有一層泛著淡淡金色漣漪的光罡,有水花落在光罡上時會瞬間被蒸幹。


    雖然這層光罡不及擋住山洪的那道光牆那般鮮明可見,但其散發出的熾熱比起那道光牆,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過後,那道黑色瀑布已經開始枯竭,雲明再度屈指,光牆瞬間再矮三尺。


    因為被擋住的山洪越來越淺的緣故,光牆每一次變矮都比之前要更矮的多些,到了後來,在上一層山洪流幹之後,光牆開始以一丈一丈的距離變矮。


    此時的河穀內又是另一番景象,明明是隻有翻騰洶湧才會造就出的渾濁河水,此時卻安靜而平緩的流淌著,就像是蠻橫糙漢突如其來的溫柔,讓人有著些許的不適應。


    約莫半個時辰以後,山穀內的河床上除了剩下那一地混合著樹枝與石塊的爛泥,再看不出這裏剛剛才經曆了一場迅猛的山洪。


    放牛小孩此時看向董婉雲明等人的眼神中,依舊帶著幾分羞澀,但同時也多了幾分平日在城隍廟裏看到泥塑神像時才有的那種敬畏。


    沿著河道再往下遊走了兩三裏地,前麵變得豁然開朗起來,此時有一條真正的大河出現在眾人麵前,大河上有一座拱橋,拱橋上遊的水流清澈,下遊卻因為山洪的匯入而變得異常渾濁。


    走過拱橋,先經過的是一大片稻田,稻田的盡頭是一排整齊的房舍,炊煙嫋嫋,隻是遠遠看著就能想象到村子裏此時隨處可聞到的柴火味。


    小孩趕著黃牛走在最前麵,走到村口時,路邊有幾個正在嬉戲的小孩,年紀與他大小相仿。他們在看他身後那一群武者後,臉上露出了曾經在放牛小孩臉上出現過的那種畏懼與緊張。


    放牛小孩與身後的武者越來越近,這幾個小孩也紛紛將頭低了下去,不敢抬頭再看。


    放牛小孩輕輕揮了揮手中的竹根,假裝打了打黃牛的屁股,然後嗔怒道:“老黃牛,你們走快些,我的朋友們還等著迴家喝水呢!”


    說罷他又假裝是剛看見那幾個小孩的樣子,驚訝地說道:“咦?丁樂,王雙,陳東,你們怎麽在這?你們幹嘛把頭低著?不用害怕,他們是我的朋友,丁樂,你不是經常說你要成為一個武道高手嗎?你抬頭看看他們可都是武道高手,很高很高的高手,哎,你別發抖啊,他們又不隨便打人!”


    身後眾人一聽就知道了是怎麽迴事,一個沒爹沒娘的十來歲小孩,平日裏是免不了要被同齡的孩子欺負的,好不容易遇到這樣一個有人替自己長勢的機會,豈能不好好珍惜。


    這時,雷五朝著放牛小孩走了過來,他走的很慢,但走的很用力,每踏下一步,便如同巨石砸地般發出一聲巨響,地麵經他這般重踏,像是地震一般微微晃動起來。再看路邊的那幾個孩子,身子像是篩糠般顫抖著。


    他先是拍了拍放牛小孩的肩膀,然後笑著問道:“小兄弟,他們是你的什麽人?”


    放牛小孩迴道:“他們是我的鄰居。”


    雷五點了點頭道:“既然是鄰居,你怎麽能騙他們呢?”


    放牛小孩聞言心中一驚,難道雷五是要戳穿他們隻是初識而並非朋友的謊言。


    與此同時,那幾個小孩也將頭抬了起來,顯然他們跟放牛小孩想到一處去了,他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可沒聽說過他有這樣一群武者朋友。


    不過他們剛抬起頭,就被雷五故作狂躁的一瞪眼給嚇得又將頭低了下去。


    雷五見此一幕,強忍下笑意,然後接著說道:“小兄弟,做人呢要誠實,誰說我們不會隨便打人,我們打起人來可兇了,尤其是打那些壞人,愛欺負人的人,我們可是一點都不會手軟的!”


    放牛小孩聽聞此言心滿意足的笑了,而旁邊的那幾個小孩則抖地更加厲害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道路上出現了一位拄著一根竹子當拐杖的老頭,在看到放牛小孩後,他加快步伐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信平,你跑哪裏去了?我找你找了半天了,你沒去夾子溝吧?剛看北邊的天陰了一陣,小心溝裏發洪水!”


    放牛小孩想起剛剛那恐怖一幕,瞬間就紅了眼眶。


    “爺爺,剛才山裏發大水,差點就把我跟黃牛衝走了,是這群叔叔姐姐們救了我跟黃牛!”


    老頭聞言摸了摸小孩的頭,上下打量一番後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以後別去夾子溝了!”


    然後他又轉身看著雷五他們,彎腰鞠躬道:“多謝諸位恩公救了我家孫子,多謝你們了!”


    雷五連忙將老頭扶起道:“老伯不必客氣,我們跟你家孫子信平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間不必說謝謝!”


    信平也上前攙扶著自己的爺爺:“爺爺,我正準備帶他們去咱家喝水呢!”


    老漢連連點頭道:“那快走,快走!”


    待到眾人走遠,路邊的那幾個小孩這才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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