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誓師大會在午時結束,眾人議論紛紛的散去,郭昆身子也有些撐不住,林家眾人隨同郭昆一起迴住處歇息。林覺和高慕青卻立刻在聚義廳中召開了山寨全體骨幹會議。


    林覺前幾日所說的落雁軍該製的事今日必須落實。人員也必須任命下來。會議上,林覺任命馬斌沈曇兩人為落雁軍指揮副使。任命孫大勇為火器營指揮使兼林覺親衛營指揮使,任命梁七為馬軍指揮使,盧義為步軍指揮使。任命秦春草為後勤營指揮使。任命穆不平為輜重器械營指揮使。任命楊秀為落雁軍參軍督查使,兼任落雁縣縣尉之職。其下官職各自調整,五百王府衛士和林宅護院抽調部分充入軍中出任主要軍職,各級軍官皆有任命調整。


    這些是繁雜紛亂,很是廢了一番功夫,好在這對林覺倒也沒什麽難度。知人善任是後話,現在需要將新架構搭建起來,讓一切運轉起來。


    忙碌到午後,基本告一段落。林覺饑腸轆轆,昨夜徹夜未眠,頗有些困乏,當即宣布散會,準備迴去歇息一番。梁七卻忍不住問了一句話。


    “軍師,咱們已經舉旗大旗了,我們什麽時候出山作戰啊,我可是等不及要跟官兵大幹一場了。”梁七叫慣了軍師,一時不得改口。


    眾人聽梁七這麽一問,都看著林覺。他們也很想知道什麽時候出山作戰。


    林覺揉著有些酸痛的額頭笑道:“作戰?梁兄弟,作什麽戰啊?”


    梁七愕然道:“軍師,你莫不是故意逗我,咱們要宰了郭旭和那幫奸佞之臣啊,不出兵跟他們打麽?”


    林覺哈哈笑道:“梁兄弟,你想多了。打什麽打?我們才多少兵馬?滿打滿算不過萬人。你知道朝廷有多少兵馬麽?禁軍二十多萬,地方廂軍百萬。少說也有一百五十萬兵馬。咱們怎麽打?再說了,你難道不知道咱們自己的家底麽?瞧瞧那些兄弟,身上的盔甲都沒穿齊,刀劍兵刃都不夠鋒利。咱們就這麽出去跟那麽多官兵拚命?這跟送死有何區別?”


    梁七咂嘴道:“那軍師的意思是?咱們不打?”


    “不打!打什麽打?沒法打。”林覺擺手道。


    梁七等人白眼滿天飛。


    “那這誓師大會是什麽意思?”梁七道。


    “這是表明態度。雖然不打,但態度要鮮明。這是兩碼事。誓師大會舉起大旗並不意味著就要去跟人拚命!咱們現在要做的是加強訓練,做好準備,招兵買馬,造出聲勢,官兵要憋不住來攻山,我們自然奉陪。要我們去出山跟他們拚命,那是不可能的。”林覺耐心解釋道。


    “這招兵買馬,也來不了多少人吧。最多各地投奔來幾萬人,那不還是實力懸殊麽?照軍師這意思,咱們什麽時候能出兵呢?”梁七道。


    林覺冷聲道:“我說了,做好準備,壯大自己。囤積糧草,打造兵器,防守好山寨。這是我們眼下的職責。至於何時會出兵,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時機到了,自然便會出兵。等待時機是最好的選擇。都莫要多問了,都迴去歇息吧。還有許多事需要大夥兒做呢。對了,梁兄弟,你午後率領幾百兄弟往青台鎮方向去,我接到消息,我林家眾人帶著大批輜重人員先來,為防止葉縣的官兵圍堵他們,你負責去青台鎮南接應,務必保證人員和物資的安全。”


    梁七忙拱手遵命,林覺起身拱拱手,和高慕青聯袂而去。


    ……


    林家眾人的安危一直讓林覺牽掛。事實上,抵達落雁穀的當日,林覺便讓白冰帶著二十幾名林家護院前去接應。林覺當初交代了林虎,抵達杭州之後便立刻用信鴿給落雁穀報信。那時候不管是自己有沒有成功脫險抵達伏牛山中,高慕青都會給予接應。


    但抵達落雁穀之後,高慕青卻說從未接到信鴿送來的書信,這讓林覺甚是惶恐不安,於是便派白冰馬不停蹄的去往接應。


    昨日傍晚,白冰終於送來了消息。她已經和林虎他們會合。林家船隊已經抵達唐州境內的泌陽河了。同時,林覺也知道了林家眾人逃脫的大概情形。


    當日林虎傍晚出城之後馬不停蹄趕往杭州。一路上歇馬不歇人,抵達杭州時林虎都快要暈倒了。以他的體質,可見這一路的奔波勞頓的辛苦。林虎遞交了林覺寫的親筆信,信上林覺簡單的告知了朝中即將發生的變故,以家主的名義要求林伯庸林伯年立刻關閉生意,收拾人員物資登船跟隨林虎前去伏牛山避禍。林伯庸接到信後很是猶豫,最後在林虎的一再催促之下,這才下了決心。這一猶豫,卻幾乎出了大亂子。郭旭登基之後,第一時間便下達了聖旨,派皇城司人手前往杭州抓捕林家族人。好在距離遙遠,朝廷聖旨在林虎抵達杭州後的第二天傍晚抵達。而那時,林伯庸剛剛下定決心,林家眾人登船後不久,大批皇城司兵馬便封鎖了林宅。真可謂險之又險。隻要再耽擱幾個時辰,林家眾人將無一幸免。


    即便如此,其實已經很危險了。雖然人員物資上了船沿著運河北上,但是親自前去抓捕林家家眷的皇城司指揮使陳玢可不甘休。他去往杭州寧海軍駐地,要求寧海軍水軍戰船開動前往追趕林家眾人。


    寧海軍如今的指揮使趙恆山是當初寧海軍原指揮使宋延平的手下一名副將提拔的。此人卻是當初梁王郭冰安插之人。在剿滅海匪海東青之後,宋延平和王副使兩人升官提拔調往京城,郭冰經過一般手腳,讓這個趙恆山當了寧海軍指揮使。再加上當初打海匪的時候,趙恆山雖然隻是個偏將,但也是領軍將領的一員,他曾跟林覺並肩戰鬥過,也知道自己今日的一切可以說是一部分原因是拜林覺所賜。當初那林覺以布衣之身闖入海匪巢穴桃花島的無畏,給了趙恆山極為深刻的印象。趙恆山是個念舊情將情義之人,雖然和林覺並無深交,卻也不肯對林家人真的下手。


    但聖旨難為,陳玢又是得罪不得之人,無奈之下,他隻得磨磨蹭蹭的點了十餘艘戰船,帶著八百餘名寧海軍兵馬上船追趕林家眾人。一路上陳玢催促不休,趙恆山總是找不到理由推諉,一直追到江寧左近的江麵上,幾乎已經要追趕上林家船隊了,林家眾人的運氣來了。


    每年自五月到八月之間的颶風一波接一波的襲擾沿海和東南各地。今年第二次颶風恰在此刻抵達。幾個時辰之內,江麵上波濤翻湧,濁浪滔天,狂風暴雨大作。陳玢這下有了理由,以戰船和兵士的安全為由,要求停止追擊,停靠江寧碼頭躲避風雨。


    陳玢哪裏肯依,執意要趙恆山冒著風雨大浪追趕,趙恆山言辭拒絕。他告訴陳玢,要追他自己追,寧海軍可提供一艘戰船給他們。但寧海軍將士的性命要緊,不可能為了林家眾人送了自己的性命。大江之上,一旦翻覆,便是船毀人亡的局麵。他陳玢可以不管不顧,但自己身為寧海軍指揮使,要為兄弟們的性命和戰船的安全負責。


    陳玢無可奈何,對方言之鑿鑿,頗有道理,倒也難以辯駁。他可不敢帶著人駕船去追。就他們皇城司那般旱鴨子,風平浪靜尚且不懂駕馭戰船,更別說這樣的天氣了。無奈之下,陳玢隻得大罵著同意趙恆山將戰船停靠江寧躲避颶風。


    林家眾人本來在對方追上來後都已經要絕望了,那颶風對他們而言不是災難,而是幸運之神的眷顧,他們哪裏還敢停留片刻。冒著風雨大浪逃走。好在林家大船上的船工都是經驗豐富之人,不少人都跟隨海船出過番國進行貿易,海上的風浪比之江上更大,大風大浪見識的多了,憑借著高超的手段,保證了大船的安全。即便如此,卻也付出了丟棄了不少糧食物資的代價。因為必須要這麽做,否則林家大船很可能翻覆在江中。


    颶風在內陸持續了三四日,這也讓陳玢徹底喪失了追趕的機會。林家眾人也真是運氣好。倘若不是颶風,他們固然無可逃脫。但即便是有颶風襲來,在颶風停歇之後他們依舊難以逃脫。因為溯流而西,速度極慢。往西北經淮水而去都是溯流而行,大船根本沒法開的快。颶風停歇之後陳玢依舊可以從陸路追趕上,並且命沿途兵馬追堵。但這林家船工藝高人膽大,這颶風既救了他們的命,也讓他們得以借力疾行。為了早日脫離危險,船工得到林伯庸的允許,冒險升帆而行,借助颶風之力,疾行而西,速度極快。


    當颶風停息之時,林家眾人已經經淮水抵達了泌陽河,進入了唐州境內了。陳玢雖惱怒之極,卻已經毫無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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