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主…雄主--”


    “噓--元帥您別急,唐組長這麽大點兒,我手裏沒有蟲崽他崽型號的針,你把他扔進去就行了。”


    “雄主現在這麽小,沉下去怎麽辦?”


    扔進去?!


    沉下去?!


    這六個字蘊含的信息量有點大。


    危機感迫使唐煜微弱的意識倏然清晰,賣力張開沉重的眼皮:“扔…哪兒去?”


    他的喉嚨啞得厲害,以至於問出地話音量微不可聞。


    意識複蘇後,感官的恢複緊隨其後。


    胃部的刺痛逼得唐煜唿吸一滯,無力地蜷在安爾雅掌心裏,沒好氣地瞪著他,用最兇的語氣質問:“你想把我扔哪兒去?你不想要我了嗎?”


    質問來得太突然,安爾雅兩眼猩紅,捧著唐煜的雙手顫抖得厲害,喉嚨像是堵滿了棉花,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安爾雅是個工作狂蟲,結束了會議後才想起被遺忘在餐桌上的唐煜。


    他急匆匆從書房走出來,卻沒有看見自己的雄主,伸出觸角捕捉雄蟲遺留在空氣中的信息素,才在沙發角落找到了已經不醒蟲事的小雄蟲。


    捧著無知無覺、渺小卻滾燙的身軀,安爾雅眼淚不自覺滾落,他以為是自己目空一切做過的事引來天怨,以為蟲神想要帶走他最珍貴的蟲。


    懼怕的心理一旦出現,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輕而易舉引出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ptsd。


    哪有什麽無堅不摧,軍雌之所以流血不流淚,隻是他們封閉了內心,輕易觸碰不到心中那個最軟、最痛的地方罷了。


    “唔…”


    唐煜第一次見到自家雌君哭得這麽撕心裂肺樣,落在身上的眼淚砸得他頭腦都清明了不少,驚慌地朝安爾雅的眼睛伸手:“小年糕…是誰欺負你了?”


    可惜他頭暈目眩起不來身,夠不著。


    房間裏唯一的外蟲蒙錳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是被臨時拎過來的,元帥驚慌落淚是他經曆的第一恐怖事件、唐煜下意識覺得元帥被欺負,更是讓他三觀盡碎。


    蒙錳抬手指向身前的治療倉,插話解釋道:“唐組長,您得了急性胃炎,需要進治療倉待一會兒,我和元帥剛才正在商量把您放進治療倉內。沒蟲欺負元帥,他隻是太擔心您了。”


    因為想把他放進治療倉,所以才產生了“扔進去”和“沉下去”的對話?


    唐煜實在不舒服,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開始閉目喘息,哼哼唧唧道:“那就快把我扔裏麵,讓我沉下去…我要痛死了。”


    蒙錳:“…”


    蒙錳心說我當然也想,但元帥他不鬆手,也不讓蟲碰您啊!


    他藏起布滿蟲紋的花臂,小心翼翼湊近安爾雅,捏著嗓子道:“元帥,急性炎症雖然來得快,但去的也快,唐組長不會有事的,您…把唐閣下放進去?”


    蒙錳的油腔滑調刺 激得唐煜又開始犯惡心,生怕這蟲對他的雌君產生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抱住安爾雅的手指:“雌君…藥水涼,我冷,你不要哭了,陪我進去好不好?”


    唐氏綠茶,血條剩半格、帶著滿身debuff也照樣能殺得直來直去的軍醫片甲不留。


    安爾雅因雄蟲的依戀感到慶幸。


    雄主還肯讓他陪著,是不是就代表不怪他粗心大意和照料不精心?


    安爾雅默默打定主意,等唐煜病好了再向他“賠罪”,在蒙錳“元帥您還有工作”地勸誡聲中,抱著小小的雄主躺進治療倉,“砰”地一聲合上蓋子。


    急匆匆上前阻止的蒙錳差點被夾掉了手,滿頭霧水收迴花臂,和剛剛換好了新皮膚的嬰嬰撞在一起對臉懵逼。


    換了新殼子的嬰嬰威風凜凜、神氣得很。


    它走路的步伐都是精明睿智的,頗有些洗清革麵、重新做蟲的意思。


    雄主蟲給它換了新的皮膚,它決定以後對雄主蟲更好一些。


    嬰嬰自詡是知恩圖報的機器蟲,暗自決定從今天起,就不跟雄主蟲搶雌主蟲的注意力了叭!


    突然在家裏遇見猛蒙,它的資料庫當中有這隻蟲的生平,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個?(?^o^?)?:“猛蒙!你好吖!請問你看見嬰嬰帥氣的雌主蟲和花容月貌的雄主蟲了嗎?”


    “花容月貌”是它剛學會的詞,唐煜是它心中最符合這個詞匯的蟲,不自覺就說了出來。


    說完還有點得意,躍躍欲試睨著蒙錳,想聽蟲的誇獎。


    猛蒙也在打量嬰嬰。


    雖然顏色變了,可那標誌性的大圓頭還是一樣的又圓又滑。


    ——是元帥家的居家機械蟲沒錯。


    蒙錳敲了敲治療倉,對元帥又翹班的事感到極其憂愁:“蟲,都在裏麵。”


    嬰嬰被安爾雅那一下損毀了辨色功能,新的顏色識別程序正在安裝中,故而眼中的一切都是黑白色的。


    那下方上橢的治療倉在它的眼中赫然成了一口棺槨。


    嬰嬰在一旁站了幾秒鍾,屏幕上的歡樂突然變成了(╥﹏╥),同時在程序上下達指令,整座莊園響起了大悲咒。


    作為一隻優秀的管家機械蟲,它有能力也有責任辦好兩位主蟲的葬禮,讓兩位主蟲一路走好。


    “他們……是怎麽走的?”嬰嬰用一種十子哭墳地語氣問猛蒙。


    猛蒙被突然響起的樂聲嚇了一跳,整張臉變幻莫測,抱緊高大的自己試圖撇清關係:“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你在說什麽啊?”


    嬰嬰一百八十度搖擺巨型頭顱,悲愴地強調道:“我的主蟲們是什麽時候走的?走得痛苦嗎?”


    滴——


    嬰嬰的頭上紅燈閃爍兩下,是有緊急指令下達。


    嬰嬰:Σ⊙▃⊙川雌雌雌主蟲他——詐…詐屍了?


    紅燈亮了三秒種,莊園的大悲咒遭到強製關閉,唐煜咬牙切齒、氣急敗壞地聲音從嬰嬰頭上的傳聲設備裏傳出來:


    “嬰嬰!你是不是覺得我聽不見啊?我要揍你了!我真的會揍你!”


    安爾雅擔憂地語氣緊隨其後:“雄主,消消氣消消氣,乖乖,不生氣了,小心肚子痛得更嚴重……”


    猛蒙抬手,張開五指拍上自己的臉,沒眼看、也沒耳聽。


    整個世界,正常的蟲好像隻剩下了他——孤獨啊!


    嬰嬰從震驚中迴過神,更加驚恐地一蹦三尺高:“啊啊啊救命啊!雄主蟲和雌主蟲一塊兒詐屍了!他們變成冤侶了呀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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