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歡按捺下心中的激動,點頭道:“沒問題,我最擅長找人了。”


    沈宣臉上表情莫測,似乎是在確認祁歡這句話有幾分能信。


    祁歡隻當沒看見,小心翼翼試探沈宣:“那能不能把這畫卷送我,我再好好確認一番?”


    他還從來沒有過楚寧洛的畫像。


    “可以。”


    沈宣將畫卷遞到祁歡麵前,祁歡忙要伸手去接,哪知那人又把畫給拿迴去。


    這將給不給的態度,隻讓祁歡覺得有隻小貓在他心上來來迴迴地撓,造就了一種蠢蠢欲動的癢。


    他可憐巴巴看向沈宣懇求:“……沈宣。”


    沈宣眼底掠過一絲複雜,鬆開手將畫卷給了祁歡,正色道:“下次答話,不可如此。”


    對,他答話的時候直唿了沈宣的名字!


    祁歡連忙道:“我知道了丞相大人,下不為例!”


    沈宣道:“既是我相府的人,就該言行慎謹,禮節有度,以後對外人說話,不可如此沒個正形。”


    祁歡眉眼彎彎地笑:“一定謹記!”


    看祁歡承諾下,沈宣才打開第二幅畫卷。


    這畫卷明顯不是出自逢決閣之手,畫紙是用青國宣郡一帶才會出產的雪浪紙。這種紙張潔白如雪,能夠浸染自然,是不可多得的良品。


    逢決閣若用這種紙張印刷,隻怕早就破產了,哪裏還有開遍不離洲的能耐。


    看沈宣動作小心,嗬護備至,這畫必然珍貴異常,搞得祁歡都有點兒好奇了。


    等展開不到一半,祁歡懵了,怎麽感覺有些熟悉?


    等完全展開,祁歡麵上糾結,為什麽自己的畫像沈宣會有?而且畫上畫的竟然還是他在悔過崖舞劍的場景?


    祁歡:“……這個?”


    沈宣目光沒有從畫上挪開,“這也是要讓你找的人,他叫祁歡,是永安王府世子。”


    祁歡:“……”


    他當然知道了,看來沈宣在江底並沒有找到徐換世。


    他漫不經心提一句:“這個也是大人的故舊?”


    “不是。”沈宣輕吐兩字。


    祁歡疑惑一聲:“嗯?”


    “他是我心係之人。”


    “咳……咳咳——”祁歡沒緩過神來:“你剛才說什麽?”


    沈宣麵無表情地看著祁歡,祁歡自知有失妥當,趕緊道:“我理解能力不太好,難免會誤會什麽的——”


    沈宣小心卷起畫軸,隻淡淡道:“你一向天資聰穎、機敏過人,你理解的意思就是我要表達的意思。我心係於他,他是我在意之人。”


    祁歡被個雷劈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丞相果然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那個——”


    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這知道了可是要被滅口的,當即用被子捂住脖子。


    “丞相大人別殺我,剛才你屬下也說,我隻有三年可活了,我肯定不會出去亂說的!”


    原來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沈宣將心底的煩躁壓下去,傾身上前一把握住了祁歡的手腕兒。


    祁歡死活不起來,沈宣隻好皺著眉頭沉聲道:“祁一,我是讓你找人,你在亂七八糟地想些什麽!”


    哦,對,沈宣既然都讓他找人了,肯定不會殺他滅口。


    祁歡在軟墊上坐了片刻消化這事兒,又小心翼翼問沈宣一句:“那你為何心係他?”


    沈宣目光幽幽,似乎是經過認真思考才望著祁歡緩緩道:“因為他好欺負。”


    “……我特麽——”


    祁歡吞一口口水,神色間有些複雜:“感情你惦記人家是因為他好欺負啊!”


    也對,他壞沈宣大義,沈宣殺他長姐,他們兩人早就勢同水火了。


    祁歡想到這些,心底些微的感觸頓時紋絲不動。


    倒是沈宣,隻眯了眯眸子道:“先起來,要找這兩人並不容易。”


    沈宣抿了口茶,清淺道:“這段時間你先好好休養,三日後,我會派人協助你和你那個小跟班去探查楚寧洛的下落。”


    祁歡心裏轉著小九九,眸子眯起來,滿臉笑意:“丞相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沈宣神色仍舊冰冷,抬手間撤掉光牢,正趕上陶唐帶迴了一人,


    不是別人,正是言小山。


    言小山一看祁歡無恙,當即將祁歡抱個滿懷:“高人,你沒事兒啦!”


    做戲做全套,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真失憶了,祁歡扒拉下言小山,衝沈宣問道:“大人,這位是——”


    “言小山。”沈宣似乎不打算在這多停留,“他是你朋友,以後就和你一起行動。這三日有什麽需求,可問陶唐。”


    祁歡看他和陶唐離開,趕緊關門讓言小山坐下。


    言小山仍舊處在懵圈狀態:“高人,你怎麽現在才醒,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怎麽裝作不認識我啊?”


    祁歡搖頭,給言小山倒了杯茶水:“我失著憶呢,沈宣說我是他暗衛。”


    “啊?”言小山這孩子實誠,信以為真道:“所以高人你這是才和這位沈丞相接上線?”


    “說了你也不懂。”祁歡趕緊向言小山說明自己醒來的情況。


    他分析道:”你說這沈宣到底怎麽想的?當初要殺我的是他,如今救我的還是他,他不是討厭假扮祁歡的人嗎?”


    言小山皺眉:“不知道,你給這個大冰塊兒下迷魂藥了?”


    自己哪有這個能耐啊。


    祁歡繼續道:“我那天落水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徐換世怎麽樣了?”


    言小山搖搖頭,“水麵下太黑了,隻看到徐換世被那支藍色的箭洞穿心口,後邊兒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祁歡心底一沉,翎光尾羽箭非比尋常,那麽重的傷勢,又是在江水中,淮江葫蘆渡最窄處也寬約十裏,當時他們正在江心,根本就不可能跑掉。


    難道徐換世,真的沉到江底死了嗎?可看沈宣的意思,應該是沒有打撈到屍體才對。


    “朝徐換世射翎光尾羽箭的人你看清楚了嗎?”


    言小山搖搖頭:“看不清,隻知道是我們那天在船上看到的黑袍人射的。”


    祁歡聲音中不可名狀的希冀:“我聽說,翎光尾羽箭是從前楚寧洛的兵器,不離洲僅他可以驅使,會不會——”


    那個黑袍人就是楚寧洛。


    言小山搖頭否認,“人死了,靈器是可以另外擇主的,翎光尾羽箭不一定還是楚寧洛在用。而且傳聞楚寧洛和祁歡世子情誼深厚,沒道理要射殺祁歡。”


    祁歡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是啊,翎光尾羽箭是不離洲最有靈性的追風弧箭,與主人心意相通,一旦射出必定見血才肯罷休。


    可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和他為敵,楚寧洛也絕對不會,更不可能拿翎光尾羽箭去射殺自己。


    “高人,你怎麽這麽關心祁歡世子和楚寧洛啊?”


    言小山狐疑地看他一眼,想到上次在陳關環林街上,他也對別人編排楚寧洛反應很大。


    祁歡攤開自己才得的那卷畫軸:“沈宣都交給我任務了,我至少要知道楚寧洛人在哪兒吧?”


    言小山看畫中是個翩翩少年,與他年歲相差不大,一時有些訝異。


    他伸手想去摸摸:“高人,他們都說楚寧洛是大魔頭,畫上少年這麽明媚,如果真成了大魔頭,那一定受過很多苦吧。”


    一句話,問得祁歡啞口無言。


    他隻好收起畫軸,轉移話題:“我昏迷這些天,沈宣沒有為難你吧?”


    “你不是要考稷下學宮嗎,怎麽答應他留在相府?”


    提到這個,言小山來了興致,“你那天給沈丞相撈起來後,我也跟在後邊兒。”


    “那位丞相大人雖然兇巴巴的,但沒有為難我,而且還舉薦我去學宮考試,所以我就答應和你一起完成任務了。”


    祁歡有些意外,以沈宣的性情,居然會幫言小山舉薦進學宮,怎麽想怎麽覺得有些詭異。


    他可曾是稷下學宮的掌刑使,是法理之下絕無人情的斬仙君啊!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楚寧洛不可能射殺我——不可能射殺青國世子。”


    祁歡繼續道:“但翎光尾羽箭又實實在在出現了,不管怎麽樣,找到射箭的人,必然能夠有楚寧洛的消息。”


    祁歡說幹就幹,他腿還沒完全好利索,走起路來還是有些跛腳,但仍領著言小山,打算從相府翻牆出去,兩人已經搬來雲梯。


    下邊有人出聲道:“好好的正門不走,你倆翻牆做什麽?”


    來的人正是陶唐,言小山和祁歡這才明白過來,敢情出入相府他們根本就沒有受限製啊。


    兩人對視一眼,祁歡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我傷才好,他陪我練練輕功,翻牆出去。”


    陶唐看了眼放一旁的長梯,言小山也接話道:“對,這不救治工具都準備好了,以防萬一。”


    兩人被陶唐白了一眼,擱這兒糊弄鬼呢。


    “既然你們要翻牆,那這出入的身份對牌也用不上——”


    他轉頭就要走,祁歡趕緊攔下:“別啊,我們隻是今天用不上,又不是以後用不上。”


    從陶唐手中接過一塊質地上佳的白玉牌,祁歡想到一事,趕緊問他。


    “咱們相府得放月銀吧?我一個月能得多少銀子?”


    陶唐無語,他家主子到底看上這祁一哪兒了?貪財惜命?


    心中雖如此想,陶唐還是把他身上的錢袋子解下來,不情願道:“你一個月可得五兩銀,這些先借你,記得還我。”


    “好說。”祁歡眉眼彎彎,答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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