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聽後,幾乎要跳起來,驚唿:“孟捕頭要打算離開玉山城?”


    孟青山點頭,“我答應過舅父,要好好照顧表妹。待處理完福威鏢局和黑風寨之事,為舅父報了仇,我便打算動身去找表妹。”


    縣令沉吟半響道:“既然孟捕頭心意已決,本官也不便強留。隻是,孟捕頭在離開之前,能否助本官將黑風寨與雙龍堡一並鏟除?如此一來,玉山城方能真正安寧。”


    孟青山點頭應允:“大人所托,青山自當盡力。”


    縣令聞言,麵露喜色:“那本官在這裏,就替玉山城百姓先謝過孟捕頭了。”


    ……


    ……


    ……


    福威鏢局。


    老張頭年歲已高,身體狀況大不如前,甚至入眠,都需要借助酒勁的效用。


    在這樣的時刻,他常常會迴顧自己的一生。


    二十年前,他婆娘遭受城中惡霸的淩辱,他既無力反抗,也缺乏銀兩向官府申訴。


    因此,他整日裏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般在玉山城中徘徊。


    老張頭清晰地記得,遇見趙誌誠的那天,那是一個春寒料峭的清晨。


    趙誌誠雖衣衫單薄,眼中卻閃爍著不屈的活力。


    那日,趙誌誠走到他跟前,問他:“你想報仇麽?”


    老張頭本無意迴應,但趙誌誠提出了一項交易。


    隻要老張頭願意為他提供身份擔保,在玉山城落戶,趙誌誠便會助他複仇,甚至承諾為他養老。


    趙誌誠的話,讓他看到了希望。


    自那日起,趙誌誠以老張頭侄子的身份在玉山城紮根,趙誌誠也確實兌現了承諾,為他討迴了公道,甚至讓他親手複仇。


    此後,老張頭不再借酒澆愁,而是開始盡己所能幫助趙誌誠。


    看著趙誌誠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一步步建立起這家龐大的鏢局,老張頭雖有時遺憾趙誌誠並非親生,卻也感到比親生兒子還要親近。


    隨著身體每況愈下,老張已經做不了重活,於是在這替福威鏢局看守大門。


    今日趙誌誠在邀月樓大擺宴席,慶賀鏢局聯盟成立,定會喝不少酒,他想著是否要叫下人備好醒酒湯。


    “咚咚咚!”


    這時,幾聲巨大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他緩緩起身。


    “敲這麽大聲幹嘛,老頭子我又不是聽不見。”


    老張頭一邊說著,一邊蹣跚著步伐向大門走去。


    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他的臉上,映照出幾分滄桑與疲憊。


    他的背已經駝得厲害,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


    打開門,隻見門外黑影中,站著渾身充斥著殺氣的少年。


    這少年身上穿著一件玄色捕快皂服,上麵滿是血漬。


    他心裏頓時一‘咯噔’,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位不速之客,道:“少俠,你是有什麽事麽?”


    老張頭話音剛落,便看見一個黑影被少年隨手拋了進來。


    當他定睛細看時,才驚訝地發現,那件像垃圾一樣被丟過來的黑影竟是一個人。


    還是他最親近熟悉的人——趙誌誠。


    此刻的趙誌誠渾身血跡斑斑,奄奄一息,已生命垂危。


    “誠……誠兒!”老張頭驚唿出聲,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悲痛,他顫抖著雙手想要去扶起趙誌誠,卻因年邁體衰,幾次嚐試都未能成功。


    淚水在這一刻無聲滑落,滴落在趙誌誠滿是血汙的臉上,仿佛連這淚水也在訴說著他們的過往與不舍。


    “這……這是怎麽迴事?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老張頭的聲音哽咽,他抬頭望向那個站在門外的少年捕快,眼中既有求助也有質問。


    這少年捕快自然就是孟青山了。


    他此刻麵沉如水,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是我!”


    孟青山從夜色中走出,步入門前的燭光之下,老張頭立刻辨認出了他的麵容。


    見到孟青山,老張頭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了幾下,似乎在那一瞬間,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


    “你……你是長風鏢局的孟青山?!”


    “認識我就好,看來你也並非一無所知,那麽也是個該死之人!”


    孟青山的語氣冷冽如冰,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打著老張頭已經搖搖欲墜的心房。


    “唉~自他的鏢局越做越大,我就知道,總會有那麽一天……”


    老張頭說著,將趙誌誠抱在懷中,道:“如今我也別無所求,那日你長風鏢局有個小子,想要殺誠兒被抓住,是我放了他一條生路,不知此舉,可否換老夫一息苟活?”


    孟青山冷笑,“我憑什麽信你?”


    老張頭說道:“即便孟少鏢頭不取我性命,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剩下多少日子了。我明白,今夜福威鏢局必將血流成河。


    我隻希望保留這副殘軀,為他們料理後事。待這些事情了結,我自會隨他們而去。孟少鏢頭,難道你還擔心我這個即將入土的糟老頭子,會向您尋仇不成?”


    孟青山聽著老張頭的話,心中殺意竟有消減。


    一時之間,竟生出一絲不忍來。


    但長風鏢局的血海深仇,他必報不可,絕不會因為這老頭兒幾句話而改變自己的決心。


    不過這老頭兒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在當前的形勢下,這老頭兒確實沒有理由對他撒謊或欺騙。


    如此看來,今晚似乎獲得了一個好消息。


    李逍遙並未喪生,那麽,他現在究竟身在何處呢?


    孟青山正要取趙誌誠性命,卻是見老張頭伸手阻止道:“不必勞煩孟少鏢頭了,我親自來!”


    趙誌誠早已經醒了。


    他已經油盡燈枯,說不出話來,雙眼隻能直勾勾的看著老張頭。


    “誠兒啊……想當年,我初次奪人性命,還是你教的。盡管他是我此生最深惡痛絕之人,但親手結束一條人命,依舊讓我雙腿發軟。”


    老張頭抱著趙誌誠低聲呢喃:“誠兒,這麽多年,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親生兒子,可是我沒用,幫不了你什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親自送你上路了!”


    “誠兒,不要怕,我不會讓你疼的,待將你的後事處理好,我便下來陪你!”


    老張頭說著,用手捂住了趙誌誠的口鼻。


    趙誌誠閉上眼睛,沒有掙紮,眼角有淚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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