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在軌道上走得很快,途中,李塵遇上七八個聞所未聞的大型工程單元,還有兩三個堆放著各式各樣工業原材料的大型倉庫。


    可是越往下麵走,李塵就約感到一股潮氣撲麵而來,到了後麵,甚至就能直接在軌道上看到凝結的水滴和牆壁上的淡淡水珠。


    “這裏是什麽特殊的工業區嗎?怎麽這麽潮?”李塵不解的問道。


    “不。”方舟聲音低沉。“這也就是我不能為你提供第二套治療方案的原因。”


    “之前的一次行星地殼運動,將第四層和第三層中間的工事牆壁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而那道口子又好巧不巧的連同著一條地下暗河。”


    “大量的地下水倒灌入剩下的層級,第六層采取全封閉式管理,我並不知道具體的受災情況。第五層我的主服務器本身就完全防水,且設立在專門的大型冷卻池中冷卻,沒有任何影響。”


    “可是第四層的大部分地形和三層到四層的通道已經被完全淹沒,下麵的絕大部分機器人不具備水下工作能力,上層的機械也無法進入這麽狹小的空間進行修補作業,就一直這麽淹著。”


    方舟在水邊停下,斷開與軌道的連接,把自己和李塵放在地板上。


    “水連同著地下河,可供你唿吸的空腔結構很少,而且因為倉庫管理麵板長時間離線,我並不清楚藥物是否還正常儲存在倉庫中。假如你改變主意,我可以迴去為你安排手術。”


    李塵看著在走廊燈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麵,嘴裏覺得有些發苦,默默的咽了一口唾沫。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話不隻對外麵那些泰隆士兵有效,對李塵也是生效的。


    他幾個小時前才剛剛差點被淹死在冰冷黑暗的湖水裏,靠著拚死的決心和一絲絲運氣才逃到這裏,真的值得為了一瓶藥就再次投身更深更黑暗更冰冷的地下河裏嗎?李塵在心裏問自己。


    不過是一次技術完善的換肢手術,自己睡一覺,起來就完全治療了。以後大不了再換一條飛升路線走,反正莉莉絲在機械方麵天賦很高,有她在自己就算換機械飛升的道路也不會走的太難。李塵在心裏自己安慰自己。


    可是,自己真的想要變成那樣子嗎?李塵心裏一個聲音問道。“成為半機械生命,甚至電子生命,真的是你願意的嗎?”


    李塵閉上眼,用手揉著自己的眉頭。這個問題他從一開始就在想了,基因飛升,雖然是他機緣巧合踏上的飛升道路,但是卻是他目前最容易獲得,也見效最快的變強方法了,雖然要一點小小的運氣。


    雖然自己的相貌已經完全變了,雖然自己已經默認自己已經從地球上永遠離開了,但是他骨子最深處還是有一份身為人類最後的驕傲。


    這份驕傲讓他會在夜裏睡不著的時候,無數遍的暢想,假如自己以後能夠迴到地球,假如自己隻是在蒼茫的宇宙中從一個角落穿越到了另一個角落,自己該怎樣迴去麵對自己的母星。


    “我決定了。”李塵睜開眼睛,對著方舟微微一笑“我還是決定以一個完整人類的身份活下去!”


    “所以,記得為我指好路。”說罷,李塵輕輕後撤幾步,一個健步向前一衝,俯身低頭紮進水裏。


    一入水,李塵的第一感覺就是冷,這裏的水與地表那些會受到地表太陽輻射照射的廢水不同,這裏的水是那種透著邪性的冷,像是一根根小冰錐在往身體裏鑽。


    李塵提起一口氣憋住,沿著被淹沒的樓梯手腳並用的向下遊。


    水底下並沒有之前湖底那麽暗。這裏的水很清,上麵的走廊燈能夠透過水體照射到不少的距離,走廊拐角和側麵的一些應急燈和逃生燈也能隱隱照亮一些小區域,讓李塵不至於像在停機場一樣完全靠著掃描視野觀察。


    但是盡管如此,掃描技能該用還是要用,充足的信息獲取渠道才是李塵能在這片廢土苟活到現在的最大憑證。


    由於左手完全失去作用,李塵的右手既要起到劃水向前遊泳的功能,又要在前方有遮擋物的時候推開障礙,行動很是不便。


    入水已經足足兩分鍾了,李塵才向下潛入了不到一百米,他現在最長的憋氣時間差不多隻有三分鍾,一旦超過這個數字,就要開嗜血拚命了。


    但問題是這是一場長久戰,早早把自己置於拚命的境地還不如轉頭迴去來的安全。


    “向前上方遊,你已經接近第四層級的頂部,樓梯間和主廳之間的角落應該存在氣體。”方舟的聲音適時的從耳麥中響起。


    聞言,在水底跋涉的李塵順勢兩腳一蹬,下肢的強大力量把李塵像一顆魚雷彈射了出去,果然在樓梯間出口的大門牆壁和樓梯間的夾縫處,由於氣壓的原因並沒有被完全淹沒。


    “唿哇~~”


    李塵大口的喘息著被水壓壓縮過的氣體,由於未曾使用過,這裏的氣體含氧量很高,能夠被李塵快速吸收並補充給快要窒息的組織細胞。


    “接下來該往哪裏走?”李塵邊大喘氣邊問道。


    “你身下的那道大門是從b3通往b4的主通道之一,進去之後朝著前方直線前進1.5km,穿過軍隊的集合大廳和主操訓場,會看到左側有一棟被封閉起來的樓,藥品儲存點就在大樓的三樓。”


    “b4區域層高很高,因為水壓的原因上次會有大量的空腔,裏麵的空氣足夠你進行氧氣補給。我已經將自檢合格無破損漏電的電路全部打開,下麵不會再像走廊裏一樣黑暗,希望能幫到你。”


    “謝謝了”李塵感謝道“但是你說了,存放藥品的大樓被封閉起來了,我該怎麽進去呢?”


    “這個…應該會有方法進去的吧~可能他們走的時候沒關門或者水把門衝開了呢?”方舟在語音裏支支吾吾道。


    “感情你連怎麽進去都不知道啊!”李塵大叫。


    “別那麽激動嘛,我可是建議你選擇方案一的,是你自己要選方案二的。”方舟無辜道。


    “行吧,去到了再看吧,在我接近了以後記得給我指路。”


    說完,李塵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紮下去。


    四層的大門很寬很大,地板有著很明顯的磨損和磕碰的痕跡,李塵猜測是裏麵的軍用載具出入造成的磨損。


    門沒關,李塵很輕鬆的就穿過它遊了進去。李塵進去之後,第一眼感覺就是大,b4區域的空間大的離譜。


    就算是b3的大型設備存放的空間在b4區域都顯得相形見絀,地板離最頂層足足一百多米高,李塵站在水底都掃描不到天花板。


    橫向的空間也是大的離譜,李塵的自我感覺就像是進了一個加大加長plus版的足球場。


    第二感覺就是亂,從水底看去,各種各樣的家具,大小設備,包括陸地載具和飛行載具,像是在攪拌機裏攪過一樣,重重疊疊的堆在水底,給李塵一種又迴到了荒原的垃圾山的感覺。


    b4的空間並不黑暗,方舟打開了所有還在工作的b4光源,由於最頂層是被壓縮的空氣,光線可以穿過並不渾濁的水體透到水底的垃圾上。


    說實話,李塵看著這樣的環境還是感覺挺瘮得慌的。寬闊廣大的空間,除了除了水聲沒有任何雜音,頭頂幾十米是高亮的燈柱,射著瘮人的白光,水底是重重疊疊的垃圾黑影,遠處的牆壁在燈光的映照下慘白,還有幾個燈泡因為年久失修閃爍個不停。


    “這要是水裏加點怪東西,妥妥的恐怖遊戲啊。”李塵浮上水麵喃喃道。


    “我要提醒你一句,b4區域的水體通過大裂隙與外界地下水域連接,因為沒有生物雷達,我不能告訴你是否會有動物進入這片水域,但可以確定的是,在裂隙發生的一瞬間湧入的水中,明確出現過諸如齒魚和劍蛇等帶有攻擊性的水下動物。”


    “我靠!這事你不早說?”李塵嚇道。


    “你也沒給我介紹的機會啊,衝著我一咧嘴說了聲‘我還是決定以一個完整人類的身份活下去’這種中二的口號就一下子紮進水裏了,我能怎麽辦。”方舟有些無奈。


    “額…行吧”李塵捏了捏自己眉頭,還是太衝動了,人一衝動就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這句話果然沒說錯。


    得知水下不隻有自己一個生物,李塵打起了一萬分的精神,每到一定的距離就開一次掃描,保證自己的周圍水下沒有獵食動物。


    水麵上漂浮著一些諸如床墊,聚乙烯板子,兩棲登陸載具等會漂浮在水麵上的大型垃圾,讓李塵在遊過兩三百米後就可以找個地方恢複一下體力,在氧氣夠用的情況下,趕路的過程不算費勁。


    在李塵感知不到的遙遠的b5層,一隻身長足足有五米,水桶般粗細,渾身白色鱗片的巨蟒正躺在溫熱的服務器周圍,作為一隻冷血動物,這種永遠都在散發熱量的水域是它夢寐以求的築巢地點,在服務器的頂部,也確實有這三顆鴕鳥蛋大小的蟒蛋正在孵化。


    這片水域是它通過與其他巨蟒進行殊死搏殺才贏下來的領地,在這片水域,它是唯一的王,它不允許任何其他生物踏足這片水域。


    地下河的裂口不大,隻能允許中小型的魚類遊進遊出,大型水下獵食者根本擠不進來,而蟒類則是唯一一種可以依靠體型優勢擠進來的大型獵食者,也就是說,白蟒在這一片水域,沒有天敵,也沒有競爭者,任何從那個裂口遊入的魚類最終都會進入自己的胃囊。


    白蟒蛋的孵化時間很長,在這期間它必須寸步不離的看守著自己的後代,直至他們能跟隨自己捕獵。


    此時,白蟒正盤在一個大型服務器上,讓自己的每一縷肌肉都充分吸收來自服務器的熱量,對它來說這種方法甚至可以短暫代替進食來維持生命。


    白蟒的蛇信一吐一吐的,似是在收集水下的生物的信息,每當有新的魚類族群從裂口遊進來,它都能通過蛇信上的信息素收集點來得知。


    忽然,白蟒的蛇信收集到了一絲自己從未獲得過的信息素,它抬起頭來,疑惑的看向頭頂的位置。這種生物並不是它曾經擊退過的巨蟒同類的味道,也不是在地下水環境中常見的魚類。


    這激起了它的興趣,當然,也為了消滅可能會威脅自己後代孵化的危險。


    總之,它動了。蟒身像螺旋槳一樣順時針的在水中擺動,借著水流的推力,它離開了自己的水域,遊進了冰冷的黑暗裏。


    位於蟒蛇幾公裏外的李塵,現在還在毫不知情的向目標大樓遊去。他已經遊了1公裏以上,現在正處在主操訓場的中央位置。


    之前那片區域被方舟稱為主廳,這樣的主廳一共有四個,主操訓場的東西南北各有一個,主廳連接的是與上層的樓梯通道,裂隙也是在通道中,不過不是李塵這一側的通道。


    四個主廳中間的位置,是四個大軍營,每個軍營占地麵積都很大,裏麵包括了軍人宿舍,武器倉庫,食堂等各種基礎建設,四個軍營共用一個主操訓場,李塵要去的那個危險品倉庫是離著最近的一個,據方舟說,最遠的一個在自己的二十公裏開外。


    李塵很難想象是什麽強大的力量能夠在地下幾百米建立這麽大的一個永固工事,又是什麽讓這些工事的鑄造者放棄了這一切,不惜代價的逃到太空中。


    一路上,李塵掃描到了很多高級的武器裝備,有品質精良的能量步槍,有稀有品質的護甲裝備,還有大量普通的製式武器一箱子一箱子的擺在水底。


    具備三防能力的完整地麵載具就那麽安安靜靜的沉在水底或漂在水麵,在李塵的掃描視野裏,他們除了沒有能量供給幾乎都是嶄新的。


    “方舟,你知道到底是什麽讓這些洛利達人放棄了方舟項目全部飛上太空的嗎?”李塵在語音裏問道。


    “說實話,我並不清楚,當時事情發生的很急,負責避難所日誌錄入的研究員甚至來不及將最新一期的日誌上傳。”


    “我的資料庫裏隻有事發當天的視頻監控資料,不到48小時,包括居民和管理者在內的千萬人全部撤離升空,隻剩下幾艘因故障起飛失敗或是零件被拆去補充主力艦船的備用船在停機坪。”


    李塵一邊遊一邊瞎尋思,到底是什麽讓他們匆忙的離開了這裏,目前自己所知道的線索隻有是因為某種基因武器,同時可以佐證的還有那本無名士兵的筆記,雖然那哥們是個謎語人。


    話說泰隆政府不是洛利達政府下轄的一個自治領反叛獨立建的政府嗎?都是一個母星出來殖民的,基因差別能那麽大?專門攻擊洛利達人不攻擊泰隆人?李塵想不透,這大概就是高等文明厲害的地方吧。


    “就快要到了,前麵五十米左轉,再遊一小段你就能看到目標”在一麵寬大的牆壁前,方舟傳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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