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塵兮進入慈寧庵後,拜了住持元琳師太為師,每日晨曦時分即起床,然後與眾師傅們一同去大殿誦經。誦經完畢後,迴屋整理床鋪,洗漱等等。隨後去吃早飯,早飯皆是素菜,油也是植物油,絕不敢沾半點葷腥。飯後,師傅們開始勞作,有打水的,有洗衣的,有為信徒香客帶路引導的,也有下山化緣的。


    藍塵兮因才學頗豐,元琳師太讓她跟著明珠師傅在藏經閣中保養修複古籍,明珠師傅是元琳師太的小徒弟,原名陳秀歡,容貌極美,出家前乃是書香門第長寧城中大戶人家陳家的二小姐,富有才學,但刁蠻任性,易怒易衝動,且十分善妒。六年前,丁秀娥年方十八,正值少女懷春的季節,竟與其姐姐,陳家大小姐陳秀欣喜歡上了同一個男子。男子名叫穆容武光,乃是當年長寧東方泰源郡的第一舉人,解元。慕容武光身長七尺,皮膚白皙,眉如刀劍,目含星月,善於騎射,又善於撫琴。其手掌窄小,手指修長,若隻看其手,極易誤當作女子。慕容武光雖是書生,但為人俠肝義膽,樂善好施,在泰源郡有著極好的名聲。


    慕容武光中舉後便前往長寧,準備一邊學習,一邊等待會試。到長寧後,慕容武光見到了一個小乞丐,小乞丐十一二歲年紀,穿的衣不蔽體,且破破爛爛的,滿是汙垢。城中之人見到小乞丐,無一人給予施舍,全都神色嫌棄,繞道而行。慕容武光不禁暗暗搖頭道,“吾以為長寧人皆良善之輩,今日才知當是涼薄!”小乞丐臉色蠟黃,極其消瘦,見到慕容武光後立即上前乞討,慕容武光劍眉橫掃,正氣凜然,竟將小乞丐嚇得一陣心虛,拔腿便跑。


    “站住!”慕容武光開口道。


    “大人饒命,小人不敢了!”小乞丐隱隱有哭聲,她隻是最底層的人,見慕容武光劍眉星目,剛正不阿,猶如寺中供奉的天神,她以為是朝中的大人,害怕的瑟瑟發抖。


    “不要害怕!”慕容武光柔聲道,一抹溫柔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劍眉化開,別有一番風情。小乞丐不覺看得癡了,“夢中的父親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小乞丐暗中想道,“就是年輕了些許。”


    慕容武光摸了摸小乞丐的油乎乎髒兮兮的頭頂,問道,“你餓嗎?我帶你去吃些好的吧!”說完,不等小乞丐反對,就拉著她去了附近一家酒店。


    “客官裏麵請!”小兒看到慕容武光後,臉部立即如菊花綻放,洋溢著滿滿得幸福感,突然,他就看到了跟著慕容武光而來的小乞丐,於是立即崩住了臉,大聲吆喝道,“去去去,小叫花子一邊去,別弄髒了我們的門檻!”


    小乞丐尷尬地立在了原地,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擺弄著破衣服。


    “讓她進來!”慕容武光的語氣中含著一絲怒意,“她是我帶來的!今天她的飯錢我包了!”說著,慕容武光從懷中掏出十兩銀子,甩手扔給了小二,“從這裏扣!”


    “好來,多謝這位爺!”小二的臉上又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對著小乞丐招了招手,柔聲道,“快進去吧,別讓那位爺久等了!”


    半個時辰後,一身正氣的慕容武光和打著飽嗝的小乞丐走出了酒店。在吃飯的過程中,慕容武光問過了小乞丐的一些事情,雖然小乞丐說話的時候目光閃爍,含糊其辭,但是慕容武光好歹是一郡解元,他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原來,小乞丐也曾有個幸福的家,但是小乞丐的母親因長相秀麗,竟被當地的惡霸給盯上了,惡霸趁小乞丐的父親外出時,偷偷潛入她家,欲行不軌,她母親雖然用剪刀刺傷了惡霸,卻終究柔弱,難逃惡霸對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她母親羞憤之下,含恨投井。她的父親迴家後,萬分悲痛,本想報官,可一想到惡霸是當地縣令小舅子,就知道報官無望。無奈之下,她父親攜帶兩把菜刀,埋伏在了惡霸的必經之路上。當醉醺醺的惡霸路過時,小乞丐的父親一躍而出,菜刀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向著惡霸砍去。惡霸躲開了一把,卻被另一把砍中。受了傷的惡霸,激起了兇性,拚著一條胳膊的代價搶過了一把菜刀,向著小乞丐的父親砍去。幸好他飲酒過多,砍的不準,否則小乞丐的父親也要一命嗚唿了。最後,小乞丐的父親成功砍死了惡霸,他自己也被砍壞了腿腳。


    當地縣令欲捉拿她的父親,並以殺人罪判處死刑,幸好有主管一郡政事的府台大人派下的監察使正好來此處辦案,在了解到事情經過後,改判處其父監禁三年,罰沒財產。又因為小乞丐的父親雖然沒死,但也成了廢人,故不予監押,隻罰沒了所有的財產。一時間,小乞丐的家破了,她爸爸也沒辦法照顧她了,還要反過來靠著她照顧。可是她還小,什麽也做不了,隻好開始了乞討生涯。後來聽說,長寧人有錢,在這乞討比在別處要好,所以又來到了長寧,希望多乞討一些吃食,畢竟她還有個父親要養。


    聽了她的故事,慕容武光隻覺得義憤填膺,他拿出了二十兩銀子交給小乞丐,讓她帶迴去給她父親買些藥。小乞丐十分感謝慕容武光,並說自己用不了那麽多銀子。慕容武光隻讓她收下,小乞丐給慕容武光叩頭後就離開了。


    小乞丐離開後,慕容武光就被人盯上了。雖然他是暗中把銀子給了小乞丐,並囑咐她藏好,不要被人發現,但可惜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小乞丐的真實身份,他更不知道,就在他給小乞丐銀子的那一刻,他就成了一隻遭人惦記的肥羊。


    當天的晚些時候,慕容武光在迴客棧的時候,被人輕輕撞了一下。初時,他並不覺得有什麽異常,可是當他迴到客棧,準備睡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銀票不見了。在他的袍子上,有一個不易被發現的劃痕。“真是人心不古啊!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慕容武光憤怒地感歎道,“不要讓我給逮到!定要送你到官府!”


    第二天,長寧的街道上,多了一個彈琴賣藝的年輕人。琴聲悠揚,聲傳十裏,草木點頭,菊花飄香。有飛鳥聞聲而來,立於兩側屋簷,樹梢,靜靜聆聽,陶醉其中,偶爾叫幾聲應和。圍觀之人亦越來越多,一曲終了後,眾人隻是散去,除寥寥幾人,多數不肯出資。慕容武光也不惱,也不催促聽眾給錢,隻是輕輕地調了調音,緊接著又是一曲奏響。慕容武光彈奏的並非是已知的名曲,而是他自己根據自己的遭遇編曲,然後彈奏。


    及至天晚,慕容武光背著琴返迴客棧。在路過古玩街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賣文房四寶中的硯台的攤子。慕容武光見獵心喜,想要拿起來看一看。攤主知他是個賣藝的,連忙喝止了他。“這每個硯台,都是曆代文人墨客曾用過的,價錢不菲!碰了就要買,你買的起嗎?”


    慕容武光搖頭離開。他並非買不起,雖然身上的銀兩被盜,但他大部分盤纏其實在客棧中藏著。之所以出來賣藝,一是為了賺點銀子,更重要的卻是調查情報,為抓捕惡人做準備。隻是,既然這攤主如此勢利眼,他又怎麽會照顧這種人的生意呢?他並不知道,就在不遠處,一個小乞丐看著他被嗬斥,悄悄流下了無奈的淚水。


    慕容武光每日在不同的地方賣藝,同時觀察周圍的人。有一天,有兩位千金小姐路過,當姐姐的溫柔賢淑,情感豐富,與人交流時總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當妹妹的則性格暴烈易怒,刁蠻任性,與人交流時會讓人如同寒風撲麵,讓人印象不佳。由於大家多喜歡大小姐,而不喜歡二小姐,導致二小姐對大小姐滿懷嫉妒。這兩位小姐便是陳家的兩位女兒,大小姐名為陳秀欣,二小姐名為陳秀歡。


    當琴聲傳入兩位小姐的耳中時,陳秀欣頓覺一陣悲傷,她輕輕捂著胸口,尋聲而去。陳秀歡知道姐姐喜歡什麽,她雖然總是跟姐姐作對,但是對姐姐的關心並不少,於是趕緊跟了上去,很快,兩人就來到慕容武光賣藝的地方。


    慕容武光閉目彈琴,隱隱聽到有女子的哭聲,他也不甚在意,直到一曲終了,他才睜開雙眼,正好看到眼睛紅腫,仍有淚滴在落的陳秀欣。一時間,百感交集,兩人四目相對,竟漸漸有些癡了。


    “姐姐,該迴家啦!”陳秀歡發現自己姐姐的魂都要被那落魄書生給勾走了,趕忙開口提醒道。


    陳秀欣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隨後掏出10兩銀子,遞給慕容武光道,“多謝公子賜曲。得聞公子之琴音,秀欣三生有幸!”


    “小姐折煞小生了!”慕容武光拱手道,“能得小姐垂憐,才是小生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迴陳府的路上,陳秀歡看著心不在焉的姐姐,無奈地道,“還在想那個賣藝的呢?不過是一個落魄書生而已,你可不要自誤啊!”


    “你不懂!”陳秀欣輕聲道,“凡事不能隻看表麵,那公子絕非池中之物。”


    其後幾日,慕容武光再賣藝時,每每有陳秀欣在側。二人漸漸熟悉了,慕容武光知道了陳秀欣乃是當朝邢部侍郎家的大小姐,陳秀欣也知道了慕容武光乃是泰源郡的解元,而慕容家亦是泰源郡的富商。兩人郎才女貌,關係慢慢升溫。這可愁壞了陳家二小姐。


    “你又背著我去私會那慕容武光啦?”陳秀歡對著陳秀欣就是一頓說教,“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啦?他就是看中咱們的家世,他一個賣藝的有什麽資格娶咱們陳家的女子?就算他是解元,一日不成貢生,考不上殿試前三名就不配進咱們陳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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