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一會要見到的熱鬧,趙小山和二黑子腳下生風,走的比大黑牛都快。


    兄弟二人一路談天說地你來我往,倒也不覺得累,把本來一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縮短了一炷香時間。


    站在山坡上,趙小山遠遠就看到了一口大青鍾,那是大昭寺的標誌性建築。鍾樓下麵還有成群飛簷翹角的青磚房屋,看起來古樸莊嚴。


    這大昭寺不愧是遠近聞名的古刹,光這建築規模就占了半座山,難怪香火這麽旺。


    他們到的時候大昭寺門口的空地上已經來了不少人,路兩旁被大大小小的攤位占據。


    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熱鬧不已。


    趙小山來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出村逛集市,頓感新鮮。他迫不及待的奔下山坡,甩下二黑子,混入人群逛了起來。


    嘿,這哪是個寺院門口啊,哪有一點佛門聖地的清靜無為,這吵吵嚷嚷的,比那菜市場都熱鬧。


    賣餛飩包子油餅糖人的、賣雞蛋野味水產的、賣水豆腐的、賣棗子桃子梨的,還有不少手工藝品,竹筐竹簍背簍的、小風車小木劍竹蜻蜓的,甚至還有賣納好的鞋底的。


    這可真是開了眼界了,這古代的物質生活一點也不貧瘠啊。


    趙小山背著手一邊逛嘴裏一邊嘖嘖感歎,隻覺的兩隻眼睛都不夠看似的。


    這才是他想要的人間煙火啊。


    走了一圈,趙小山最後停在了離寺廟門口最近的餛飩攤子這,走不動了。


    “餛飩,熱乎乎的餛飩嘍,小哥來一碗啊,豬肉大蔥餡的,皮薄餡大,現包現煮,才五文錢一碗,老香了,保你香的把舌頭吞進去。”


    這餛飩咋做的呢,這麽香呢。


    皮看起來滑嫩嫩的,粉色的肉餡在裏麵若隱若現,濃濃的白色高湯上還飄著一層綠色的蔥花香菜,看起來誘人極了。


    趙小山摸了摸肚子,早晨老早起來,就糊弄了一口,又走了這一路,肚子裏實在有點空了。


    這樣的純麵食,他有多久沒吃過了。


    別說餛飩這樣帶餡的了,就連雜麵幹糧他都忘了啥味了。


    高粱餅子那口感糙的,把他嗓子都喇粗了,甚至連菊花都得到了很好的鍛煉。


    摸了摸懷裏僅有的家當——昨天掙得那三文錢,趙小山咽了咽口水,歉意的朝賣力吆喝的攤主搖了搖頭,貓著腰躲走了。


    兜裏沒錢,連背都挺不直。


    慘,真慘!


    他原本也是家裏“千嬌百寵”的小少爺,一朝穿越,竟淪落成泥碾作塵土,連碗五文錢的餛飩都吃不起,這讓他情何以堪!


    何以解憂,沒有杜康,唯有music!


    掏出昨天立下大功的“笛子”,趙小山靠在大昭寺的牆角,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楓葉將故事染色結局我看透……”


    一首充滿淡淡離愁的《東風破》緩緩傾泄而出,曲調哀婉憂傷,聞者無不動容。


    “唉?那個臭小子,你大早上在這嚎什麽喪呢?沒看人在這做生意呢?你要哭喪滾一邊哭去,別在我這哭,晦氣!”


    卡!


    一聲喝罵將沉浸在自己悲傷中的趙小山拉迴了現實。


    唉,版本不對啊,這麽優美的旋律不應該引來一群人圍觀,然後一曲終了,在眾人的讚美和強烈的吆喝下再來一首麽?


    這土老帽,不按套路出牌,怪不得這麽窮,這麽高雅的藝術怎麽到他嘴裏變成哭喪了!


    氣煞他也!


    “會不會說話?這是高雅的藝術!連藝術都不會欣賞活該你賣豆腐!”


    “給你臉你不要臉了是不?信不信我抽你?我賣豆腐我能掙錢,你他娘的會藝術,連碗餛飩都買不起,要個屁的藝術。滾滾滾,趕緊滾,再不滾我真抽你了。”


    我靠的,來了個橫的!


    “這是佛門聖地,不興打人。”


    “十八羅漢還殺人呢!”


    趙小山眼珠子轉了轉,二黑子呢,趙老爹呢,都幹啥去了,這麽大個地方咋還走丟了呢!


    呔!都怪自己剛才走的太著急!


    對方一米八,自己一米六八,算了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讓他一次又何妨。


    “哼,走就走,你讓我留我都不留。”


    主打一個傲嬌!


    “呸!臭要飯的,屁的藝術!跟我拽什麽詞!豆腐啦豆腐,一塊兩文錢的豆腐啦,熱乎的豆腐啦……”


    趙小山走在迴去的路上,氣的胸脯一鼓一鼓的。


    什麽人啊,自己歌以詠誌礙著誰了,幹啥大早晨的讓人平白無故罵一通啊。還不是看他長得瘦小又自己一個人麽,以為他好欺負麽。


    他娘的!士可忍孰不可忍!


    趙小山穿過人群,朝著一處空曠處,雙手擋在嘴兩邊以擴音:


    “黑子,二黑子,曹方……”


    “爹,福娃,趙來福……”


    “來了來了來了,山子,你嚎啥嚎,老遠就聽到了,喊啥喊?!”


    寺廟門口,二黑子聽到動靜趕緊奔了過來,後麵還跟著一個青衫光頭的小和尚,不是別人,正是俗名陳狗兒,法號悟真是也。


    隻見他臉白如玉,眼神清亮,鼻梁高挺,身形修長,圓圓的腦袋反射著陽光,整個人像沐浴在聖光中,就連走路都步態輕盈衣角微動,真真一無雙小和尚。


    “山子,你在這嚷嚷啥呢,小心把寺裏的武僧引來。”


    別張嘴,別說話,完了,太破壞美感了吧。絕世小聖僧一秒變俗氣糙漢的錯覺。


    “你躺這一個月咋還把自己躺瘦了?現在真的全好了?黑子去找我了,喏,給你偷的饅頭,知道你平時吃不著,趁著沒人趕緊吃吧。”


    饅頭?白麵的!


    趙小山抬頭看看眼前的陳狗兒,覺得他不是人,他就是這大昭寺裏的佛陀!


    饑餓的腸胃此時集體唱歌,趙小山聽到了他們的唿喊決定應和,再也忍不住,一把將饅頭接了過來塞進嘴裏。


    “唔……”


    綿密的麵質遇水分解出了淡淡的甜味,順著喉嚨慢慢滑進肚子,高碳水的刺激下大腦迅速分泌出大量多巴胺。


    這一刻,趙小山覺得自己仿佛又圓滿了。


    “甜,饅頭真甜。”


    “你爹來的有點晚,牛車沒地方放了,我讓他牽到寺廟後院了,一會就迴來了,你啥事啊嚷嚷?”


    不提還罷,一提這事,趙小山登時氣的停止咀嚼,哇啦哇啦的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陳狗兒皺皺眉,“你啥時候還學會吹曲了?我咋都不知道呢?”


    “別說你了,我都不知道,我還沒和你說呢,昨天咱村老牛家的土生娶親,山子可厲害呢,*%¥#@&……”


    二黑子一聽這茬來勁了,繪聲繪色把昨天趙小山大出風頭的事說了一遍,完了還不忘總結一句:


    “山子說了,以後村裏的紅白喜事都他包了,能掙一文是一文。唉,你別吃了,來的時候我不說了麽,請你吃炸蝦餅,走走走,吃炸蝦餅去。”


    對啊,還有炸蝦呢,趙小山連忙把剩下的半個饅頭塞懷裏,匆匆忙忙的跟上二黑子的腳步朝入口處的炸蝦餅處走去。


    三個人推搡著人群,逆向往外趕,吱哇亂叫,因為馬上要吃的美食,甚至忘記了剛才的不快,隻剩下少年人純真的歡樂。


    赤心用盡為知己,黃金不惜栽桃李。桃李栽來幾度春,一迴花落一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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