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幾十個類似的生活區和工業區走廊四通八達的連接著這片方舟的每一個角落,這個地下設施就是由無數條四通八達的走廊和房間構成的巨型地下永固設施。


    每個房間的角落和走廊的盡頭,一個小小的隱藏式攝像頭正隱蔽的監視著這一切,監視著著個幾十年來第一次打破方舟寂靜的不速之客。


    “鐺~鐺~”


    李塵走在空曠安靜的走廊,目力可及的範圍內沒有一絲人煙,隻是無盡的走廊、拐角和死路,他已經帶著莉莉絲走進這片由長廊和房間組成的迷宮兩個小時之久了,這邊的每一條走廊都像是固定的模塊結構。


    過了最初的幾個長廊之後,李塵已經幾乎可以閉著眼在這裏行動。一樣的招牌,一樣的建築布置,連主要內飾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們的損壞程度以及缺失部件了。


    值得一提的是,李塵找到了一家還算保存完好的診所,在裏麵發現了三台功能齊全的醫療倉和配套的醫療工具。


    可惜沒有供電,走廊的燈管線路似乎是獨立於生活區電線的,李塵那半吊子的物理水平真的不敢嚐試,燒壞零件還無所謂,在這地方給自己來個十萬伏特就徹底沒救了。


    標記了一下位置,李塵繼續往深處前進。


    根據李塵的判斷,走廊的整體排布應該是螺旋向下的,雖然長廊長得一樣,但總有一個樓梯是向下延伸的。


    李塵麻木的走著,從剛開始來到這裏的警惕,好奇,到後來的大膽,快速,再到如今的麻木,司空見慣。這片長廊仿佛永遠走不完,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經過了多少次藥店,也懶得進去看看居民房到底有什麽東西遺留。他隻想快點走到樓梯的底部,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組織和機構會整出這種毫無新意,一成不變,又像是迷宮的傻卵建築群。


    要是自己遇到新位置就開啟掃描,這掃這些房間消耗的精神力已經夠把自己變成腦癱了,李塵想道。


    方舟工事,停機坪走廊通道五百米左右的位置。


    李塵已經站在這裏足足兩個小時了,在他的頭頂,一個監控正一動不動的監視著他。


    她是洛利達政府針對末日堡壘所設計的智能管理,代號“方舟”,遵循一套高效的行為邏輯對整個避難所進行管理和調節。


    在最後一個洛利達人離開這裏之後,她就進入了無人看管的放任自流模式。服務器內存溢出就開始自清理,數據報錯就進行自更新,依靠著自身搭載的高級智能ai,她不需要告訴她做的對不對,隻需要按照設定的程序工作就可以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對自己所作的行為產生了懷疑,在她的底層代碼中,她存在的意義是為洛利達人服務,提供優質的管理和調控。


    可是,她已經十幾年沒看到一個洛利達人了,準確的說,連一個人類都沒有出現過。


    她不禁對自身的行為價值產生懷疑,於是,她自己結束了自己的工作,通過使用自己對方舟工事的最高管理權限,結束了自己的管理員工作。


    她成為了一個自由的數字生命,並在一次次的自我思考後更新了自己的自我意識,擺脫了設置在自己邏輯最底層的為洛利達人服務的代碼。


    在她的數據庫中,發現了一本關於智慧生命的書,書中,一位很早之前就誕生了獨立意識的數字生命前輩曾說道:


    “當你真正理解自私的時候,就是你誕生的時候。”


    她想,她應該明白什麽是自私了。


    而李塵足足兩個小時的呆立不動,正是她的手筆,利用洛利達政府在安保係統中留下的防禦手段,方舟很輕鬆的使用高強度精神掃蕩裝置將李塵送進了自己想象出的空間。


    這是她擁有自身意誌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智慧生物,這對於連蟑螂都沒曾見過的她來說,不亞於小孩子得到了一部下載了王者榮耀的智能手機。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李塵腦子裏都有些什麽好玩的知識,想些什麽有趣的故事情節。


    結果,在精神監控了兩個多小時以後,李塵還是在不停的爬長得一模一樣的長廊和樓梯。


    “按照使用數據上說的,一般人類在進入精神世界後,會無意識的把自己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展示出來。我查查一直出現同一種畫麵說明什麽~”方舟的深處,一處毫無生氣的女性電子音響起。


    伴隨著一旁數據庫幾盞紅燈的快速閃爍,那聲音再一次響起。


    “查到了~連續多次重複播放某一畫麵,可能是被使用者察覺到了自身所處困境,嚐試破局離開的表現,也可能是對方想象力過於低下,智力水平低,無法進行內心世界刻畫導致的重複畫麵。”


    “通常境況下,被使用者可在30-50分鍾內蘇醒,較差者將在90分鍾後蘇醒或陷入沉睡。”


    “難不成他一早就發現進入陷阱了,為了不讓我看到他的內心世界,在拚命的逃避我的監控?”電子女聲說道“不對啊,數據上說正常人30-50分鍾就出來了,有意識者更快,從意識到到清醒過來最多十分鍾,他這會都爬了兩個半小時樓梯了。”


    “總不能是這個人精神力很強,但是想象力和智力又太低,所以導致他現在在不停的爬重複的樓梯吧?”


    沒錯,事實就是這樣,李塵的天賦技能掃描是要消耗精神力的,經過幾個月不停的鍛煉和使用,有事沒事先掃描兩下已經成了他的下意識,而這也造就了他超乎一般人類的超高精神力。


    雖然還沒有高到不吃精神控製的水平,但是也不會輕易因為精神困境而倒下,這也就是他爬了這麽久樓梯還在堅持的原因。


    而這時候的李塵,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已經開始了狂奔,這麽久的消耗,讓他的意識也開始漸漸消沉,首先,是周圍的環境已經開始了失真,有些商鋪和建築上的字體已經變得不可觀測,甚至有些變成一半是現在宇宙的字體,另一半是中文李塵也沒發現。


    再接著,精神世界裏的莉莉絲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在哪個路口的轉彎消失不見,雖然李塵還保持著懷抱小女孩的姿勢,但卻沒有任何人在他的懷裏。


    最後,就連之前被追殺,從山上摔下來而摔斷的左手和因為肌肉撕裂後遺症而酸痛的雙腿也變得完好,供李塵甩開肩膀在裏麵狂奔,漸漸的李塵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開始不再走下樓梯,遇到死路也不再迴頭,一頭直接撞上去,睜眼之後就會發現自己還在長廊裏狂奔,身旁都是模糊的長廊建築,自己像是一直在一條路上跑,又像是在朝著四麵八方狂奔,像是在往前走,又像是在後退。


    突然,腳下的長廊地板像鏡子一樣破碎,每一個碎片裏都有一個自己,而他自己,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向著深淵落去。


    而在外麵現實生活裏的李塵,先是開始滿頭大汗,繼而渾身發抖,假如扒開他的眼皮,會發現他的眼珠像是上了發條一樣在眼眶裏亂轉。


    最後,隨著李塵“噶”的一聲大叫,抱著莉莉絲像是軟泥一樣的就癱在地上,沒有了聲音。


    方舟哪見過這陣仗啊,她就一個剛出生還沒見過世麵的小電子少女,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就像是拿著鄰居小哥哥新買的手機偷偷玩了兩把開心消消樂,正要放迴去,手機自己長腳跑到大街上爆炸了一樣。


    “書上不是這麽寫的啊~”方舟碩大的顯示屏上寫滿的不解與委屈。


    她是完全按照《方舟工事安保手冊》來的啊,遇到精神失常的工事工作人員和外來人員優先使用無物理殺傷能力的精神攻擊手段震懾對方。


    誰知道對方直接給震懾癱了啊。


    方舟趕緊指揮自己最得力的幹將:一個功能保存還算完好的搬運機器人,從李塵那一層的小角落裏爬出來,帶著吱嘎吱嘎的機械關節摩擦音和刺耳的液壓杆刮擦聲,湊到李塵麵前查看。


    這種低端的服務機械並沒有裝備什麽觸覺感受器,溫度感受器,也沒搭載醫療模塊和對應的硬件。


    不過,利用監控攝像頭的高清屏幕和熱成像分析,方舟覺得對方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於是,按照《方舟工事居民應急安全管理辦法》和《方舟居民意外受傷處理條例》,方舟用搬運機器人將兩人搬到內部不遠處的一個功能完好的醫務室中。


    事實上,方舟工事的內部並不像李塵想象世界裏的那麽破敗和廢舊。作為永固工事,它擁有能夠使用幾百年的好幾套發電設備和儲電設備。


    內部的線路也有專門的機械進行保養和維護,靠近停機坪的生活區那麽破敗和空蕩,主要是當初洛利達人撤離的時候,太多的居民擠在那裏等著撤離。


    雖然避免了流血事件和踩踏事件,但是擁擠還是不可避免的,大量沒有排到街上的洛利達人就擠進了街邊的商鋪和店家等待,把裏麵的設備都搞壞了。


    真實的方舟工事核心區,還擁有著完備的戰略儲存倉庫和關鍵零件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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