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一唱一和的聲音,程月舒這才想起,她這段日子的確冷落了好大兒。


    女人信步朝竹林深處走去,邵濯霖正跪在她的生碑前,手中握著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幾日不見,邵濯霖清瘦了許多,穿著青色的袍子,站在竹林間一派青蔥少年模樣,濡濕的雙眸含著淚,在程月舒走近的瞬間悄然滑落。


    直直墜入泥土中,像摔碎了的露水,更像一顆等待破土重生的種子。


    程月舒端詳著他,覺得劇情中的自己輸的不冤,邵濯霖的氣運值已下降大半的情況下,竟還能保持如此優越的外貌。


    果然年輕就是好。


    程月舒故意踩響了積雪,邵濯霖猝然迴頭,惶然地跪坐在地上。


    “阿娘……是你嗎?”


    一旁的小廝彎腰想將他扶起,邵濯霖卻推開他,慘然一笑。


    “是了,大抵又是我的幻覺,阿娘早已厭煩了我,又怎會出現在我麵前,恐怕看我一眼都覺得汙了眼睛。”


    小廝強忍著懼怕接戲。


    “三少爺,真的是教主!”


    邵濯霖猝然瞪大了眼,仿佛看到了希望,又在一瞬間黯然。


    “阿娘,不,教主,罪人邵濯霖給教主請安。”


    程月舒興致盎然地看著邵濯霖強撐著深深叩首,卻又在起身時身體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般,嘖嘖出聲。


    “瞧瞧我的好阿霖,可真讓阿娘心疼。”


    邵濯霖慘白著一張臉,“我實在愧對阿娘,被大哥、二哥蠱惑,以為阿娘和付誌修在一起,所以心生嫉妒。”


    似乎覺得難以啟齒,邵濯霖偏了偏頭,露出棱角分明的鎖骨,如墨的發絲隨風擺動,下唇也被輕輕咬住。


    程月舒挑眉,而後恍然大悟,


    邵濯霖大概打聽到她天天來看付誌修,覺得她是個色中餓鬼,所以才毫不遮掩地用這種方法引誘她。


    唔,不得不說這種小花招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還挺管用。


    就像古代的君王,明知道那些美人用各種小手段爭寵,卻都隻是付之一笑,甘之若飴。


    邵濯霖未必覺得自己看不穿他的把戲,但他大概覺得,自己也就坡下驢,順勢將他收入房中?


    “阿娘……”


    邵濯霖加一把勁,膝行來到她的身前,修長的手指拽住她的裙擺。


    “我願為阿娘日日祈禱,祈求上蒼保佑阿娘福壽延綿,我自知罪孽深重,若是阿娘一日還怪我,我便在這裏跪上一日。”


    程月舒深深看著他的眼眸:“當真?”


    “千真萬確!”


    “真乖。”程月舒淺笑著,在邵濯霖飽含期冀時抽走裙擺,“那你就好好跪著吧。”


    後者一愣,猛地撲倒在雪地上,聲音仿若泣血。


    “阿娘……阿娘……”


    程月舒頭也不迴,決然離開。


    風將竹林吹得相撞,發出清脆響聲,程月舒感受到一陣陣氣運從邵濯霖的身上沒入自己體內。


    真不錯啊,邵濯霖的氣運值明顯比上個世界的蔣俊昊要高不少。


    這樣的人可得好好利用。


    程月舒吩咐侍女:“把三少爺看好了,千萬別讓他死了。”


    雙手死死握拳的邵濯霖猛然抬頭,嘴角悄無聲息地浮現一抹笑容。


    直到程月舒徹底離開時,小廝臉頰抽搐,輕聲問道。


    “少爺,她已經走了,您快起來吧。”


    教主的心腸可真硬啊,剛才他在旁邊看著,即便明知道是假的都不禁動容,教主卻絲毫沒有轉圜。


    邵濯霖卻有不同看法。


    “不,她的態度已經變了,不然不會管我的死活,現在是關鍵時刻,我絕不能鬆懈,必須讓她看到我的決心。”


    邵濯霖就這樣又跪了兩天,假戲真做,等程月舒接到他昏迷不醒的消息,讓人將他送迴房間時,邵濯霖的膝蓋都差點廢了。


    程月舒立刻派了教內最好的醫師前去治療。


    程月舒身旁的侍女,也是原本舞姬中的一個,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


    “教主,依奴的粗鄙見識,總覺得三少爺是故意做給您看的。”


    可偏偏這樣粗略的法子,教主竟然真的心軟了。


    程月舒歎口氣,狀若惆悵。


    “小蓮,你不懂,我不能讓他死。”


    侍女的確不懂,也實在無話可說,隻能眼睜睜看著醒來的邵濯霖比戲子更會搭台唱戲。


    眼淚漣漣地訴說悔恨之情,甚至拿出匕首打算以死明誌。


    小蓮覺得這人就算死也隻是髒了屋子,誰知教主竟然真的表現出原諒的模樣,將之前的事輕輕揭過,不再追究邵濯霖的背叛。


    小蓮滿懷不甘,恨不得偷偷暗殺邵濯霖,可惜教主不允,並敲打了她一番。


    這以後,邵濯霖又成了血衣魔教名正言順的三少爺。


    明明是將那杯酒端給教主的人,可比較起被發配去當苦工的大少爺,和被教主扔到山腳贖罪的二少爺,竟是唯一被原諒的。


    還能繼續作威作福。


    不知多少人暗地裏心生不忿,可這次他們卻不敢陰奉陽違,再去找邵濯霖的麻煩,反倒要好好捧著他。


    小人得誌,邵濯霖很快張狂起來。


    聽說程月舒身旁的侍女背地裏說自己壞話後,邵濯霖在對方的飯菜中下了藥,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卻很陰毒。


    這藥能讓人全身奇癢無比,最癢的時候恨不得抓爛皮肉,用刀將身體每一寸劃破以止癢。


    看著侍女難受到恨不得用腦袋撞樹的模樣,邵濯霖哈哈大笑。


    當晚,邵濯霖剛上了床,大門倏爾被推開。


    “是誰?”


    他猛然起身,冷風順著敞開的門不住往裏鑽,讓他狠狠打了個激靈。


    程月舒出現在門口,手中握著一條玄色長鞭,上麵布滿了倒刺,


    “阿、阿娘。”


    邵濯霖咽著口水,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程月舒冷淡地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都說子不教父之過,但你爹死的早,按理說我應該來主持大局。”


    邵濯霖的腦海中浮現那日宴會的種種慘狀,如篩糠般發抖。


    一骨碌但從床上滾下來,不住發抖和求饒。


    “阿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程月舒歎了口氣:“你呀,真不是個乖孩子,”


    話音未落,程月舒手中長鞭宛若露出尖牙的毒蛇,狠狠朝邵濯霖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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