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兩輛黑色小轎車開進了金公館,從車上下來了七八個漢子,均是頭戴禮帽,腰間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藏了家夥。


    陳武帶著幾個兄弟,向院子裏等待著的金南一拱手:“這位一定是金老板了,想不到如此的年輕,真是年輕有為,一代俊傑啊。”


    “陳經理客氣了,亂世裏混口飯吃。外麵談事不方便,來,裏麵請。”金南看著陳武淡淡地笑道,對其身後的七八個人手竟是毫不在意。


    “金老板果然氣度不凡。倒是陳某眼皮子淺了,讓金老板見笑了。請。”陳武眼神微收,知道眼前這個看著年輕的金老板,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自己帶著這諸多的兄弟,倒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於是一邊示意跟來的弟兄留在院子裏,一邊輕笑著對金南拱手說道。


    客廳裏,金南先是給陳武沏了杯熱茶,然後才輕笑著對陳武說道:“不知陳經理這次來,有什麽大買賣要與金某商談呢?”


    “不急。金老板能在這大滬上做買賣,肯定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卻是不知道,金老板可曾聽說過三大亨的威名?”陳武慢聲慢氣的說道。


    “三大亨的聲名響徹滬上,金某自然是如雷貫耳,隻是一直以來卻是無緣得以相見。陳經理提到這三大亨,莫非你這盛騰公司跟三大亨有關聯?”金南難得有人陪他開心,不覺間竟是玩心大起。


    金公館崛起,以三大亨作為踏腳石,貌似還不錯。


    “金老板既然知道三大亨,那必然知道忍廬了?”陳武沒有迴答金南的問題,而是拋出了忍廬,想再探探金南的底細。


    “忍廬?聽聞當年三大亨之間那也是盤綜錯節,明爭暗鬥之勢。因此,在杜大亨組建了恆社之後,張大亨隨即就成立了這忍廬集團。陳經理提到了忍廬,莫非盛騰公司就是忍廬集團下的公司,是張大亨的產業?”金南明顯心情不錯,隨口應付道。


    “盛騰公司確實是忍廬集團剛剛成立的公司。”陳武看著聽到忍廬集團之後,依然笑容滿麵的金南,不由地有些尷尬。


    以往聽到忍廬的商人,哪一個對自己不是畢恭畢敬、諂媚孝敬的?


    這個金老板,怕是這滬上聽到忍廬集團後,依然還鎮定自若、談笑風生的第一人吧?果然是背景雄厚,無懼一切勢力。


    隻是,到底還是年輕啊,不知道白天過後就是黑夜的道理。


    忍廬集團豈是一般的地下勢力可比?張大亨又豈是一般的黑道人物可比?


    陳武心裏雖是有些尷尬,但對眼前這個年輕商人的膽識心下卻也有些佩服。


    在滬上,短短時間就能把生意做的這麽紅火,雖然有雄厚的背景,那也需要有相當不錯的膽識。


    滬上豈是一般的地方?


    洋人、軍閥、東英人、青幫、國黨、紅黨、地痞、混混、小赤佬等等諸多勢力、各色人等,這金老板能在能在大滬上快速冒頭,進入大亨的視野,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隻是現在,卻是到了他該選擇的時候了。一邊是攀附大亨,借勢進入上流社會,一邊是被無情地打落泥潭,再也不能翻身。


    陳武心裏在不停地轉著念頭。


    金南看著陳武的各種心思,心裏哭笑不得:“這些人果然是霸道慣了,難道不知道我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嗎?”


    二人正在各自心裏盤算著,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


    “親愛的,怎麽還沒有談完?你可答應人家今天去金店選首飾的哦。”


    卻是秦若萱從樓梯走了下來,一身紫色旗袍,婀娜妖嬈的身姿展露無餘,蓮步輕移間閃現萬般風情,一邊走著一邊向金南撒嬌道。


    “那麽,陳經理今天來,是想跟金某談什麽樣的大買賣呢?”金南知道媳婦有些不耐了,轉臉卻看到陳武的雙眼直直地緊盯著秦若萱那搖曳妖嬈的身段,心下霎時間就不爽了,不再東拉西扯了,而是直奔主題。


    “這位就是金太太了?果真是貌美如花,風情萬種啊。”陳武仿佛沒有聽到金南的問話似的,侵略性的目光掃視著秦若萱的婀娜身段,竟是一刻也舍不得離開。


    看著陳武那豬樣的表現,金南暗自歎了口氣。


    果然是紅顏禍水啊。雖然知道自己媳婦妖嬈動人,可是卻也知道媳婦是故意來攪局的。


    “那個陳經理,不知道大買賣還談嗎?不談金某可就不奉陪了。”金南站起身來,擋住了陳武的眼光。


    “談----當然談了。”陳武總算清醒過來了。


    這要是沒談到正題,就被主人趕了出去,迴去還不得被老爺搞死?


    隻是這金老板的媳婦實在是太誘人了,要是能--------


    迴過神來的陳武,心裏依然還在臆想著。


    “我們盛騰公司準備參股到匯通公司,不知金老板意下如何?”總算定下心來的陳武,也沒有心思寒暄了,也是直奔主題。


    “哦?怎麽個參股法呢?”金南一邊把秦若萱攬在懷裏,一邊不屑地問道。


    “匯通公司既然做的是運輸的買賣,那麽雇傭那諸多的勞力就不可避免。在這些個勞力中,我們忍廬還是有些威望的。大家都是求財,匯通有資源,我們忍廬有人手。我們便以這些個勞力為本,參股匯通,這可是不小的投資。這樣算來,匯通的買賣,我們忍廬隻占三成,也是合情合理的。不知道金老板以為如何?”


    “也就是說忍廬一分錢不出,還要憑空拿走匯通公司的三成利益?”金南算是領教了上海灘大亨做事的風格了,果真是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


    勞力,那也算你們忍廬集團的?怎麽不說這藍星也是你們忍廬的呢?


    “金老板,話可不能這麽說。有我們忍廬背書,那些勞力才不會鬧事,晚上金老板才能睡得安穩。”陳武見金南有些激動,於是便決定敲打敲打眼前這個年輕人。


    說完,又看了眼斜躺在金南懷裏的秦若萱,陳武繼續說道:“滬上這麽亂,金老板也不想金太太這樣的美人,在大街上出現什麽意外,或是被人給綁了去吧?想想金太太要是落到了綁匪手裏,以金太太的樣貌,嘖嘖----那可就不是件開心的事。”


    “哦,你們忍廬除了黃賭毒外,還幹這種綁票的勾當啊?”金南淡淡地笑道,臉上充滿了不屑,心裏卻對眼前這個惡心的家夥判了死刑。


    “我們忍廬怎麽會幹這種事,隻是這滬上的水很深,夜晚也很黑,因此提醒一下金老板而已。畢竟多個朋友多條路嘛,說不準哪天金老板遇上了那不開眼的綁匪,可能還得求到我們忍廬集團的。”陳武連忙否認,不過話裏話外依然是恐嚇,明目張膽的恐嚇。


    “那就不必談了。本以為陳經理能帶來多大的買賣,原來也就敲詐勒索、恐嚇威脅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張大亨卻也不過如此。”金南不屑地搖了搖頭,不再虛與委蛇。


    “你敢對老爺無禮!”陳武怒聲喝道,同時也有些傻眼,沒想到這個金老板這麽的頭鐵。


    這還是生意人嗎?生意人不都講究和氣生財,不都是拉關係、拜碼頭嗎?怎麽還有這麽頭鐵的奇葩存在。


    卻不知道從秦若萱現身的那一刻起,二人之間虛偽無聊的交談就分崩離析了。


    一個覬覦別人家的美嬌娘,一個將對方劃入死神名單,還要假惺惺的商談做什麽?


    “請吧,陳經理。”金南拉著秦若萱站起來,作勢送客。


    “金老板不要後悔,下次金老板去忍廬商談,可就不是三成股了。”站起身來的陳武,臉上做出不死心的神情,心裏卻在暗自裏高興不已。


    “嗬嗬-----我等著忍廬的手段。”金南輕笑道,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腦袋:“金某這顆腦袋有點硬,還真得張大亨敲打敲打才行。隻是千萬別崩到了張大亨的手,那可是很痛的。”


    “小子,你有種。咱們走著瞧。”陳武看到談判徹底崩裂,嘴裏也不再客氣,按江湖規矩,撂下一句狠話就向外走去。


    今天真是不錯,碰到這麽一個頭鐵的家夥,這個金太太可就要讓陳爺我開開葷了。


    想到秦若萱那妖嬈的身段,陳武心頭的邪火竟是再也壓不下去了,一定要想辦法弄到這個美婦,看著她在自己身下啜泣求饒。


    自己一定會迴來的,為了金太太這個美婦,也一定要迴來。


    坐在車上的陳武,再看了眼金公館,仿佛看到了那道倩影在向他招手,心裏暗暗發誓。


    隻是陳武不知道,他早已上了死神的名單,從他眼睛緊緊盯著秦若萱的身體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一幫跳梁小醜,自己送上門來找死。”金南冷笑道。


    “那你還跟他們在那裏不斷地廢話,依我的脾氣,我早把那雙眼珠子給挖了出來。”秦若萱也是沒好氣。


    “好了,媳婦,別生氣,權當被狗咬了,我們隻要把咬人的狗打死就好了。”說著,看著媳婦旗袍下婀娜的身軀,開口笑道:“剛才你是故意的吧?”


    “我就是想看看,老公你會不會吃醋。”秦若萱輕笑道,滿臉的滿意:“卻沒想到你的醋意這麽大。這以後我要經常去那些交際場合,咱們家是不是都不用買醋了?”


    說完,秦若萱自己竟是嗬嗬地笑了起來,搖曳風情。


    這是報複自己那次安慰蔡雪琴的事吧。


    金南一邊在心裏暗自思忖,一邊卻伸手抱住了秦若萱。


    華格臬路212號,張公館,這是一幢建築風格中西結合、相當考究的洋房。


    陳武添油加醋地向張林匯報著金公館一行的經過,最後說道:


    “老爺,這小子實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直言說:張大亨也不過如此。真是氣煞我了。要不是老爺交代謹慎行事,我當場就讓兄弟們將這小子綁了迴來。”


    還有他那誘人的太太。


    陳武默默地在心裏加了一句。


    “這個小赤佬真的這麽說。”雖然年齡已經不小了,但在杜大亨遠避香港,黃大亨閉門退隱的時候,這位張大亨卻還雄心勃勃,夢想著獨霸滬上,聽到有人如此不把自己當迴事,張小林勃然大怒。


    “是啊,老爺。你不知道這個金老板有多囂張,話裏話外都在說我們忍廬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人,專幹那敲詐勒索、恐嚇威脅這些上不得台麵的事。”陳武繼續拱火。


    “小赤佬,老子就是幹敲詐勒索、恐嚇威脅起家的。不幹這些,老子吃什麽喝什麽。”張小林陰森森地說完,眼睛盯著陳武:“這幾天我繼續去莫幹山靜養,接下來怎麽做,你都清楚吧?”


    “老爺安心去靜養,小的一定把這事給老爺辦的漂漂亮亮的。”陳武點頭說道。


    “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知道忍廬的威名。”張小林沉聲交代了一聲,接著又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對陳武吩咐道:“不過千萬不要搞出人命。這小子畢竟有東英人給撐腰,事情真搞大了,對老爺我後麵的計劃可能會有影響的。”


    “是,老爺放心,不會搞出人命的。”陳武低頭答道。


    隻是借他的女人玩玩,事情了結後肯定奉還。再說你後麵的計劃,不就是投靠東英人,借助東英人的勢力獨霸滬上嗎?有這麽前怕老虎後怕狼的大亨嗎?


    老爺真的是老了,不再是那個敢打敢拚的張大亨了。


    以後這忍廬,還得姓陳才好。


    陳武心裏暗自盤算著,卻是在見到金南年紀輕輕就坐擁豪宅懷抱美女,不覺地野心高漲起來,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能力。


    匯通公司惹到滬上大亨張小林了。


    張大亨放話:不準其他公司跟匯通合作,也不準勞力去匯通那裏上班。


    這則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租界交匯的各個地界,隨之而來的是一群群打手模樣的人,不停地匯通公司各個分點處徘徊,驅趕著要去匯通上班或者談事的人。


    往日門庭若市的匯通公司各個分點處,頓時冷清了下來。


    所有的地下勢力都在觀望,所有的大佬都在等著看張公館與金公館的對決,隻是沒有一個人看好金公館,沒有一個人看好金公子。


    張公館張林,那可是上海灘三大亨之一,在滬上叱吒風雲多年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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