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修齊這才放下茶盞,朝俞大猷點了點頭。


    俞大猷順手一丟,就把藤吉郎扔出了一丈多遠,隨之彈了彈身上的灰塵,轉身落座。


    那模樣,就像剛才不是經曆了一場戰鬥,而是打了一隻蒼蠅似的。


    而藤吉郎就像快要窒息的魚,趴在地上,邊咳嗽,邊大口的唿吸。


    汪修齊看向熊若宮:


    “剛才熊先生說木下藤吉郎是在試探,試探什麽?”


    熊若宮跪在地上沒有起來,依舊低著頭:


    “在藤吉郎看來,天下除了信長之外就沒有英雄。


    可在鬆浦津城,藤吉郎見到無數百信把殿下奉若神明,有些不服,就想試試殿下的氣魄和膽識。”


    汪修齊挑了挑眉毛,不以為意地問道:


    “那試出來了嗎?”


    此時,藤吉郎已爬了起來,他揉著脖子,走到殿中單膝跪地,諂媚笑道:


    “試出來了。主公猶如熊熊烈火,狂傲暴虐,而王子殿下,猶如廣袤之海,外表平靜卻內藏暗湧。”


    呦嗬,小嘴叭叭的,挺能說啊……汪修齊心裏腹誹,卻和顏悅色地看向熊若宮:


    “熊先生,他們的漢文都是你教的?”


    “熊某才疏學淺,讓殿下見笑了。”熊若宮麵容祥和,語氣淡然。


    “好了,起來落座吧。”汪修齊抬了抬手,又讓侍女奉上茶水點心後,才開口詢問:


    “二位前來,所為何事?”


    清俊如畫的熊若宮麵帶微笑,平和說道:


    “此來目的有三。


    其一,聽聞大宋王爺被刺,主公心急如焚,特讓熊某代為問候。


    其二,阿市小姐嫁入王府已有數月,主公掛懷,讓我等過來探望。


    這最後,還請殿下能夠售賣一批鐵炮與尾張。”


    “幾月前不才送給你們兩百支火繩槍嗎,怎麽又要購買,難道尾張要與誰開戰了?”瀧捷皺了皺眉,不緩不急地問。


    “這是自然,隻要糧食收完,就要開戰,年年如此。”藤吉郎從椅子上處溜到了地上,咧嘴歉意道:


    “王子殿下恕罪啊,你們這唐人的椅子小的坐不習慣,還是坐地上自在。”


    “鐵炮倒是有,關鍵是尾張拿什麽來買呢?”葉秋打開折扇,就像看窮親戚似的皺眉說道:


    “本官知道尾張盛產糧食,可大宋不缺糧。”


    “木曾馬怎麽樣?”藤吉郎挺直了腰杆。


    “我大宋現有蒙古馬幾千匹,哪裏用得上矮小的木曾馬。”葉秋搖著扇子,嫌棄地說道。


    尾張國處於地勢平坦的衝積平原,農業發達,可礦產卻不多,就連鐵錢都被信長收集來煉化打造兵器了。


    被葉秋這麽一問,藤吉郎啞火了,抓耳撓腮間突然瞥見阿市,他眼睛猛的一亮:


    “我尾張國還盛產美女,要不,再給王子送一些來?”


    “噗!”汪修齊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他收斂了笑容,看向熊若宮:


    “熊先生,若是尾張拿不出等價的貨物做交換,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裏吧。”


    看汪修齊開始趕人了,熊若宮不再沉默,他巧妙地換了話題:


    “不知王爺可還安好?”


    知道熊若宮話中有話,汪修齊沉著臉搖了搖頭:


    “很不好,否則也沒有必要讓本世子來監國了。”


    “熊某知道,是何方勢力下的刺殺任務,可否用此消息換購兩百支鐵炮?”


    聞言,瀧捷幾人頓時眼睛發亮,想要開口,可看汪修齊表情平淡,又把話憋了迴去。


    果然,一個被三麵夾擊多年卻屹立不倒的藩國,沒有隱藏的諜報組織怎麽可能……汪修齊心裏一喜,卻表情平淡地說:


    “且說來聽聽,如果值這個價錢,本世子自然會支付。”


    熊若宮點了點頭,


    “策劃此事的是鬆浦家的鬆浦隆信。


    一月前,鬆浦隆信、南蠻人薩比耶魯和諾昂.佩雷拉三人,在平戶城的靶場共同商議了此事。


    事後,由鬆浦家族武士,籠手田安經喬裝至薩摩國的山潛之裏下達了刺殺任務。


    他們的計劃是,殺了汪直大人,引起宋國內亂,同時鬆浦隆信會出麵討迴鬆浦津,如此一來,宋國多年積累的臣民、城池,甚至是海產捕撈之術都會落入肥前國的手裏。”


    “簡直是衣冠禽獸!”瀧捷氣急,拍案而起:


    “要不是我宋國付出良多,他鬆浦隆信能成為家主?平戶城能有今日之繁榮?”


    對熊若宮的話,汪修齊倒不覺得意外,他朝著瀧捷按了按手,接著說道:


    “如果熊先生半月前能把此消息售賣給本世子,別說二百支火繩槍,就算五百支,也能換到,此刻來說,是不是有些晚了?”


    這時,坐在地上的藤吉郎有些不樂意了,他反駁道:


    “籠手田安經下達任務是二十日前,而刺殺是十五日前,中間隻有五天的時間,而諜報到達清州城要兩天,我等趕過來要四五天,如何提前告知?”


    熊若宮頓了頓,接著藤吉郎的話,無奈說道:


    “原本主公有意用青隼傳書的,可阿市帶來的青隼從來就沒有飛迴去過,所以此法也行不通。”


    阿市無辜地看了眼汪修齊,委屈巴巴地又低下了頭。


    為了安全著想,阿市一住進王府,汪修齊就把尾張國隨行而來的嬤嬤和侍衛打發迴去了,至於那隻青隼,好像給許伯拿去下酒了。


    汪修齊輕咳兩聲,生硬地跳過話題:


    “此事暫且不談,但生意就是生意,諜報是有時效性的,這已經過了期的諜報,最多隻能換五十支槍。”


    聞言,熊若宮眉毛微皺,如今尾張危機四伏,今川義元手握五萬兵馬,上洛(入京)勤王已成必然。


    而尾張地處進京要道,就算沒有往日恩怨,今川義元也會除之而後快。


    可信長手中兵馬不過三千,這還算上了半農民半武士的鄉士,如果不能購買足夠多的鐵炮,毀滅就在眼前。


    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場麵變得有些尷尬,就連能說會道的藤吉郎也是垂頭不語。


    還是汪修齊打破了沉默,笑著問道:


    “本世子對你們的諜報組織很感興趣,既然你們能在平戶城搜集到那麽詳細的情報,想來實力不弱。


    不知熊先生能否給本世子介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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