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翻越小川嶺時,陳之抱著邊走邊夯實武道的心思,因此走了數日。再到小川嶺腳下,他眼中隻有數千裏地外的安和城,僅用了三息,他就飛躍了小川嶺,到了山腳下的龍灣鎮。


    沒有在龍灣鎮逗留,陳之匆匆趕到了山陽城。雖然已是年初八,但城裏的年味兒還依舊很濃,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忙碌了一年的人們此時心安理得地走街串巷,好不熱鬧。


    找到何展俠時,他正在自己的顏韻布坊裏忙活著,見陳之來了,他高興的拉著陳之就往自家走去。


    陳之本來打算不在山陽城停留,直接一路北上前往安和城的,但最終還是沒能架住何展俠的熱情挽留,在他家住了一天,還是上次的房間,晚宴依舊豐盛,酒喝得自然很是盡興。


    次日淩晨,陳之醒來時還帶著些許宿醉,本想趁早離開避免何家再挽留。哪想他剛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推開房門時卻發現何展俠早在院中等候多時。


    何展俠看著陳之佯裝生氣的說道:“怎麽又要不辭而別麽?”


    陳之見狀訕訕一笑道:“早上醒的早,就想著你們都還沒醒,就準備直接走了的。”


    何展俠走到陳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此行時間比較緊,肯定不會跟之前一樣留你的,此一別,不知何日又能相見,我送送你!”


    兩人一起出了門,往城北走去。在經過顏韻布坊時何展俠讓陳之等一下,他獨自進店後不久就拿著一個包裹走了出來。


    何展俠將包裹遞給陳之,說道:“讓店裏師傅給你做了幾身衣服,春夏的都有,你拿著,尺寸應該都還合身!”


    陳之擺擺手道:“怎麽做了這麽多,我拿的有衣服,要不了這麽多的!”


    “兄弟,不是咱長他人氣焰滅自己威風,那安和城不似咱們這兒,畢竟是天子腳下一國之都,你要隻為趕考都無妨,但對你來說更重要的是見董姑娘吧,她身邊可不乏世家子弟,咱穿的體麵點也算不給咱山陽城丟人麽不是?再說了,這衣服都是我讓裁縫師傅照你的身材做的,你不收下,我賣給誰去?”


    陳之覺得何展俠說的有道理,他是真心在替自己著想,於是他便收下了包裹。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朝城北走去。


    路過比武大會的校場,那杆旗杆還在,繡著比武大會四字的旗幟已經被撤下,那幾日熙熙攘攘的廣場此時看上去空蕩蕩的,隻有幾個孩子在上麵追逐嬉鬧著。


    再行幾裏路,迴頭已經看不見了山陽城的北門,陳之停下對何展俠說:“好了,何兄,就送到這裏吧!”


    何展俠看了看前路,說:“本來想跟著你去安和城的,奈何布坊生意正逢旺季,實在是走不開。”


    陳之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安心照顧家裏生意,待我考完便迴來找你。”


    以往紈絝是紈絝了些,但何展俠到底與其他的公子哥還是不太一樣,向往江湖卻奈何沒有修習武道的他,在遇到陳之後,便心生崇拜,見識過陳之的天賦後,他更是想讓陳之替自己在武道的路上再走的遠一些。


    幾番交往下來,兩人之間也生出了深厚情誼。以至於值此分別之際,何展俠竟也是微微紅了眼眶。


    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何展俠從懷中掏出一遝銀票,說道:“這些銀票是用你的賞金換的,金子帶著不方便,我便擅作主張換成了銀票,這本就是你的,你必須得收下。窮家富路,去了安和城,該闊綽的時候闊綽些,莫讓人小瞧了咱們!”


    陳之看著何展俠,心中也十分感動,他接過那遝厚厚的銀票,分出一半揣入自己的懷中,還有一半遞還給何展俠,說道:“何兄,我也不說什麽之前你給我花了多少錢的話了,這一半,是我送給你的,請你收下!”


    何展俠笑了笑,也沒有推辭,將陳之手中的銀票接了過去。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兄弟,路上珍重,記得替我給董姑娘問個好!”


    陳之笑著點點頭:“快迴去吧,何兄,我走了!”


    說罷他背起裝著書和衣服的行囊,轉身朝著遠離山陽城的方向走去。


    順著河道走了差不多三十多裏地,路在一座山腳下拐了個彎後變成了狹窄的山路。前麵還是一道嶺,不過比起小川嶺要顯得平緩許多。


    陳之很快就登上了山頂,原以為這座山頭後還會有綿延的山嶺,沒想前麵突然變得空曠起來,山腳下近處是一大片枯黃,再遠些的地方出現了一片一片的綠色,年前年後的幾場大雪沒能壓彎初生的麥苗,反倒讓它們變得更挺拔更瑩潤了些。


    見四下無人,陳之直接從山頂躍下,落在剛剛看見的那片枯黃的土地上,路麵踩上去硬硬的,走過時腳下發出咯吱的聲音,太陽尚未完全升空,這裏還是一片凍土。


    第一次到了這般空曠平坦的地方,陳之的心裏也隨之豁然開朗起來,他環視一下四周,順著大路朝著遠方升起炊煙的方向走去。


    安和城董相府內,董夫人輕輕推開女兒的房門,董婉正坐在梳妝桌前,呆呆的看著麵前的銅鏡。


    “婉兒,那兵部尚書韓千城又帶著他的兒子韓斐到家裏來了,他初三來一趟,初五又來一趟,今兒都是第三趟了。前兩次我都是幫著你說你身體不適才將他們打發走,今兒實在是不好再推脫了。你就出去見見那韓公子唄,我看他挺不錯的啊,性子溫和,人長得也不錯。”


    “娘,你別說了,我不想出去!”


    “你這孩子,你也不小了,人家幾次三番的上門求見,你去跟人家打個招唿也好啊,總不能一直說自己身體不適吧?”


    “哎呀,我就是不想見他們嘛!”


    “你這妮子怎麽這般不聽話呢,你爹老說我把你慣壞了,我開始還沒覺得,現在才明白以前真的是太慣你了!我再問你一遍,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


    “好,那我讓你爹來喊你!”


    董夫人說罷就準備出門,董婉不情不願的站起來,噘著嘴說:“我去行了吧?”


    董夫人聞言笑著拉起董婉的手,摸了摸她的頭:“這才像話嘛!”


    從房間裏出來,董婉跟著董夫人去了會客的正廳。進門後,董婉抬頭看去,兵部尚書韓千城跟董平坐在主位,韓斐坐在其父一側。


    “婉兒見過韓伯伯!”


    韓斐見董婉進來連忙站了起來,韓千城則坐在椅子上撫須笑道:“好,好,婉兒真是越發的好看了!難怪最近這安和城裏的公子哥們都擠破了頭的想往正和巷裏鑽,哈哈!”


    “韓伯伯,你又取笑我!”


    董婉剛說完話就被母親拉到韓斐旁邊的地方坐下,見董婉坐下後,韓斐也重新坐了下去。


    這時,董平轉頭對韓千城說道:“韓大人,我前些日從別人手中購得一幅古畫,我看著像是三百年前畫聖吳起子的大作,但也有些吃不準,大人你精通書畫,可否幫我看看?”


    韓千城哈哈笑道:“董相你都吃不準的東西,韓某恐怕也難以分辨啊,不過既然董相覺得是吳起子的畫,那便八九不離十了,畫在哪?讓韓某開開眼。”


    董平道:“畫在書房,那就有勞韓大人屈尊陪我走一趟了!”


    他說罷便起身帶著韓千城朝大廳外走去,董夫人見狀也站了起來,她對董婉說道:“婉兒,你陪韓公子說會兒話,娘去讓廚房的準備飯菜!”,說完就頭也不迴的出去了。


    偌大的廳裏此時隻剩下了董婉與韓斐兩人,董婉轉頭對韓斐禮貌的笑了笑:“韓公子你喝茶!”,然後就迴過頭,看向對麵的柱子不再說話。


    “前幾日來時,聽伯母說你身子有些不適,好些了沒?”


    “多謝韓公子關心,我現下已經好了!”


    “那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韓斐茶杯中的水已經見底,隻剩一堆簇擁著的茶葉。


    屋外傳來下人清掃落葉的聲音,韓斐低頭看向地麵,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下定某種決心般抬起頭問道:“你之所以這般拒我於千裏之外,是因為那個陳之麽?”


    聽到陳之的名字,董婉轉過頭一臉驚訝的問道:“連你都知道他了,他現在名氣很大麽?”


    瞧見董婉的模樣,韓斐心中不禁一陣嗤笑,她竟然以為那個僅僅是殺了牧屍和尚在山陽城比武大會中嶄露頭角的鄉下少年已經名動安和城。


    自己堂堂一個兵部尚書之子,在安和城的地位比起她董相千金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僅僅是一個初入管城子境的江湖武者,任他年紀再小,天賦再高,他也連成為自己座上賓的資格的都沒有。諸如鐵拳李渙仁飛劍黃征元在安和城也不敢說自己有多大名氣,更別說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


    不過,雖然陳之在安和城並無多大名氣,但在安和城的世家公子這個圈裏倒有著不小的名氣,不是因為他的武道修為有多高,全是因為他跟董婉的關係。


    年前董婉迴家後將安和城裏的追求她的世家公子全都拒絕了一遍,自然有人試圖找出其中緣由,多方打聽後,陳之這個名字開始出現在眾人耳中。


    心中這樣想,韓斐臉上卻是平靜的微笑道:“看來真的是因為他啊!”


    董婉笑了笑,沒有說話,但在韓斐眼中,她已是什麽都說明了的。


    此刻,饒是被安和城冠以“靜公子”稱號的韓斐心緒也變得有些紊亂起來,越是刻意壓製,心裏的那股醋意顯得越發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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