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道:“隻是一個小小的請求罷了,不是關於我,是關於兄長林全的。”


    林全迴來奔喪,明日其實便要返迴紹興,心中正自不高興。他迴來後也不敢招惹林覺,隻依舊跟著林全林潤他們身邊混著,希望兩人在家主麵前替他說幾句話,替他美言幾句,好早日讓自己迴杭州。剛才家主宣布林覺為大管事,林全驚愕之餘,心情極為沮喪。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看來是深得家主歡心,居然都要當大管事了,自己迴到杭州的事情怕是要泡湯了。當初自己跟林覺鬧的那麽兇,林覺豈肯讓自己在杭州還有一席之地?


    正沮喪間,忽然聽到林覺說出自己的名字來,林全甚是有些驚慌,呆呆的看著林覺。


    林伯庸也以為林覺看到林全在眼前勾起了舊恨,皺眉道:“林覺,林全現在在紹興做事,明日便要離開杭州。紹興那邊很辛苦,你們是一父所生的同胞兄弟,何必要牽扯他。有些事過去了便過去了吧。”


    林覺啞然失笑,林伯庸還以為自己是記仇,殊不知自己隻會對外人記仇,對林全不過是稍加懲戒罷了。林全被弄得妻子離散,又被逐出杭州,早已受了教訓得到了懲罰,林覺早就對他釋懷了。


    “家主,我的意思是,大哥一直都在林家生意上做事,現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想請家主將大哥調迴杭州來幫著做事。多一個有經驗的人,便多一分力。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怎會對大哥記仇?兄弟之間不就是吵吵鬧鬧分分合合麽?再說了,大娘一個人在杭州住著,也很想念大哥。讓大哥迴來,也可和大娘母子團聚,盡心盡孝。”


    林全聞言瞪大眼睛驚喜萬分,萬沒想到林覺居然是替自己求情,讓自己迴到杭州來。他在紹興待了快一年時間,著實要瘋了。那個小地方豈能跟杭州花花世界相比,而且他也確實很掛念母親,隻是沒想到林覺這麽做,一時驚喜的說不出話來。


    林伯庸也有些意外,不過這隻是件小事,他也早想著讓林全迴杭州了。既然林覺不反對,他焉有反對之理。


    “原來如此,便依你就是。林全,明日不用去紹興了,迴來做事吧。你娘也說了幾次,你們母子也確實該團聚,免得相互牽掛。”


    “謝謝家主,謝謝家主,家主放心,我這迴迴來必好好的做事,再不會讓家主操心了。”林全大喜過望,起身連連作揖。


    “哼,瞧你高興的那樣,這下你們三房兄弟齊心了,怕是連二哥三哥也不放在眼裏了。”一旁的林潤低聲冷笑道。


    林全聽的真切,愣了愣,卻假裝沒聽到。不過這話倒是提醒了他,林覺是三房庶子,是自己的弟弟。弟弟現在當大管事了,身邊自然是需要貼心之人協助,這個最佳的人選自然是自己了。不管自己和他之前如何有矛盾,但畢竟是一父所生的親兄弟,這時候自然是團結一致,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林覺,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要求麽?”林伯庸問道。


    “多謝家主,再無其他了。”林覺拱手道。


    林伯庸點點頭道:“好,那麽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了,此刻起你便是林家大管事了,明日一早你便要去船行坐鎮,若有什麽難事,也可以來問我。或者和掌櫃管事的商議而決。總之,在我病好這段時間,希望你能不負所托,盡心盡力,不要讓我和你二伯以及林家內外人等失望。”


    林覺恭敬拱手道:“林覺明白。林覺必盡心竭力便是。”


    林伯庸籲了口氣器撐著扶手站起身來,身子虛弱之故,有些踉蹌搖晃。林伯年忙上前攙扶,黃長青也趕忙拿來拐杖遞上。


    “散了吧,散了吧,各位辛苦了。長青,安排人手送諸位掌櫃管事迴家。伯年,你陪我迴房說說話吧。”林伯庸擺著手道。


    “家主慢走!二老爺慢走!”


    “家主小心!”


    “二老爺辛苦!”


    一群人紛紛起身來拱手相送。目送林伯庸林伯年二人消失在大廳後門處。


    ……


    座上眾人起身恭送家主和二老爺離去,目送他們身形消失後,眾人便紛紛向幾位公子拱手道別。黃長青也忙著吩咐小廝們準備車馬燈籠送眾掌櫃管事迴家。


    一片亂哄哄之際,忽聽林覺朗聲叫道:“諸位且慢,我有幾句話-要說。”


    眾人忙站定,怔怔的看著這個新任的大管事,不知他要說些什麽。


    “諸位掌櫃管事,林覺被家主委以重任,甚是惶恐。但無論如何,我既身為大管事自然是要履行職責的,希望各位以後多幫襯多擔待。”林覺道。


    “公子客氣了,我等自然是盡心盡力的。”眾人紛紛道。


    林覺點頭道:“那就好,林覺先行謝過,一切都是為了我林家的生意,也是為了諸位的生計。大夥兒盡心盡力便好。唔……今日已經很晚了,明日辰時,請所有店鋪掌櫃碼頭主事船行的大小管事都來船行商議事情。林覺在一號碼頭船行大廳恭候諸位大駕,諸位不要來遲了。”


    “好好好,一定到,一定到。”眾人紛紛道。


    林覺笑道:“那麽便辛苦諸位,路上小心。”


    眾人連聲道謝,紛紛出廳離開。林頌和林潤看著林覺站在廳門前拱手相送的背影,冷笑連聲。


    ……


    林覺迴到小院之中,小虎不見蹤跡,綠舞正在燈下一椿一椿的托著腮打瞌睡。這幾天林家上下都累得夠嗆,綠舞也不例外。林覺主持喪事事宜,林虎和綠舞自然是被使喚的最多的兩個。但今晚公子被召集去開會,綠舞還是改不了林覺一被家主叫去她便擔心的習慣,所以不敢早睡,強掙著等這林覺迴來。


    林覺悄悄進門,綠舞並未發覺,林覺在身手一把抄起她嬌小的身子抱了起來。綠舞驚唿出聲,發現是公子抱著自己,頓時停止掙紮,羞紅了臉依在林覺懷裏。


    “累了便去睡,都說了不用等我了。”林覺輕聲道。


    “放我下來,我去給你打水洗澡。”綠舞低聲道。


    林覺笑道:“我去院子裏衝個涼水澡便得了。你睡去吧。”


    “那怎麽成?主母以前說了,切不可貪涼爽衝冷水澡,年輕時候自然沒什麽,老了會得寒症的。”綠舞忙道。


    林覺失笑道:“你呀,說話越來越想我娘了,哎。不過你說的對,去燒點熱水,我洗個熱水澡便是。”


    綠舞笑道:“這才對。”


    林覺伸嘴過去在她紅嘟嘟的嘴唇上親了一口,放她落地。綠舞紅著臉往外走,去院子裏打水燒水。林覺歎了口氣在案前坐下,挑亮燈花準備理一理紛亂的思緒,忽然間聽到院子裏傳來綠舞驚恐的叫聲。


    林覺一怔,伸手抄起王八盒子衝了出去。衝到廊下時,卻發現院子門口有人提著燈籠站在那裏,綠舞正呆呆的站在那裏發愣。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林覺叫道。


    “二弟,是我。綠舞你莫怕,我不是故意嚇唬你的,對不住對不住。”


    林覺聽出了聲音來,那是林全,頓時放下心來。責備的看了一眼綠舞。


    綠舞囁嚅道:“我發現灶下沒柴禾了,剛剛想去柴垛上抱些進來,猛然間看到……看到了,所以……所以……”


    “不怪她不怪她,怪我怪我。”林全陪著笑臉道:“我該知會一聲的,見院門虛掩著,裏邊亮著燈,我便直接推門進來了,可是嚇著她了。”


    林覺皺了皺眉頭,院門沒關,這本是小虎的職責。想是這幾天白天黑夜的熬,少年人本來就瞌睡大,為自己留著門,自己又在前廳商議事情到現在,估計是打熬不過睡過去了。


    “大哥這麽晚來我這裏,是有什麽事情麽?”林覺拱手行禮道。


    林全滿臉堆笑弓著身子走到廊下,一手提著燈籠,胳膊下還夾著個大盒子,樣子怪異的還禮。


    “也沒什麽事,就是……就是來見見你。那個……咱們進屋說話?”林全道。


    林覺點頭道:“請進。綠舞,還不給大公子沏茶來。”


    “不用不用,不用忙活。我不渴。”林全忙道。


    綠舞卻徑直去沏了茶水進來,放在桌上轉身就走。


    “綠舞姑娘,請留步。”林全忽道。


    林覺皺了眉頭,這林全難道死性不改,如今居然還敢當著自己的麵對綠舞無禮不成?綠舞心中膽怯,心中依舊對林全有陰影,怯生生的站在那裏,身子往林覺身邊慢慢的挪動。


    林全站起身來,來到綠舞麵前數步站定,忽然伸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口中道:“我該死,當初我不該對你無禮,請你原諒。你是我二弟房中人,我卻來對你無禮,簡直是禽獸不如。我混賬,我該死。”


    林全連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口中連聲道歉。綠舞嚇得驚叫起來,竄到林覺身後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躲了起來。


    林覺皺眉道:“大哥,你這是作甚?你來這裏便是為了此事?可失了體統。”


    林全忙道:“二弟,我是後悔當初的一些舉動,當初我鬼迷了心,對你和綠舞姑娘多有得罪。後來因此受了懲罰,我還對你有所怨恨。但今晚之後,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小人。二弟不計前嫌,在家主麵前為我說話,心胸何其寬廣。我這個當哥哥的簡直不是人,以前種種想起來當真是羞愧無地。我不僅是來求綠舞原諒的,還是來求你原諒大哥之前的過錯的。從今日起,大哥什麽都聽你的,你說什麽,大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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