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慶源城的天氣就跟它境內的山川走勢一樣令人琢磨不透,陳之一行人趁著黃昏的餘光上山後不久,天就徹底的暗了下來,這並非是日落所帶來的暗,而是一場暴風雨前的陰沉。


    大風穿過樹林時發出令人膽寒的嘶吼聲,已經有雨滴透過樹枝滴落在眾人的臉上,看著天空中堆積起來厚厚的陰雲,陳之知道這一場雨是頭頂的大樹無法為他們遮擋的。


    “快走,前麵好像是一處穴洞!”


    走在最前麵的武者轉頭對身後的人吆喝著,眾人聞言立馬加快腳步,終於在大雨傾盆之前躲進了一處岩穴裏。


    這處天然形成的岩穴,外寬內窄,其整個形狀像極了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山風吹進岩穴發出一陣陣尖嘯,更是讓整個岩穴給人一種兇險的感覺。


    陳之一行人進入岩穴後各自散開,在山洞裏席地而坐下來,這時外麵的雨已經下成了一片,這讓他們有一種置身於瀑布背後的感覺。


    驟雨讓山裏的氣溫也驟降下來,有武者在山洞的角落處找到一堆幹柴火,眾人紛紛幫忙將柴火堆到岩穴中間,當篝火點燃的一刹那,岩穴裏生出讓人心安的光亮與溫暖。


    與此同時,雨幕中有幾個黑影朝著這裏疾馳而來,背靠洞口的狄少基與雷五瞬間提高警惕站了起來。


    岩穴內火光通明,那幾個身影跑進岩穴時在洞口停了下來,在看清來人相貌後,狄少基跟雷五又坐了下去。


    原來是金華寺的那幾個僧人,他們身上的袈裟已經被大雨澆透,領頭的雲明看上去也沒有了先前的大師風範。


    雲明幾人來到岩穴裏時,原本還笑鬧著的飛宇城武者立馬安靜了下來,倒不是他們害怕雲明,隻是先前聽雷五說了夜裏被凍著的事,單純的覺得他有些古怪。


    雲明幾人背對岩穴站在前進一步就會被淋濕的岩穴口處,被雨淋濕再加上氣溫驟降,這讓他身旁的那四個僧人變得瑟瑟發抖起來。


    曹秉昆見狀先是迴頭看了董婉一眼,董婉點了點頭後,他便朝著洞口說道:“諸位進來烤火吧,這雨不一定下到啥時候才能停!”


    雲明聞聲迴頭看了一眼曹秉昆,然後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董婉,也沒多說話,徑直朝著篝火走了過去,剩下那四位僧人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匆忙跟了上去,早已沒有僧人該有的那份定意。


    這邊飛宇城的武者們自覺的讓出了一塊空地,雲明走到空地處盤腿坐了下去,一旁飛宇城的武者們沒有感覺到他們預想當中的寒冷,這讓他們心中對雲明一行人的警惕少了幾分。


    短暫的沉默過後,曹秉昆率先介紹道:“幾位大師,我們是從飛宇城來的,這位是聖劍閣副閣主董婉,這位是陳之陳公子,這位是星劍門門主姚騏臨,他旁邊那位是搬山派掌門人雷五……”


    待曹秉昆一一介紹過在場的飛宇城武者後,雲明雙手合十朝著眾人施了一禮道:“當不得大師二字,在下是金華寺的雲明,他們是雲生,雲海,雲山,雲泗。”


    相互打過招唿後,飛宇城的武者跟金華寺的僧人之間的關係緩和了許多。


    此時的岩穴裏,隻有一人略顯尷尬,他就是李石。剛才曹秉昆在介紹飛宇城的武者時並沒有介紹他,像是白日裏他混進人群中那般,眾人一時間忘記了他的存在。


    外麵的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幸虧岩穴裏的地麵比外麵的地麵要高上一截,這才岩穴外已經匯聚成一條小河的雨水沒有倒灌進來。


    雲明側頭跟身旁的雲海耳語一番後,雲海悄悄起身,然後走到正低頭烤火的李石身旁坐下。


    “閣下是否是從小葉寺來的?”


    李石聞言抬起頭,一臉驚愕地看著雲海,雲海笑著指了指雲明的方向。


    李石點點頭道:“我是從小葉寺來的,他是怎麽知道的?”


    雲海笑著迴道:“雲明師兄見你舉止中有世俗武者的灑脫,又有一份我們佛家弟子修煉佛法才有的禪定,因此便猜到你就是那隻修佛法不修佛性的小葉寺裏的人。”


    李石聞言有些尷尬又有些不服道:“雲明大師好眼力,你說得對,我們小葉寺修的是半佛,比不得你們佛門正宗金華寺。”


    雲海依舊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小葉寺的丁泊鬆丁大師曾到金華寺參加過辯經大會,他說過小葉寺裏現如今就隻有他師徒二人,所以你一定就是丁大師的徒弟。雲明師兄說,丁大師與金華寺的青字輩同屬一輩,所以他應該算作是我們的師伯,而你則與我雲字輩屬同輩,以後你我就以師兄弟相稱即可。”


    李石聞言又是一臉震驚地看向雲海,金華寺的人不擔心自己去亂攀關係而對自己敬而遠之就罷了,反倒主動來找到自己還讓以師兄弟相稱,這是他從未有想過的。


    雲海瞧見李石的模樣,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石師弟,我先過去了。”


    說罷便默默起身迴道了雲明身邊,待雲海迴去後,雲明朝著李石看了過來,他對著李石點了點頭,雖然臉上依舊是先前那般沒有任何表情的冷漠模樣,但從他的眼神中,李石還是看到了一絲親切。


    於是他雙手合十朝著雲明幾人的方向施了一禮,不管他敢想不敢想,他此時都已經是那位天下第一佛門正宗金華寺裏名動天下的雲明和尚的同門師兄弟了。


    外麵的雨似乎小了點,但風卻比剛才更大了些,就在眾人以為大雨將要停息的時候,大雨卻突然變得比先前更加猛烈了些,岩穴外的匯聚起的雨水已經有了越過岩穴地麵的跡象。


    此時外麵已經黑定了,在火光下能看見洞口處連成線的雨滴,再遠一些就什麽也看不見了,隻能聽到大雨傾盆而下的聲音。


    大家誰都沒有提,但在潛意識中都覺得這處岩穴是個過夜的好地方,已經有人靠著岩穴的石壁開始打盹了。


    陳之跟董婉是睡得比較晚的那一批人,倒不是他倆不願意睡,而是外麵的雨聲,大風的嘶吼聲再加上篝火的劈啪聲,還有那此起彼伏的鼾聲,讓這裏顯得過於熱鬧了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董婉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走出了岩穴,隻是她此時的眼皮猶如灌了鉛般沉重,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她便靠在陳之的懷中睡著了。


    雲明在走出岩穴之前,迴頭看了一眼岩穴裏的眾人,此時隻有陳之醒著。


    他雙手合十對著陳之施了一禮,陳之笑了笑,他縱身一躍,消失在了夜幕當中。


    就在雲明消失的瞬間,陳之身旁的雷五醒了過來,雷五起身時,被陳之一把抓住了胳膊。


    “陳公子,我去看看他到底有什麽古怪?”


    陳之搖了搖頭道:“昨晚你受凍不管是不是他修煉功法所致,但我相信他應當是無意的,你如此貿然前去,實屬無禮,而且你不是他的對手,你若是強行跟他出去,出了什麽事,連個證人都沒有。”


    聽聞此言,雷五眼中對於探尋秘密的熱切全然消散,他抱拳對陳之說了句多虧陳公子提醒後,順勢就坐了下去,心中一陣後怕不已。


    離著岩穴百丈外的樹頂上,雲明看著岩穴的方向,臉色煞白如雪,在雷五坐下後,他才動身繼續朝著山頂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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