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隻雄蟲顯然沒料到唐煜私底下會是隻翻臉不認蟲的蟲,乍然聽聞這冰冷的話語,先是麵麵相覷片刻,末了得出的結論是大哥在跟他們開玩笑。


    “嘿嘿,我還以為唐哥很高冷,原來你也會開玩笑啊?”一隻雄蟲綻開了笑靨,突然覺得自己的偶像有點接地氣。


    唐煜:“…”


    墨色的花瓣眸詫異地眨動,唐煜最終將湧到唇邊的逐客令吞了迴去。


    罷了,成年蟲不懂得看蟲臉色,本身就是一種福氣。


    “唐…唐哥,安爾雅上將已經出征了,你要不要去我家?”蒂奇小心地提出邀請,言語裏字行間有幾分自豪的味道,“我家的雌侍雌奴比較多,可以給唐哥提供蟲族史上最無微不至的照顧。”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可以照顧好自己。”唐煜坐下來,對這隻看似畏縮、實則風流的雄蟲的邀請進行禮貌的拒絕,然後拿起勺子專心享用安爾雅留下的飯菜。


    唐煜進食速度緩慢,簡簡單單一碗白粥喝出了品茶的節奏,米粒含在嘴巴裏不太舍得往下咽。


    安爾雅要出征三個月,他有三個月都吃不到老婆做的愛心飯菜,真是太讓蟲難過了!


    “那…大哥去我家好了,我家隻有我雌君。”妲霏霏以為唐煜不喜歡太多雌蟲環繞,上前半步蹲在地上,手扒桌子露出半張臉,“正好我想跟他算算總賬,唐哥給我撐個腰!”


    從綁匪蟲手裏逃出來,別的雄蟲都有雌君雌侍噓寒問暖,妲霏霏還沒見過自己的雌君。


    對於一個敢把自己雄主賣給星盜的雌蟲,他有點犯怵,但嘴上絕不認慫。


    ——其實唐煜說得沒錯,他從前引以為傲的“雄主的威嚴”,底氣都是來源於雌蟲的縱容和忍讓,真逼急了,雌蟲跟他魚死網破,他沒有任何抗衡的餘地,他是隻不依靠雌蟲活不下去的蟲。


    “不用。”唐煜吞下嘴裏的食物,自動忽略後半句,再度搖頭拒絕,“我再過幾天就要去軍部報到了。”


    “什麽?!”在場雄蟲紛紛倒抽一口氣,妲霏霏張大了嘴巴,半晌才結結巴巴道,“大…大大哥!你沒事吧?軍部苦又累,雌蟲才會去那裏,我們是尊貴的雄蟲,不需要往那種地方跑的!軍部都是打打殺殺的事情,你去軍部能做什麽?”


    “是啊唐哥!”又一隻雄蟲壓低聲音重重勸誡道,“我聽說會去軍部的雄蟲都是犯了大錯、被發配去安撫雌蟲的!”


    “什麽?”


    唐煜麵色微變,安爾雅隻說了讓他去軍部,沒有具體說清楚給他安排了什麽樣的工作,不過當時他選擇相信雌君,沒有多問。


    ——不會吧、不會吧?


    ——他的雌君再怎麽也不會讓他去充當“軍妓”吧?


    ——嘖嘖,怪不得他之前主動提起入職軍部的時候安爾雅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唐煜麻木地捂住了自己的臉:“請給我三十秒,容我接納殘酷的事實。”


    半分鍾後,唐煜放下臉上的手,再度抬頭,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如初:“你們都不要摻和了。”


    他意有所指覷著在自己身前一字排開的幾隻雄蟲,又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妲霏霏,正色道:“我呢,很想要一份對社會有影響力的工作。”


    唐煜其實是想建立一所專門給雄蟲授程的學校。


    據他所了解,蟲族的雌蟲學校遍地開花、五花八門卷得飛起,卻不存在雄蟲學校。


    雄蟲們貪圖享樂,受不了繁重課業的折磨,故而由雄保會專門派蟲傳授他們文化知識,多對一輔導。


    沒錯,就是多對一,一群師長共同教導一名雄蟲。


    說是傳授文化知識,其實技術含量並不高,蟲族的教育理念存在很大問題,他們眾星捧月,主要負責教會雄蟲認知自己的尊貴程度,包括但不限於如何行使特權、如何多娶雌蟲生蛋、如何享樂社會的安寧、如何維係自己的權威等等。


    唐煜被綁架的這幾天沒東西吃,也睡不著,苦思逃命方法之餘也有仔細思考過如何解決這些問題。


    譬如蟲族法律的天秤已經傾斜到極限,做出更該迫在眉睫。


    但修正法律,要以戰爭為基礎,付出的代價是血色的,唐煜自詡難承其重。


    所以他想劍走偏鋒,修正蟲族對雄蟲無止境縱容的教育,從根源上改變雄蟲的思想。


    隻要雄蟲不再暴虐無道、不再蠻不講理、學會怎麽去愛護蟲,那麽雌蟲的處境自然就會好起來。


    但是這種改變,務必會觸及個別蟲的利益,想要真正實行無疑困難重重。


    唐煜無比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必須盡快站到頂峰,才能享有發言的權力。


    雄蟲出去工作這種行為,在享樂慣了的雄蟲認知裏是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甚至覺得有點丟蟲。


    六隻雄蟲目瞪口呆,病房中靜得落針可聞。


    唐煜並不覺得自己特立獨行,在靜默中吃完了飯,自顧自收拾起桌子上的盤碗,用散步的速度扔進病房自帶的洗碗機裏,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唐哥,你…你是雄蟲,為什麽一定要工…作呢?”蒂奇無法理解這份執著,但見唐煜中了邪似的,索性放棄了勸說。


    --按理說唐煜娶了主星資產最豐厚的上將安爾雅,獲取了無數資產,不應該產生自力更生的悲慘想法才對啊!


    是啊,為什麽呢?


    唐煜愣了片刻,捫心自問,腦海中浮現出安爾雅冠絕塵世的容顏,唇角蕩出一絲並不明顯的笑意:“等你們學會真心愛一隻雌蟲,答案就在你們自己心中了。”希望那一天不會太遠。


    喜愛的玫瑰在火海中凋零,愛花者的心會痛。


    這份痛如跗骨之蛆、如影相隨、折磨著愛花人的每時每刻,所以愛花人迫切想要為自己玫瑰做點什麽,為求那一方適合生長的淨土不計後果、甘願以血肉之軀撲向汪洋烈火。


    “別談論我了,事關綁架我們的蟲,你們知道多少?”唐煜沒指望現在的蒂奇能聽懂,話鋒一轉,開始收集情報。


    在此之前,他曾問過安爾雅差不多的問題,但被雌蟲草草揭過,顯然事情有貓膩,他的雌君對他有所隱瞞。


    “啊!說起這個就可惡!”雄蟲都沒什麽心眼,妲霏霏被唐煜一問就忘了先前的話題,口若懸河向大哥展示自己所匯納的信息量,“綁架我們賤雌是一夥綁匪,他們是慣犯,經常綁架蟲賣給星盜,匪夷所思的是--指使他們的蟲,是主星三大貴族中的柏諳公爵府次子伊文!金玉其表、敗絮其中,表麵光鮮亮麗的蟲內心可惡如斯!我恨不得撕了他!”


    其餘雄蟲也不甘示弱,你一言我一語向情報貧瘠的唐煜灌輸眼下局勢。


    “這隻該死的貴族雌蟲竟然在暗地裏做綁架蟲的勾當!誰給他的膽子?”


    “他說這一切都是柏諳公爵要求他做的!嗬,賤雌胡亂攀咬!柏諳公爵可是a級雄蟲!怎麽會做出這種勾當?”


    “幸好柏諳公爵已經在幾分鍾前被無罪釋放!該死的伊文·柏諳,簡直是瘋魔了,連自己的雄父都敢誣陷!”


    唐煜從稀碎的言語裏總結出幾句有用的:貴族雌蟲靠綁架蟲營生、和星盜勾結、綁架雄蟲未果,被捕後謊稱是雄父柏諳公爵指使。


    “等等!柏諳這個姓氏好像有點耳熟。”唐煜按了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點了說話聲音比較低的蒂奇出來,“你來,從頭說說,到底怎麽迴事?”


    蒂奇露出詫異的神情,唯唯諾諾道:“唐哥,你不熟悉柏諳家族嗎?”


    “我該熟悉嗎?”唐煜反問。


    蒂奇點頭,一針見血:“柏諳公爵是安爾雅上將的雄父啊。”


    “…”唐煜。


    啊咧?


    所以是他老丈蟲的雌子把他給綁了?!且老丈蟲也有嫌疑?


    尼瑪的小舅子要不要這麽不客氣?!


    唐煜麵色不變,悄無聲息斂淨了眸中的情緒,心裏有些受傷。


    --安爾雅是因為想要袒護自己的家蟲,才不願意跟他全盤托出的嗎?


    偏心。


    “唐哥,我們還追究嗎?”蒂奇小心翼翼地問。


    如果是別的蟲讓他們受了這麽大的罪,管它什麽貴族不貴族?非得一哭二鬧三上吊,按著雄保會的頭給它扒掉一層皮,但伊文·柏諳是唐煜雌君的弟弟,唐煜和雌君的關係甚篤,他們願意賣給唐煜一個蟲情、簽了那份諒解書。


    “追究。”唐煜突然有些想笑,事實上也確實笑出來了,垂在身側的手顫抖著握成拳,發出一聲不甘的喟歎,“該怎麽追究就怎麽追究,危險是你們自己經曆的,傷害是你們自己承受的,別的蟲沒資格要求你們一定原諒。”


    --也沒蟲有資格替他原諒,安爾雅要是敢,敢在小舅子一句道歉都不說的情況下把事情一筆勾銷,等他迴來就分房睡,分房睡!哼!


    其實安爾雅帶兵強闖柏諳公爵府,押走柏諳一家蟲關進刑訊室審問的事情已經引起全星網熱議,圖情並茂、熱度已經蓋過了遠征和伊文綁架雄蟲。


    有網蟲讚安爾雅勇救雄主、為雄主出氣的樣子帥爆了,也有蟲缶擊主星上將不顧念養育之恩、有了雄主忘了雄父,不由分說擅自帶蟲,更有甚者,軍部明令掛出“主星第一上將安爾雅犯戒處罰光鞭一百,鑒於出征在即、該處罰延遲”的公告帖下麵蓋樓求情,但凡唐煜光腦在手、看一眼都不至於氣成這樣。


    唐煜在不熟悉的蟲麵前是很少笑的,至少這群雄蟲大部分都沒見過他的笑臉,這會兒突然笑容如此鮮明,幾隻雄蟲直覺不對勁,戰戰兢兢道:“唐哥,你…沒事吧?”


    “我累了,你們迴去吧。”唐煜說完就躺迴了病床上,蒙上被子嘴唇抿成一條線,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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