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悅來樓裏走出時,天色已晚,陳之三人便在隔壁的客棧住了下來,曲煥然給賣唱女子也開了一間房。


    黃昏時分,街上還時不時有喧鬧聲傳來,引鎮是出了名的不夜城,這裏的晚上比白天更加熱鬧。


    可顯然趕了一天路的陳之三人無福消受這份熱鬧,他們早早地迴了各自的房間休息。


    董婉洗漱結束時,看到陳之還坐在床邊發呆,於是她走過去問道:“想什麽呢?”


    陳之抬起頭笑了笑說道:“沒想什麽,你洗好了?”


    董婉撅了噘嘴道:“你撒謊,你心思都寫在臉上了,一看就是心中有事,快說,在想什麽?是不是在想彈琵琶的那女子?”


    陳之聞言不禁一愣,董婉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哼!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今日吃飯時,你跟老曲看上去都不願多看那女子一眼,其實心思都在她身上,尤其是老曲,眼神有多閃躲,心裏就有多澎湃!”


    董婉說罷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繼而喃喃道:“那麽大,她不嫌累麽?陳之,你老實告訴我,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她那樣的?”


    陳之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說道:“我是在想那名女子,可我不是單純的想她……”


    他話尚未說完,就被董婉打斷道:“哦,不是單純的想,那就是想的不單純咯?”


    陳之見狀一把將董婉拉到自己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婉兒,你不覺得那名女子有些古怪嗎?”


    “嗯?不覺得啊,我隻是覺得她有些可憐。”


    “你想,她說她今日是第一次賣唱,可偏偏第一次就到了悅來樓,又遇到了老曲,這就當是巧合吧。照她所說,她是在他父親死後才開始練琵琶以求謀生,可她那一手嫻熟的技藝絕非短短兩年就能練出來的,我們在飛宇城時也聽人彈過琵琶,可那些人有誰比她彈得好啊!”


    “這說明不了什麽吧?興許是她有天分呢!”


    陳之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非也,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可以假裝,但她的氣息是騙不了人的。她進店之後,看似青澀羞怯,可她無論是在看到老曲時,還是在被旁人刁難時,又或者是在彈琵琶時,外表看上去激動而亢奮,可她的氣息卻異常平靜,如果我猜的沒錯,她應該是一名武者。”


    董婉皺了皺眉道:“我倒沒有注意她的氣息,隻看她的神情去了,你這麽一說她確實是有些古怪。”


    陳之點了點頭道:“尋常性格內斂的女子怎麽會選擇以賣唱為生呢,就算是沒有辦法隻能選擇此路,為何不去飛宇城,去中朝城賣唱,既然她從頭到腳都表現出對陌生男子的抗拒,她為何還要到這人魚混雜的邊鎮上來呢?她那樣柔弱的一個女子,到這兒來不是羊入虎口嗎?”


    董婉聽罷不禁皺起眉頭道:“是啊,她這是為什麽呢?”


    陳之握了握她的手。


    “其實,我說出一個人的名字,你就會完全明白了!隻是這個人你不太喜歡!”


    董婉疑惑道:“我不喜歡的人?是誰啊?我想不起來,你快跟我說吧!”


    “蘇念念!”


    董婉聽到蘇念念的名字後立馬站了起來,旋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那女子與老曲的相遇是提前設計好的,她是為了色誘老曲?”


    陳之點了點頭道:“當然我也隻是猜想,現在還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她就是為了色誘老曲,不過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老曲元宵節在虞淮河畔救了宇文青翎一命,宇文青翎又親自送他到城外,他倆的關係在中朝城肯定是人盡皆知了。與宰相千金聯姻就已經值得有人花重金去挑撥我倆的關係了,何況是一國公主啊!”


    董婉嘖嘖兩聲道:“還真是這樣,我就奇了怪了,這些人怎麽能想出這一樣的套路呢?”


    “可能這樣的代價最小,也最實用吧!”


    董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那你快去跟老曲說一下吧,讓他提高警惕,可別中計了!”


    董婉話音剛落,屋外傳來一陣琵琶聲。


    與女子吃飯時所彈曲調不同,此時的琵琶曲婉轉中透露著一股曖昧,還有一絲濃烈的藏不住的如火般的深情,仿似女子纏綿時不自主的嬌喘。


    琵琶聲不斷傳來,董婉雙頰微紅,唿吸聲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撲進了陳之的懷中。


    唇舌交融,嬌喘陣陣,陳之抱著董婉往床榻上躺了下去。


    “嘭!”


    就在這時,客棧裏傳來一聲巨響,陳之兩人瞬間恢複清明,然後攜手朝屋外衝了出去。


    太陽已經落山了,隻在天邊留下一道霞光。


    客棧走廊的另一端,曲煥然負手而立,他身後的房間門已經不複存在,地上的木屑散落一片。


    而那名女子則抱著那把已經破了的琵琶站在院子裏的一棵棗樹下,她伸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漬,然後看了看剛出房門的陳之跟董婉二人。


    此時的她穿著一身比在悅來樓時更清涼的衣服,衣領低到不用彎腰便能看見那一道深溝,絲綢做成的薄裙更是讓她胸前的那兩座唿之欲出的巨峰顯得更為挺拔。裙擺本身就短,她似乎還特意往上提了提,雪白嫩滑的大腿一覽無餘。


    女子笑了笑,臉上再無一絲剛遇到他們幾人時的青澀與嬌羞,眼中還帶著一絲不屑。


    “曲閣主,你太粗魯了,你自己清心寡欲就算了,為什麽要打擾到人家的好事呢?”


    說罷她一臉意味深長的看了陳之董婉一眼。


    曲煥然冷哼一聲道:“雕蟲小技,憑你也想毀我清譽?”


    女子聞言嗤笑一聲道:“清譽二字從一個男人口中說出,我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呢?終歸是我修為不夠,曲閣主,十年之後再請你聽一曲,我定讓你敗在我的裙下!”


    曲煥然對著女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後,隻簡簡單單說了一個字。


    “滾!”


    女子無所謂的笑了笑,然後縱身躍起,飛離了客棧小院。


    待女子離開,陳之朝曲煥然走了過去。


    “我還想來跟你說一下那女子有些古怪,看來你也已經發現了。”


    曲煥然點了點頭道:“她一進悅來樓我就知道她是一名武者了,起先我還當她是真的領過我們聖劍閣的救濟銀,直到我聽了她彈得琵琶才知道她撒謊了。尋常人,即便是再有天賦,也不可能兩年就練出那般嫻熟的琵琶技藝。之所以聽她撒謊給她銀兩,也是為了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幹什麽?”


    董婉聞言歎息一聲道:“怎麽你倆都發現了,就我沒發現,難道我就那麽好騙嗎?”


    陳之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是婉兒你好騙,而是你心地善良,聽她說了她的身世,你自然而然就對她生出了憐憫之心,當然就不會往別的地方想了!”


    曲煥然點頭表示同意道:“陳之說的對,以弱者示人,讓人同情,再行騙起來就方便多了。要是我沒猜錯,她應該是合歡門的人。”


    陳之皺了皺眉:“合歡門?”


    曲煥然點點頭:“嗯,合歡門是放馬城裏一個江湖門派,門內以女子為主,她們沒有固定居所,也不以合歡門弟子身份示人,且善於喬裝易容。因此世人隻知有合歡門這樣一個門派,對合歡門裏都有些什麽人或者誰是合歡門的弟子一無所知。


    我也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過合歡門的名字,據說合歡門裏有一功法名為彌撒術,修煉彌撒術後,她們可以將自身修為融於樂器當中,彈奏出的樂曲低可迷人心智,高可殺人於無形,所以合歡門的人經常會被人花重金聘為殺手。”


    曲煥然說完便陷入了沉思當中,他喃喃自語道:“我生平未與人結仇,究竟是誰想置我於死地啊?”


    陳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曲兄,你有沒有想過,那女子其實並不是想殺你,而是單純的想色誘你?”


    曲煥然聞言眼中疑惑更甚。


    “色誘我?色誘我幹嘛?唉,你還別說,她剛進來的時候,眼中是沒有殺氣的,現在想想,她搔首弄姿那樣確實有幾分色誘在裏麵,她彈琵琶時我就已經察覺到不一樣了,於是我暗中與她對抗著,大概是看琵琶聲對我沒什麽作用,她直接朝我射了一枚袖劍,我見她現了原形就不再跟她客氣,一掌將其轟到了外麵。”


    “依我看,這女子起先確實隻是想單純的色誘你,而後見你不為所動,便動了殺你的念頭,或許是她覺得被你輕視了因而惱羞成怒,又或許是她想借你的命漲漲身價,畢竟作為一個殺手,若是殺了聖劍閣閣主,那必然就是天下頂級的殺手了!”


    曲煥然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跟她無冤無仇的,江湖上有名氣修為高的人多了去了!怎麽她就單單找上我了?”


    董婉笑著說道:“因為這天下又有名氣,修為又高的人中,就你跟青翎公主的關係不一般啊!”


    曲煥然一臉迷茫的看著董婉:“這跟青翎公主又有什麽關係?”


    隨後陳之跟董婉便跟他講了他們心中所想,聽完他們倆的分析,曲煥然臉上除了震驚,還有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的天,竟然會有這樣的事!”


    陳之笑了笑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之所以想不通,是因為你就在局中。”


    曲煥然長舒一口氣道:“是這個道理,不過,陳之,你們是怎麽一下就想到這裏了?”


    陳之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董婉在一旁說道:“這女子對你做的事,放在陳之身上,就叫做故技重施!”


    先前的事曲煥然一時難以想通,但董婉的話他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於是他饒有興致的看著陳之並問道。


    “嘿嘿,這麽說兄弟你也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咯?她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董婉白了一眼曲煥然道:“你不是說的廢話嗎?她要是成功了,這會兒站你麵前的就是她而不是我了。”


    曲煥然連連點頭道:“就是的,就是的,我又愚鈍了,陳之遇到的是怎麽一迴事,你快跟我講講!”


    陳之咳嗽一聲:“曲兄,你還是先想想你跟公主之間的事吧,別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曲煥然聞言識趣的閉上了嘴,就在幾人陷入沉默當中時,客棧老板從外麵走了進來。


    “客官啊,小生意掙不了幾個銀子,這門錢你得賠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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