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山一番話說完,廚房裏所有人都沉默了。


    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不是鬼不是怪也不是人,是貧窮!


    這句話,可以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說,可以是個被生活壓榨的失敗者說,甚至可以是隨波逐流的乞丐說,但獨獨不能是趙小山說。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不誇誇其談,不虛情假意,不扭捏造作,直言不諱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追求,這樣的通透這樣的坦蕩,使在場所有人為之汗顏。


    周徹愣愣的看著眼前其貌不揚的孩子,如果說之前同意合作實在是無聊之舉亦或是一種投機。


    但現在,他看向對方的眼神中充滿了欣賞,他決定將其當做一個平等的、可以給予尊敬的夥伴!


    一個如此純粹通透的人,一個能做夢多才多藝的人,一個不屈不撓從不言敗又睚眥必報的人,值得他以誠相交。


    他不會將之毀去,反而要重重的栽培他。


    也許,這個孩子將來帶給他的驚喜,會比現在多的多。


    也許,自己現在的困境會由這個孩子來破除!


    “趙小山,你說的對,是本侯莽撞了。”周徹放下筷子,“這米粉,你打算怎麽做?”


    趙小山豈能看不出對方態度的變化,“實不相瞞,這米粉我們家已經生產了一段時日,還給樂平的香滿樓送過幾次貨,但樂平市場太小,銷售量也有限,生產規模就一直沒提上去。


    如果侯爺您願意進行前期投資,我的兩個作坊就可以同時進行。我不要多,隻要先給我三百兩,不,五百兩,五百兩銀子的啟動資金就行,隻不過銷路這塊,還要仰仗您的路子。”


    趙小山雖沒明說,但大家都知道他口裏的路子是誰。


    周徹點點頭,“我先要出資,後要找銷路,你卻隻分為兩成利潤,這是不是太低了?要知道,我叔祖和我祖父早就分家,我們現在是兩支了,我找他辦事也是要拿出籌碼的。”


    趙小山猶疑了一下:“那三成?多出來這一成算您家長輩的?”


    “五成!”


    “三成半!”


    “太少了!”


    “太多了!給你五成我還剩啥?!除了最開始借你點錢,我的技術我的場地我的人工我的原料,如果路子通了你不需要再額外投資什麽,就能拿到錢,已經算是很劃算的買賣了!”


    趙小山要怒了,這淳縣侯簡直沒有一點宗室的氣派,竟像個商人似的和他胡攪蠻纏斤斤計較。


    “侯爺,這米粉是個長久的買賣,您真的一點虧不著。我就這麽說吧,要不是我現在實在沒有本錢沒有門路,我根本不會找你!”


    和你合作,簡直與虎謀皮。


    自己和當初的大清有一拚了,真是割地賠款以求得一息尚存。


    和趙小山的氣急敗壞相比,周徹簡直不要更淡定,“三成半不好聽,四成吧!湊個整!”


    “這怎麽能湊整?!還有稅呢?商稅也是大頭!”


    經過兩人一番唇槍舌劍的談判,最後雙方達成如下協議:米粉生意大股東乃趙小山,由他組織生產,前期所有投入算淳縣侯,所得利潤分他四成,所需上交的商稅也由淳縣侯共同負擔。


    協議隻是口頭協議,雙方根本沒有簽訂文書的打算。


    周徹是懶得簽文書,就他這身份地位,根本不懼趙小山反悔。


    趙小山是想著現在生意還沒開始,還有很多細節沒發完善,等運作起來發現問題後再正式敲定文書。


    大事商量完了,周徹對身後人擺擺手,“來人,去前院將白常文叫來。”


    說完又轉頭對趙小山道:“肥皂生意我派李球和你接洽,米粉的生意另算,我也給你找個幫手,他叫白常文,是我的一個幕僚,以後生意上的事你找他就行。”


    兩人正說著,小廝領著一個身穿青色直綴長衫,長的頗為文雅秀氣的中年書生走了過來。


    這中年書生就是周徹嘴裏說的白常文。


    白常文本是侯府的遠房親戚,當年也曾取得過功名,隻不過後來家鄉遭了災,親人都死光了,他才不得不投奔了遠在密水的淳縣侯。


    周徹曾表示願意資助他繼續考取功名,卻被他婉拒了。


    他雖剛過而立,但因經曆了諸多人間悲苦離合,為人很是豁達通透。


    現在的他平日裏不是陪周徹讀書,就是幫他處理一些雜事,說是幕僚,更像個管家。


    來的路上白常文就從小廝那了解個大概,知道侯爺要他以後和一個叫趙小山的孩子合作做生意。


    昨天的樂平他沒跟著去,今天的肥皂他也沒過來,還真不知道他們侯爺怎麽又心血來潮要和人合夥做生意了。


    一進廚房,他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趙小山。


    那麽多人,好幾個他都不認識,但他一眼就知道,這個就是小廝口中說的趙小山。


    雖身著破爛,但神情毫無窘意,稚齡之態,眼神卻通透執著。


    他們家侯爺什麽時候認識的這號人物?


    帶著點疑問,白常文躬身問道:“侯爺,您叫我?”


    “常文,這就是趙小山,具體的事李球稍後會告知你,他的米粉生意以後就由你來負責。”


    白常文打量趙小山時,趙小山也在打量他。


    和白常文對他的欣賞不同,趙小山對白常文卻不太滿意。


    這一看就是個讀書人,一身儒衫文質彬彬的,能不能一說話就是子曰如何如何?


    派個讀書人來做商事,淳縣侯還真靠譜!


    李球接到命令,將關於米粉的事一一講給白常文,這時趙小山借機問道:


    “侯爺, 我還有一事相求。”


    周徹一挑眉,大方道:“有何事,說來聽聽?”


    “我聽聞大景朝有規定,從商之家的子弟不能科考?我家還有一個侄兒,名喚鐵牛,今年剛滿五歲,很是聰明伶俐,我本想送他去讀書的……”


    不等他說完,周徹就明白了他什麽意思,“這個好說,交稅的時候讓李球和白常文去,這些產業就算掛在他們倆名下,你們家就還是鄉村戶,你侄子還能正常科考。”


    這,不妥吧?


    肥皂倒是無所謂,反正技術都賣了,米粉可不行。


    現在掛在白常文名下,若以後淳縣侯見錢眼開,想自己獨吞,自己豈不是一點理沒有?


    本來原始資金就是他的,交稅時“注冊”也是他手下的,那官方備案這和自己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看他皺眉猶豫,周徹了然一笑,“本侯不是那等貪得無厭之人,你無需顧慮太多。”


    他雖如此說,但趙小山還是沒開口答應,肥皂和米粉,可是自己以後立足的兩大基礎,怎麽可以輕易拱手讓人。


    “趙小兄弟,你如若擔心以後的變故,我倒是有個建議。”正僵持著,那邊白常文已經基本了解完情況,插話道。


    “不知趙小兄弟可否婚配?如若已經婚配就可以分家另過,這樣的話哪怕你是商戶,也不會影響你侄子科考。如果沒婚配,則要等到成婚才可分家。”


    啊?分家另過?


    “那如果我是商戶的戶籍,以後還能再改迴來麽?”萬一以後他成親,也有兒子,可別受啥影響。


    白常文繼續解釋說:“原則上來說是不可以的,我朝戶籍講究的是世代沿襲,隻不過經曆過北朝南遷,很多戶籍都散落了,這些年商稅所占比重漸重,朝廷對農戶經商的管理也是睜一眼閉一隻眼。


    如果你隻開個小鋪子賴以謀生,沒人會管你的戶籍,但若你有大額財產,如作坊船隻抑或大店鋪,則必須重新落戶為商戶。”


    趙小山明白了,也更鬧心了。


    這麽說,自己的作坊要麽隱瞞不報,要麽就要落到白常文名下,要麽自己馬上成親分家。


    哪一種,都讓他很糾結啊。


    猶豫再三,趙小山決定先擱淺,待迴家後再好好研究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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