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的衝擊力太大,直到第二天槐五和寇老大才過勁。


    可能是被趙小山的大餅給香迷糊了,也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和他們說這樣的話讓他們感覺自己也是被尊重的,總而言之,這一天後,寇老大和槐五麵對他時更加尊重了。


    寇老大收起了那副虛假的憨笑,甚至主動問起了他對當下時政的看法。


    趙小山能說什麽,當然是極力貶低黃太後,又極力頌揚周徹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趙小山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有時候說幾句便打住,給他們二人一點自由想象的空間。


    畢竟別人說的再好,沒有自己想的美。


    這幾天他們的進程非常緩慢,因為越靠近衛州地界水麵上的兵船越多,還有一些同他們一樣的“偷渡”小船,有的看到他們直接躲開了,有的見他們才四個人就想撲過來咬下一口肉,不過沒幾息功夫便被槐五和寇老大給打退了。


    那些大船看到他們更不客氣,有兩次直接就要撞過來,還是槐五和寇老大跑的快,才沒讓那大船追上。


    為了躲避那些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不得不放緩行程,找地方暫時躲避,有時候一躲就是一天。


    四人都感覺到了形勢的崩壞,他們遠離人群許久,說不準現在兩方又打起來了。


    趙小山多次和朱豐收蛐蛐他們倆運氣好,人海茫茫中竟然找到了戰鬥力如此強大的護衛,若不是寇老大和槐五,他們這次絕對到不了京城。


    朱豐收也認為如此,最後兩人一致決定,等到了京城剩下的七百兩還是要全額給上。


    農民工工資不能欠。


    為了保證安全,槐五和寇老大決定放棄鏡河,轉到船隻較少的支流繼續行進。


    趙小山自然無可厚非,他又不懂,全聽船老大的話。


    打定主意,當天晚上寇老大和槐五便在最近的分叉口駛進了一條小支流。


    這支流水流量不大,河道也窄,根本裝不下那些運兵船和商船,好在他們的船也小,倒是能正常行駛。


    這條支流叫仙女河,據說以前有仙女下凡,走時卻將手裏的彩練忘在了這,於是這條河便叫仙女河。


    仙女河並不長,全程都繞著衛州的東澤郡,下了仙女河後便是另一條支流叫淶河,沿著淶河再往上走匯入鏡河再走一段路便是柳州碼頭了。


    進入衛州地界,趙小山的話也少了,不敢再像之前那般絮絮叨叨個沒完,他怕自己一時沒控製住聲音大了,再被躲在暗處的黃太後一黨給端了。


    因為仙女河沿岸有很多村莊,他們在沿岸停靠時便會進入村莊換點吃食,這也導致四人的夥食水平直線上升,趙小山終於不用再每頓煮煮煮了。


    從村民的口中他們多少了解了一些外麵的形勢,建元帝周徹和黃太後又要打架了。


    現在衛州很亂,官府經常下來抓壯丁用以擴充軍隊,有些人家不想充軍便選擇逃跑,可剛逃沒多遠就被抓住了,最後還是充了軍。


    據說黃太後自稱組織了一支五十萬的大軍,準備向京城進發推翻周徹的偽政權。


    而京城那邊如何應對的村裏人則無從得知。


    現在正是入冬的時節,按理說秋糧早就收完了,該翻地準備種冬小麥了,可趙小山看去,好多地都沒翻,冬小麥隻有一兩家種了。


    農民最是重視土地產出,怎麽可能拋荒?


    趙小山百思不得其解,花了兩文錢問了一個來河邊打水的小男孩,這小男孩見到錢笑的很開心,童言童語道:


    “我爹被抓去當兵了,我倆哥哥白天都躲山上去了,我娘說了,他倆都到年齡了,要是不躲起來一定會被抓走,寧可地不種了也不能讓我倆哥哥去送死。”


    這孩子最多十歲,看著很瘦,那個大水桶都快有他腰那麽高了。


    十一月份的天已經很冷了,他穿著單薄的麻片衣,褲腿處短了一大截,凍的小鼻子紅紅的,露在外麵的手腳都長了凍瘡,看起來很是可憐。


    寇老大看著不忍心,摸摸兜發現沒有錢,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槐五,可槐五剛掙的一百兩都留給寇小三了,現在他兜裏比臉都幹淨。


    最後還是朱豐收給了這男孩一小塊碎銀,叮囑他快點迴家,現在外麵很亂,不要再和陌生人說話雲雲。


    那男孩從沒見過這麽大塊的銀角子,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可愛極了,拿起銀子就送到嘴裏咬了一口,確定這錢是真的,連水桶都不要了,撒丫子就往迴跑。


    趙小山看的失笑,迴頭發現槐五和寇老大還一臉擔憂的望著男孩遠去的方向,見縫插針無口不入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黃家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肆意抓捕成年男子充軍隻為奪權竄位,這樣的政權若能成功,大景永無寧日。”


    “以後到處都會有這樣的小男孩,我們能救的了這一個,能救的了千千萬萬個?”


    “隻是可憐了他們這些孩子,一個小生命來到這世間本該享受生活看遍風景,卻是先將這世間的苦吃了一遍,什麽因果報應來世今生的,什麽都沒有現在重要,救人者自救,幫人者自幫。”


    這次,就連寇老大聽了趙小山的話都沒再接話,但他們的眼神明顯變了。


    經過這段時間趙小山的不斷洗腦,兩個人的眼界逐漸放寬,不再僅僅局限於城陽縣城,而是立足於天下,著眼於百姓,多了一絲人文關懷,少了一絲敝帚自珍。


    趙小山對自己的養成計劃非常滿意,下定決心在正式到達京城之前將他們二人改造成功。


    平靜的日子在一個普通的早晨結束。


    現在他們走的支流淺灘太多,為了安全,幾人開始白天行船晚上休息。


    這一天他們剛從仙女河轉到淶河,早晨剛找到一處淺灘停泊好小船,朱豐收拿出炊具準備煮飯,便聽到不遠處的村子傳來了一陣陣女人和哀嚎聲和孩子的哭啼聲。


    槐五站在船尖上朝村子的方向望去,發現村裏很亂,像有劫匪來了。


    寇老大朝他搖了搖頭,“別去了,前麵指定有官兵,咱們還是快走吧,換個地方停靠。”說著便指揮朱豐收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另尋他處。


    槐五有心想去探究,被寇老大一個眼神給阻止了,也隻能老實的將船上的纖繩收好。


    這邊正收著呢,前麵突然一陣騷動,一個妙齡少女突然朝河這邊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哭大叫,她後麵還緊緊跟著三四個追兵。


    那少女身上衣不蔽體,露出的部分紅紫一片,腿根處隱隱還能看到一絲血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迴事。


    趙小山心下一慌,下意識的看向後麵的槐老五。


    果不其然,槐五雙拳緊握雙目赤紅,撞開寇老大的阻攔,急速跑下船,朝那迎麵跑來的少女而去。


    “救命,救命……”


    這女子本打算紮進河水裏自盡,沒想到河邊竟奔過來一個健碩的男子,不由哭求起來。


    她後麵的幾個追兵還在跟進,看到前麵的槐五嘴裏還不幹不淨道:“誰敢壞了大爺的好事,沒事的趕緊給爺滾。”


    趙小山心中暗道不好,果不其然,槐五一個健步衝上去一腳踢飛說話的追兵,然後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刀,手起刀落,不過幾下,這四個追兵全部喪於他手。


    那少女堆坐在地,呆呆的看著猶如天神一般的槐五,忘記了哭泣。


    寇老大暗道一聲不好,急忙上岸,跑到槐五身邊,怒斥道:“你瘋了,這些人可不是水匪,這些都是官兵,你連官兵都殺麽。”


    趙小山也急匆匆跑過去,他沒去安慰猶自憤怒的槐五,而是拿出自己的衣服披在了那少女身上,問道:“這位姑娘,到底怎麽迴事?”


    那姑娘像是被喚醒,先低下頭看了看身上的藍色棉衣,又抬頭看了看他們三人,許久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他們都是朝廷來抓丁的官兵,你們為了小女殺了他們必不能善了,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隻求來世當牛做馬……”


    “打住!”趙小山最受不了這套臨別感言,急忙道:“你可別尋死啊,什麽大不了的事啊,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麽,犯錯誤的是他們,可不是你,你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再說了,我們敢殺人自然是不怕他們,也有逃跑的能力,我們的安危你不用管,以後指定活的逍遙又快活,還是說說你吧,你有何打算。”


    這裏有四個兵,不遠的村子裏必然還有,他們必須速戰速決,然後趕緊離開。


    那女子看出了趙小山神情的焦灼,淒然道:“恩公你們快跑吧,村裏還有不少壞人,他們看到這四個人沒迴去必然要追出來,到時候你們就危險了。”


    “你叫什麽?”這女子話還沒說完便被槐五打斷了。


    “我叫楊桑花,我大哥二哥都被他們抓走了,我爹娘反抗不過也被他們打死了,我,我也被……”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麽?”


    這少女搖搖頭,“都死了,連二叔一家都死了,我妹妹反抗的太厲害,被他們一刀砍死了……”


    “這哪是什麽官兵,這比土匪水匪都不是人,簡直太可惡了!殺了他們真是便宜了。”朱豐收氣的破口大罵。


    “我們要去京城尋親,你要和我們一起去麽?”槐五一臉認真的看向地上的楊桑花。


    少女一臉不可置信的迴望過去,她不懂為什麽這個第一次見麵的男人眼裏會有悲傷,甚至兩眼含淚,少女以為這淚是為她而流,內心複雜難過。


    今天是她人生的噩夢,大哥二哥被抓走,爹娘慘死,自己慘遭淩辱,本以為或是投水自盡或是被賊人殺死,沒想到柳暗花明竟遇到了這個奇怪的男人。


    這男人對她飽含同情,甚至為她流了淚。


    “我願意,隻要恩公不嫌棄,我願意一直跟隨恩公,謝恩公收留。”說罷,楊桑花跪地磕頭,語氣鄭重。


    寇老大和朱豐收都無語了,他們根本沒來得及阻止,槐五的神經病就犯了。


    不僅殺了人救了人,還要收留一個人。


    是不是下一步就是他倆結拜為義兄妹,然後上演一出反複拉扯的狗血替身文學了?


    瘋了……


    寇老大十分不滿要帶一個人上船,理由十分合理:


    第一,他們是有任務的,是要護送趙小山主仆二人去京城,這一路危險重重的,不是出門溜達!


    第二,船就那麽大,四個男人已經夠擠了,怎麽能放下一個女人,太不方便了。


    第三,這女人身份不明,萬一以後人家兩個哥哥迴來找不到人怎麽辦。


    第四,這女人叫楊桑花,不是寇蓉兒!


    然而,他的這四條理由都被槐五的一句話推翻了,槐五根本沒看寇老大,而是直麵趙小山:


    “趙兄弟,我願意投奔明主,你能幫幫這位姑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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