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領事館跑出來幫忙的有五個人,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發揮作用,畢竟車禍現場空間狹小,沒辦法一擁而上,像陳穹這樣出門自帶工具的也不多,大家都是徒手,當然是體格好力量大的先上,其他人就隻能往後稍了。


    所以陳穹退出來抱起小孩往領事館走的時候,有兩個人也分別扶起另外兩個女人跟了上來。


    從副駕駛位子上救出來的女人看起來是司機的妻子,一直鬧著不想走,把扶她的人累得夠嗆。


    因為大家都看到陳穹抱著孩子從車禍現場迴來,所以進入領事館很順利,也沒有走安檢。他把孩子交給別人之後,有人還遞給他一瓶水。


    陳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轉身看到扶著司機妻子迴來的男人一屁股坐到樓前的台階上,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疲倦勁,這兄弟不但選錯了人,而且還連瓶水都沒撈到。


    陳穹想了想,邁步走了過去,彎腰把水瓶遞過去,用中文說道:“我喝了一口,你不介意吧?”


    這是個很年輕的男人,陳穹猜測大概二十多頭,他抬頭看了陳穹一眼,伸手接過水瓶,向陳穹道了謝,然後把水瓶懟到嘴裏一口氣幹進去多半瓶。


    陳穹注意到他的普通話帶一點帝都口音。於是提了一下褲腳,在年輕人身邊坐了一下,看著他笑道:“好酒量。”


    年輕人放下水瓶,用左手手背擦了擦嘴,抬手想把水瓶還給陳穹,陳穹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留著,然後從背包裏摸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年輕人明顯愣了一下,他接過紙巾,從裏麵抽出一張,把剩下的還給陳穹。


    陳穹這次沒有拒絕,他捏著紙巾說道:“你應該告訴她,你要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再趕迴去救她的丈夫。”


    他攤手說道:“那樣她就會配合了。”


    年輕人想了想,向陳穹說道:“她丈夫還有救嗎?”


    陳穹的眼神飄了一下,看著年輕人問道:“剛才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吃驚地看著陳穹,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說道:“我叫戚陽。”


    “我叫陳穹。”陳穹說道:“你是來讀書還是工作?”


    “讀書。”戚陽苦笑著說道:“疫情前家裏為了出國讀書花的錢太多了,不讀這些錢就都白花了。”


    陳穹沒有說話,如果是在輪迴開始之前,他肯定會“理性”分析一波金錢與生命之間的兌換關係。但是現在他考慮問題的方式已經完全從實際出發,那麽很顯然,肉眼可見會打水漂的資金投入和未必一定會死的生命,選哪個還真不一定。


    逆來順受未必能活得長,奮起反抗也不是每一次都會死,說到底,這是個拚概率的世界。


    雖然說作死一定會死,但是的確有一些人可以作很多次之後才死。


    戚陽也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捏著水瓶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那個人真沒救了?領事館裏肯定有醫生吧?”


    “腹部擠壓傷。”陳穹說道:“除非領事館裏有一個很不錯的icu。”


    他抬頭看了一眼,向迎麵走來的人問道:“領事館有icu嗎?”


    “我想恐怕沒有。”迴答他的是兩個穿製服的年輕人,陳穹一眼就看出西裝下的防彈背心和腋下槍套。


    於是不等對麵的人說話,他就把斜背在肩上的背包拿了下來,然後伸手從腰後抽出西格紹爾手槍,扔進背包裏遞了過去。


    “三支槍。”他說道:“一會我走的時候記得還給我。”


    看到陳穹抽出手槍的時候,兩個年輕人明顯做出了防禦性的動作,不過看到陳穹把槍扔進背包裏之後,他們就停了下來,並沒有繼續拔槍。


    戚陽明顯沒反應過來,看到其中一個年輕人接過背包,另一個人示意陳穹站起來之後,他才吃驚地說道:“你哪來的槍?”


    “下次見到奇怪的陌生人,記得先問一下他的職業。”陳穹從台階上站起來,舉起雙手轉過身去,配合對方搜身的動作,同時向戚陽說道:“不是每個人都是被迫來留學的。”


    然後他向搜身完畢的青年說道:“我是來見顏華冷的。他應該已經到了。”


    兩個年輕人互相看了一眼,給陳穹搜身的年輕人向陳穹說道:“你在這裏等一下。”


    看著兩個年輕人拿著陳穹的背包離開,那個空著手的人還對站在門口的持槍警衛指著陳穹說了幾句話,然後才走進樓裏去,戚陽咽了一下口水,看著陳穹說道:“既然你提醒我了……”


    “那我也不會告訴你。”陳穹笑了一下,重新坐迴到台階上,向戚陽說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保持警惕,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戚陽露出思索的神態,他想了一會,向陳穹說道:“那我怎麽才能知道誰是可以信任的?”


    陳穹笑了一下,“這就很複雜了,”他說道:“總的來說,七分靠自己觀察,剩下九十三分靠運氣。”


    在戚陽逐漸瞪大的眼睛裏,陳穹重新站了起來,揚手叫道:“老顏,你這麽快就出來了?”


    匆匆從樓裏走出來的顏華冷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陳穹一眼,很明顯不能確定這個“老顏”是不是指自己。


    於是陳穹快步走了過去,叫道:“顏華冷,我是陳穹啊,聽說你今天到這邊來了,華盛頓那邊還好吧?”


    這下顏華冷終於確定陳穹認識自己了,因為他的確是今天中午才從華盛頓大使館出發坐飛機過來的。問題是他完全想不起麵前這個人是誰了。


    這個時候,剛才給陳穹搜身的年輕人從樓裏跑了出來,他看了陳穹一眼,跑到顏華冷身邊,拉著他走到一邊,看著陳穹低聲說了幾句話。


    顏華冷的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他向青年點了點頭,走到陳穹麵前低聲問道:“我們見過麵?”


    “應該說我見過你。”陳穹說道:“我不能說得太詳細,因為那根本不合理。”


    他攤手說道:“你知道,現在情況很特殊,我沒辦法按部就班。”


    陳穹的話說得含糊不清,不過顏華冷主要是做情報分析工作的,畢竟不是專業的外勤特工,又被陳穹暗示在先,以為陳穹是因為一些偶然的機會知道的自己,但是這個過程不符合有關規章製度。


    事實上顏華冷是作為外交人員在美國境內活動的,在美國的情報部門眼中,他這個身份幾乎就和外國間諜等價,隻不過大家都是這麽幹的,美國人也不像英國人那樣習慣性驅逐七十二個外交官,所以顏華冷也不怎麽在意陳穹知道自己的渠道。


    說實在的,比起自己這邊泄密,從美國人那邊知道自己還要更容易一些。


    所以他隻是想了一下,就向陳穹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我聽說你是專程過來調查紐約騷亂的。”陳穹說道:“我也是。”


    顏華冷愣了一下,警惕地看著陳穹說道:“你發現了什麽?”


    “大概是真相吧。”陳穹說道:“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顏華冷看著他,皺眉說道:“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


    “不不。”陳穹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主要是我一直隻負責收集情報,對於後續處理的流程不是很熟悉。”


    他停了一下,給顏華冷留出理解的時間,然後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生化專業的博士……碩士,但是如果遇到連你也無法分辨真假的專業情報,你會怎麽處理?”


    顏華冷吃驚地看著陳穹,想了一下之後謹慎地說道:“我應該會傳迴國去,讓國內的專家來判斷。”


    “那麽,如果情報來源很可疑呢?”陳穹說道:“例如我現在交給你一個引起目前騷亂的化學分子式?”


    顏華冷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他盯著陳穹說道:“你說真的?”


    陳穹攤了攤手,“我隻是舉個栗子。”


    顏華冷鬆了一口氣,失笑道:“你這個栗子嚇我一跳。”他想了想,說道:“應該還是會傳迴去,”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了下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除非……”


    “除非什麽?”陳穹立刻緊張起來,他感覺自己可能摸到了核彈懟臉的真相。


    “除非……”顏華冷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他說道:“除非這裏剛好有這方麵的專家可以諮詢。”


    “所以你這裏剛好有可以諮詢的專家?”陳穹說道。


    顏華冷的臉色變得更加古怪,他說道:“現在還沒有,但是很快就有了。”


    “國內有幾位生化製藥方麵的專家,現在就在曼哈頓地區。”顏華冷說道:“他們是來哥倫比亞大學參加一個會議的,現在被困住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陳穹,說道:“你不會是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吧?”


    陳穹搖了搖頭,坦然麵對顏華冷質疑的目光,說道:“我真不知道。”


    他說道:“我想是因為這些人不值得我知道。”


    顏華冷猶豫了一下,看著陳穹說道:“說起來,你方便幫我一個忙嗎?”


    領事館今天接到了數不清的求助電話,很明顯和電影裏經典的撤僑橋段不同,紐約領事館沒辦法把全紐約的華人都接過來,無論他們想不想,這個數量都太大了。


    而且事實上,外交人員也沒有權力在領事館以外的地方公開活動,所以領事館一直要求需要幫助的華人自己想到辦法趕到領事館來。


    但是剛才顏華冷提到的幾位專家是大使館出門邀請的,他們也把電話直接打到了大使那裏,大使館沒權力要求領事館違反外事紀律,隻好把鍋甩到了正在紐約的顏華冷頭上。顏華冷匆匆走出來,也是為了到後麵的辦公樓裏找總領事商量這件事。


    但是現在陳穹的出現給了顏華冷另外一個選擇,這位隨身帶三支槍的兄弟看起來就是個經常出外勤的狠人,去接幾個人不過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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