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準備的聲勢浩大,即便老教主在世,也絕不可能擺出這麽大的排場。


    仇恨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程月舒揍過的人實在太多,他們都想讓她死,自然拿出十二萬分的力氣。


    程月舒看著新騰出的院子,皚皚白雪之上風亭水榭,亭邊掛著閃閃發光的銀鈴,微風襲來,便能聽見陣陣鈴聲。


    珍貴的雲錦紗延綿蓋在樹枝上,色澤光麗,美若雲霞,幾點白雪落在其上,仿佛枝丫上新生出嬌嫩梨花。


    邵濯霖不禁有幾分自得:“阿娘可喜歡?”


    程月舒打著哈欠:“哦,還行吧。”


    邵濯霖:“……可是哪裏不滿意?”


    程月舒:“就是太寡淡了點,到時候請些唱戲的,再準備些地老鼠,阿娘喜歡熱鬧。”


    邵濯霖一陣無言,這人還真敢提要求啊,短短幾日的時間,他上哪裏去準備這些玩意?


    地老鼠是煙花的一種品類,需要奇巧匠人提前製造,非年非節的,尋常集市哪裏能買得到。


    邵濯霖隻得憋著氣道:“那些戲子不懂規矩,貿然上山隻怕衝撞阿娘,至於地老鼠動靜太大,若是引發雪崩反倒不美。”


    程月舒皺眉:“這麽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阿娘對你很失望。”


    邵濯霖在心中簡直要破口大罵,若非暗中憋著壞,他現在就撂挑子不幹了,世界上竟有如此難伺候的人。


    程月舒疑惑道:“阿霖,你不高興了?”


    邵濯霖立刻擠出笑容,“我隻恨自己沒能讓阿娘滿意。”


    程月舒這才點頭,拍了拍邵濯霖的臉頰。


    “沒關係,就算你是廢物,阿娘還是疼你。”


    “多、多謝阿娘體諒。”


    饒是以邵濯霖的演技都差點破功,急忙告退,生怕晚走一點就要吐血。


    “邵濯霖不可信。”


    付誌修不知從何處出現在程月舒身後,靴子踩在積雪上,竟沒有留下半分痕跡,若非他開口,程月舒甚至沒能察覺到身後有人。


    果然是頂尖高手啊。


    程月舒迴眸:“此話怎講?”


    付誌修:“你多番為難他,他的麵上卻沒有絲毫慍怒,越是如此越說明是個口蜜腹劍之人,恐怕心路不正。”


    程月舒並不在意的模樣,“我心裏有數。”


    付誌修慢悠悠地靠近,手指輕輕把玩著程月舒的發絲,在鼻尖輕嗅,滿麵陶醉。


    “好香。”


    程月舒輕笑,朝前走了兩步,順滑的發尾從男人指尖溜走。


    “人多眼雜,還是謹慎些好。”


    付誌修凝視著程月舒,手指撚了撚。


    “若是有人管不住舌頭,直接拔了便是,五長老的隴客正缺食糧。”


    程月舒眯起眼,想到大腹便便的五長老養的那隻玄鳳鸚鵡,魔教之人自然不會是什麽良善之輩,五長老推崇以形補形,為了讓那隻鸚鵡多開口說話,索性用人的舌頭去喂。


    上次程月舒痛揍五長老時看見窗邊的竹籠幾乎被紅色浸染個透,還以為是什麽染料,後來才知道真相。


    見程月舒不說話,大長老又湊過來。


    “月舒,我不畏人言,對你開始一片癡心,你可別辜負了它。”


    程月舒垂眸,流轉的眼波宛若一池春水。


    “說的也是,既然如此也該選個好日子,不如就挑我的生辰宴,當晚你來我房中。”


    付誌修深吸一口氣,麵上泛起紅暈。


    “必不讓夫人失望。”


    付誌修盼著當新郎,邵濯霖盼著從中獲利,更有許多人盼著程月舒武功盡廢,被他們玩弄在股掌之間,成為勝利者的移動血庫。


    在萬眾期盼間,生辰宴終於到了。


    香爐的獸頭升起嫋嫋白煙,教內還留在這裏的所有人都依次前來,按照身份地位入座,無一遺漏。


    來往婢女身著淺紅衣衫,仿若片片彩霞,越發顯得花團錦簇,樂師在高台奏樂,悠揚的樂聲自指尖流淌。


    程月舒姍姍來遲,一頭黑發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如玉的脖頸修長曼妙,花鈿貼在眉心,襯出芙蓉似的麵容,風姿綽約。


    付誌修心照不宣地坐在下首,從婢女手中接過酒壺,親自為程月舒斟酒。


    “夫人,生辰吉樂。”


    這一聲夫人在唇齒間纏綿,更是帶了別樣意味。


    程月舒點點頭,朝著眾人示意。


    “來遲了,開宴吧。”


    很快有人上台獻藝,身材纖細的舞姬站在三長老托起的玉盤作掌中舞,裙擺飄逸帶起陣陣香風。


    程月舒靠在軟墊上,啜飲著杯中美酒,眼眸隨意地盯著高台。


    邵濯奕與邵濯邇同時看向邵濯霖,用眉眼暗示。


    後者果然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舉著酒盅朗聲大笑。


    “阿娘,兒子祝您萬事昌順,年年如今日,歲歲記今朝。”


    說著竟跪拜在地,當眾行了大禮。


    程月舒端起虛偽笑容:“起來吧,阿霖的心意我向來是知曉的。”


    邵濯霖卻並不起身,半跪著在空杯中倒了酒,一步步膝行至程月舒麵前,仿佛孺慕之極。


    “這杯酒贈予您。”


    程月舒用指尖勾起邵濯霖的下頜,強迫他仰頭看著自己。


    “真是我的好大兒,孝心可嘉。”


    這個姿勢讓邵濯霖倍感屈辱,但他的笑容卻並未變化。


    “隻要阿娘開心,孩兒便開心了。”


    程月舒哈哈大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邵濯霖放在膝上的手指死死握住,幾乎難以控製激動的情緒。


    下麵更是一陣騷動,邵濯奕摸了摸案幾下的劍,邵濯邇則陰冷地笑著,頭上的珠翠一陣亂晃,更有幾位長老交頭接耳,不知在說著什麽。


    程月舒抬眼看去將一切盡收眼底,笑容璀璨一瞬。


    就在此時,付誌修突然劈手奪過程月舒手中的空酒杯,在鼻尖嗅了嗅。


    頓時勃然大怒,將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碎了個四分五裂。


    “邵濯霖,你竟敢在裏麵下藥。”


    邵濯霖的臉上再無偽裝的恭順,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靠在軟墊上的程月舒,露出毒蛇般的陰狠。


    “程月舒,這是你自找的!”


    是你總是推脫不願將血衣秘籍交給我,是你非要將我置於風控浪尖。


    是你!不願意按照既定的計劃,成為我好用的棋子。


    程月舒笑容漸淡,直視著邵濯霖的雙眼。


    “阿霖,你可想清楚了?連阿娘都不叫了?”


    砰!


    不等邵濯霖迴答,邵濯邇已一把推翻了酒杯,大跨步地走到程月舒麵前,噌地拔出短劍。


    臉上帶著扭曲的笑容。


    “賤婦,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這毒可是你最喜歡的兒子親自給你下的,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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