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著陸家不遠的一個酒樓二樓的雅間內,陸浩山迴家去取他珍藏了十幾年的好酒去了,此時雅間內隻剩下了陳之跟陸柳。


    陸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問道:“怎麽想著來大元了?”


    陳之笑了笑,迴道:“聽人說北邊的大漠波瀾壯闊,想去看看!”


    陸柳哦了一聲,便將頭轉向了窗外。


    瞧見陸柳的樣子,陳之有些尷尬,於是他主動問道:“剛聽陸城主的意思,你似乎也是剛迴到大元,這段時間你去哪裏了?”


    陸柳依舊看著窗外。


    “安和城待了一天,然後在大青城待了二十九天,你要是走的快些的話,說不定能在路上追上我!”


    這幾句話她說的平緩而冷靜,聽不出一點起伏,但陳之聽了心中卻是一片驚濤駭浪。


    原來她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他將頭低了下去,說道:“陸姑娘......”


    陸柳轉過頭,笑著打斷他的話說道:“怎麽?大可不必謝我,蕭哥救你一命,我可不能輕易讓你尋了短見!”


    再說出蕭哥那兩個字時,陸柳臉上沒有了以往的悲慟,她已然與過去的自己和解了。


    陳之也笑了,他並不是想說謝謝,當然也不會尋短見,但既然她不想聽到那三個字,那就不說了。


    在有些時候,說對不起,可以是道歉,也可以是拒絕。


    除了剛剛在街上質問他的時候,陸柳在迴到大元後,一直是溫柔的,就像他在戰勝韓千城後醒來時看到的那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土,隻有在故土上才能卸去一切防備。


    陸柳從袖中取出一個銀盒遞給陳之。


    “這是冰芙膏,北方風烈,你臉上的皮膚又是新出的,早晚塗抹一些,省的臉上皴裂。”


    陳之接過冰芙膏,擰開蓋子嗅了嗅,清香撲鼻,他笑著對她點點頭道:“謝謝!”


    這次陸柳沒有打斷他的話,她果然並不是不想聽到謝謝二字。


    就在這時,陸浩山拎著一壇酒推門走了進來。


    “陳之,嚐嚐我這酒,比我兒子年紀都大,哈哈!”


    酒過三巡,好久沒喝酒的陳之生出了些許醉意,一直縈繞在他腦海的董婉,韓冰,還有齊尚淵那些人暫時消失在了他的腦海,何以解憂,唯有烈酒!


    再幹一碗酒後,陳之猛然想起了今日攔路的那個少年,於是他看著陸浩山問道:“陸城主,我見今日那少年並不算兇邪之輩,但為何他師父卻和破山尊者之流混跡在一起?”


    陸浩山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說道:“你是說斷劍王慶豐啊,他可跟破山尊者不是一路人,雖然他也是一武道高手,但他並不像是一個江湖人,反倒像一個十足的莊稼漢。”


    經陸浩山一說,陳之眼中又浮現出那個手持斷劍的老漢身影,幹瘦,黝黑,卻是像一個莊稼漢。


    “那為何他會替破山尊者做事呢?”


    “王慶豐有一個賢惠溫柔的妻子,雖然她一直無法生育,但他一直對她不離不棄,他三十五歲入管城子境,四十歲便已經是管城子二段之境的高手,期間有不少豪門富賈慕名尋到他,想讓他做家裏的客卿,實際也就是做些看門護院,有時候還會充當打手的事。但王慶豐並不是恃強淩弱的人,他也不喜與這些人打交道,於是這麽些年,他也從來沒有答應那些人。他們夫妻二人就住在逐南城城郊的青山村裏,種了些田地,生活上倒也能自給自足,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武道高手,都隻會當他是一個普通的莊稼漢。


    再後來,王慶豐收了他們本村的孩子宋傑為徒,宋傑也是命苦,父母早早便去世了,家裏也無兄弟姐妹,在認了王慶豐為師後,王慶豐幹脆讓他搬進了自己的家裏,宋傑學習武道之餘便幫著他們夫妻二人做農活,幾年下來,一直沒有孩子的王慶豐夫婦也是把宋傑當成了自己的親兒子。


    大概三年前吧,王慶豐的妻子突然患了病,在逐南城裏醫治後,病情不見好轉,沒過多久她便臥床不起了,這三年的時間裏,王慶豐遍訪大元大離名醫,結果都未能如願。後來望北城一個老郎中聽說此事後,特意來到逐南城,在查看了他妻子的病情後,老郎中說有一方藥可治其病,這方藥的藥材都是些尋常藥材,並不難尋,但需得一株名為血蓮的藥材做藥引,才能藥到病除,否則難盡其效。


    王慶豐自此從尋醫變成了尋藥,苦尋一年,卻始終不曾尋得,直到一個多月前,破山尊者找到他,說大離太醫院的藥庫內藏有血蓮六株,隻要他幫自己做一件事,便可給他一株血蓮。再後來的事,你就比我知道的多了。”


    陳之仰頭喝下一大碗酒,酒至半酣,穩重如山的他也變得有些放蕩起來,他朝著門口大聲喊道:“掌櫃的,速拿紙筆來!”


    陸柳陸浩山不明所以,但見陳之略顯張揚的模樣,都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後,店小二便拿著紙硯筆墨走了進來,陳之將紙鋪在桌子上,一陣筆走龍蛇後,他將紙遞給店小二,並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錠,也一並給了店小二。


    “速將此信寄往安和城!”


    店小二接過銀錠,喜笑顏開,不住的點著頭後轉身走了出去。


    走出酒樓,被風一吹,陳之的酒意散去大半,一想到自己棄師兄齊尚淵而去,現如今又相求於他,他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腦門。


    將陳之送到客棧後,陸柳跟陸浩山往家裏走去。


    “柳柳,你等他等了十七年,現如今該為自己而活了!”


    “我知道,哥,我已經放下了。”


    “放下了就好,陳之這小子不錯!”


    “哥,他心裏已經有人了,而且我又大他那麽多,隻怕是......”


    “嗬嗬,這麽說的話,你對他倒是有幾分意思在的咯?”


    陸柳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陸浩山轉頭看了一眼陸柳,說道:“他的心上人不是已經不在了嗎,隻要時間夠長,他終會接受現實的,你不也是一樣的嗎?至於年齡,那就更不是問題了,憑什麽男人年愈六旬還可以迎娶二九年華的女子,你一個僅大他十歲的女人就不可以讓他做你的男人了,若說男人可以那樣是因為有錢有勢,那妹妹你哪裏又差他們半分?”


    月光如水般溫柔,但溫柔還是不及此時的陸柳。


    陸柳將頭偏了過去,她不想讓哥哥看見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


    是啊!這世上還有什麽是不可以的呢?約定俗成的世道,有對的,自然也有錯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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