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極必蝗,大旱不可怕,可怕的是後麵的蝗災。


    蝗蟲過境,遮天蔽日,當真是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地裏的莊稼就不用指望了,就連樹皮草根都不一定能留下。


    而且往往是吃完一個地方馬上飛往下一個地方,禍患無窮。


    這種情況下,若是朝廷賑災不力,老百姓必有民怨。


    窮則生怨,怨則生亂……


    趙小山一邊憂心這閩南的災情,一邊又覺得或許這次災情是個機會,至少對遠在西北的周徹是。


    畢竟,亂則生變。


    這種矛盾的心理沒持續多久,他便再沒工夫瞎操心了——閩南果然起了民變,災民中有人振臂一唿,攻破了當地的衙門,將衙門內所有囤糧全都放了出來,並將縣令等一幹官員都殺了。


    災民變亂匪,性質變了。


    麵對膽敢絞殺朝廷命官的災民,給他們賑災糧食就是給自己挖坑刨糞,朝廷的風向立馬變了,由出錢出糧的賑災變成了出兵出將的平亂。


    本來叛亂的隻是閩南一個小縣城的事,可元康帝十分憤怒,竟然有人敢赤裸裸的打他的臉,簡直是給臉不要臉。


    這根本不是一個小縣城的事,是整個閩南的事。


    為什麽大景朝別的地方風調雨順什麽問題沒有,就閩南旱了,一定是那裏的人不行!


    那裏的人平日裏就作惡多端對上不敬,這次的旱災就是上天降下的天罰,得到示警後竟然還不思悔改,還敢造反,簡直是倒反天罡。


    該殺!


    通通都該殺!


    天子一怒,浮屍千裏。


    可打仗是要錢的,這幾年朝廷被折騰的國庫早就空了,哪怕去年元康帝通過不要臉的手段斂了些錢財,但那都是他的私庫,輕易不能動。


    那怎麽辦?繼續攤派吧。


    老百姓的賦稅再加一成,人頭稅再加兩成,商戶最有錢,身份地位最低,最有羊毛可擼,稅再多加三成。


    民間財產過一千兩者須每家捐款,數量不等,全憑自願。


    說是這麽說,但胥吏來收錢時可不能讓你隨便捐,榮河郡新上任的府尹為了迎合陛下,早就定好了標準:家中財產過一千兩者,各捐一百兩,以表對陛下的敬意。


    一百兩對趙小山來說真不算什麽大錢,可他掏的還是不情不願。


    誰知道這錢最終去向是哪裏,是新任府尹的褲兜裏還是皇帝的後花園裏。


    總之不會是閩南的災民那裏。


    這個時代沒有網絡,朝廷的動向和閩南的災情無法實時跟蹤,往往事情都發生了很多天趙小山才知道。


    其實也不用靠別的渠道傳遞消息,看糧鋪裏的糧價漲幅就可以預知騷亂是否升級,若糧價迴落,則說明災情平息。若糧價繼續暴漲,說明那的情況依舊很糟糕,沒有一絲好轉的跡象。


    閩南離榮河很遠,雖然糧價漲了不少,但生活並未受到太多的影響。


    孩子該上學上學,家長該做飯做飯。


    出於謹慎考慮,趙小山再次壓低作坊產能,五天開一次工——畢竟原材料太貴了。


    很多普通老百姓連雜糧都吃不起,又哪有錢財去買昂貴的米粉?


    現在趙家村也人心惶惶,有些手頭寬裕的感覺到風聲不對,怕鬧糧荒,抓緊時間去密水搶購了點糧迴來。


    那些去年賣玉米的人家後悔不已,早知道要鬧災,當初便不該賣玉米。


    現在卻要高價買糧食吃。


    整個大景貌似都被閩南的形勢影響到了,上到廟堂之高,下到街頭巷尾,所有人的神經都被閩南牽動,都在討論閩南的局勢變化。


    按說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那撥作亂的災民早就應該平定了。


    事實卻是民變不僅沒被鎮壓下去,反而聲勢越加浩大。


    據說亂民中出現了一個領袖人物,帶著那些亂民連續攻克了五個縣,已經在一個郡建立了據點。


    這首領名叫邢大可,聽說此人之前是個屢試不中的書生,這次閩南旱災,家中妻女都餓死了,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此人雖然考試不行,但十分有智謀,頭腦清晰手腕了得,組織能力指揮能力亦或是演講水平都是一流,說的話十分蠱惑人心,通過其個人魅力在災情初期迅速建立起威望。


    現在的他早已不是原來鬱鬱不得誌的落魄書生,而是叛軍的首領人物,手下還聚集了好幾個頗有軍事才幹的將領,將原來一盤散沙的亂民災民迅速武裝起來,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


    形勢的發展已經完全出乎朝野上下的預判。


    元康帝氣的天天砍大臣,他想調動大軍盡快平亂,奈何北邊還有胡人要防,那邊的軍隊不能亂動,西北還有大夏這個勁敵在,那的軍隊同樣不能動。


    想來想去也隻剩下江南這一個地方有兵可調了。


    奈何江南經濟水平高,老百姓生活富足,沒有叛亂的可能,這裏的軍隊數量便很少,戰鬥力也不強。


    不過再弱也比沒有強,元康帝一怒之下將江南八成兵力都調到了閩南。


    然而結果卻很不盡如人意,不僅沒有取得戰鬥的勝利,反而折損了不少。


    這亂軍狡猾的很,他們往往利用熟悉地形優勢的特點,敵攻我退,敵退我進,敵疲我打,像是泥鰍一樣,滑不留手。


    閩南多瘴氣,江南軍本就不適應,現在又被折騰的疲憊不堪,士氣大減。


    最可惡的是,這邢大可不講究,像是餓死鬼托生的,每次打仗必要搶糧。


    有一次還活抓了一個世家派來混軍功的公子哥,邢大可也不殺人,放出話來,若想人活著迴去,拿五百石糧食來換。


    這公子哥是家裏的麽子,本來就受寵,成了俘虜雖然丟臉,家裏人還是覺得不能放棄,老太太到元康帝麵前一頓哭訴,哭的差點厥過去才征得元康帝的同意,掏了不少家財,換成糧食,將人換了出來。


    戰事拖拖拉拉進行了大半年,元康帝眼睜睜的看著這股亂民漸成勢力。


    雖然範圍一直局限在閩地,但漸有逐步擴大的態勢。


    按理說大景朝陷入了內亂,這大好的時機北地的幾個胡人政權不應該這麽老實,可事實卻是他們就是很老實,一動也沒動。


    沒過多久,李伯玉的一封信給趙小山解了惑:不是胡人不想動,是他們動不了,原來北地也亂了。


    甚至亂的比大景還早。


    南方的閩地幹旱,北地也沒好哪去,好幾個地方都出現了災情,和閩南的旱情相反,北地是洪澇。


    其實從去年開始北地的天氣便很不正常,冬天比往年更冷,雪很大,凍死了大批牛羊,就連農耕區都減產了不少。


    自五月份起不少地方提前進入了梅雨季節,連續下雨,地裏的莊稼剛種下去,因為過低的溫度和連續的降雨,還沒來的及長大便澇死了。


    等進入八月份,降水更大了,有時候連著十多天都見不到一絲陽光。


    那些胡人本就不善種地治水,之前靠著漢人留下的水利設施還算相安無事,百年過去了,原來的水利工程在沒有維修的情況下早就半報廢,現在又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水,決堤的決堤,衝垮的衝垮,老百姓流離失所,損失慘重。


    他們知道大景亂了,雖然很想去插上一手撈點好處,奈何這次洪澇讓他們自顧不暇,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機會從眼前消失。


    北澇南旱,隻有中間一條狹長的地帶尚算安穩。


    不過趙小山感覺今年的氣溫明顯比往年高,都進入九月了,每日依然酷熱難耐,沒有一絲涼氣。


    好在上半年尚算風調雨順,地裏的莊稼長勢還行,玉米依舊豐收了。


    但老百姓的日子卻很不好過,朝廷打了近一年的杖,急需用錢,秋糧一下來,征稅的胥吏們便來了。


    稅又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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