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李友德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辦公室,眉頭緊鎖,仿佛頭上頂著一團烏雲。


    他往椅子上一坐,整個人仿佛泄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得讓人擔心他下一秒會不會直接滑到桌子底下去。


    大領導複出,重新擔任了部長,而那位風光一時的原部長則被拉下馬,接受審查。不過話說迴來,這位倒黴的原部長已經不是李友德的靠山老丈人了。十個月前,老丈人就已經黯然退場,如今在家裏悠哉遊哉,澆澆花、種種草,過上了悠閑自在的退休生活。


    今天,一大早得知了這個消息,老丈人開心的不得了,他可是明白這個審查的威力,那可是一入高牆深似海,出來已是白頭翁啦!


    李友德臨上班出門前,他還特意囑咐,讓李友德好好感謝一下陸乘風,看看陸乘風啥時候有空,再來家裏吃飯。


    李友德可沒有老丈人那麽好的心情,他可擔心另一件事情呢!


    一上班,他就迫不及待地召集了陸乘風和楊廠長,三人關起門來開會。


    李友德一臉嚴肅地通報了這個消息,陸乘風和楊廠長麵麵相覷,心情頓時跌到了穀底。尤其是楊廠長,臉色慘白,絕望之情溢於言表。


    “這可怎麽辦啊?”楊廠長急得直搓手,“我們得想個辦法啊!”


    “別急別急,”陸乘風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三人圍坐在一起,冥思苦想,喝幹了一暖水瓶的水,卻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隻能無奈地決定:靜觀其變,等待上麵的發落。


    這個年月啊,真是讓人受不了,動不動就來個達摩克裏斯之劍懸在頭上,搞得人心惶惶,無心做事。


    還有一個惡心的特點,就是效率低下得讓人抓狂。等待的過程簡直就像是在受酷刑一樣,能把人逼瘋!


    這不,三人戰戰兢兢地等啊等、盼啊盼,整整一個月過去了,卻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像個剛掌舵的船長,得先把原來手下那幫四散的人馬從全國各個角落裏給找迴來。這找人的工作,簡直比“捉迷藏”還難,畢竟這“藏”的範圍也太廣了些。


    滬上市的那兩家自行車廠也是有同樣的問題,廠子癱瘓多年了,說恢複生產就恢複生產?哪有那麽簡單!大折騰時期的領導班子全下台了,現在想恢複到折騰之前的領導班子,嘿嘿,難呐!那些老人,十年來被整的整,批的批,好多都不知道被弄到哪裏去了,找迴來?那簡直是大海撈針。


    好不容易湊齊了領導班子,生產又是問題成堆,那些設備都停轉好幾年了,有些都鏽成了一整塊鐵疙瘩,光是修理設備就折騰了一個月,還隻是搶救迴來六成,剩下四成,隻能報廢賣廢鐵了。把老工人們氣得直罵崽賣爺田不心疼。


    這感覺就像你好不容易攢了套“裝備”,準備大幹一場,結果發現“裝備”都過時了,得,重新來過吧!


    計劃經濟時代,原材料是要審批的,申請遞上去了,審批部門傻眼了,寫個批準容易,可是哪裏去給這兩家廠找原材料去?這兩家廠原本的份額,早幾年就撥給紅星廠了,現在怎麽可能再撥迴來,人家紅星廠現在產能擴大,還缺原材料呢!


    再說了,這事兒也不能怪人家紅星廠,誰叫你們當年停產鬧折騰呢,這就跟打牌一樣,你不想打了,有人頂上你的位置,等你再迴來的時候,憑啥人家就得把位置讓給你?因為你臉大嗎?


    於是,那個計啥委就一直拖著不辦事,搞得兩家工廠一點脾氣都沒有,隻能苦哈哈地向政府求助。政府這邊也是頭疼不已,負責人心裏嘀咕著:恢複正常生產秩序是當務之急,可這幫人怎麽就這麽不給力呢?


    而且,生產停滯不前,工人的工資卻還得照發,這不就成了養閑人了嗎!倒黴的還是政府財政啊,簡直就是個無底洞!


    經過政府一番居中協調,好不容易東邊擠擠,西邊湊湊,總算湊出點原材料,讓兩家廠得以開工。


    然而,生產出一批自行車後,他們卻傻眼了——賣不掉!這真是奇了怪了,難道自行車突然之間就不香了嗎?


    供銷社係統不要,找各種理由不要,什麽以前的質量太差,賣他們的貨掙的那個三瓜倆棗還不夠退貨的運費呢,什麽今年的額度已經沒有了,等明年再說吧!


    兩家的革委會主任聽得就想摔電話,這時候工廠負責人的稱唿還沒改過來呢,滿大街到處都是主任。


    他們怎麽都沒想到,做為三大件的生產廠家,從來都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今天怎麽會淪落到遭人嫌棄,被人拒絕的地步?這簡直就是莫大的恥辱啊!


    兩家的主任橫向聯係了一下,發現處境相同,立刻就結成了盟友,動用關係,四處打探消息。


    很快,他們就知道了結果:原來,自行車這塊蛋糕已經被紅星廠一家壟斷了,而且,他家的產能已經完全釋放出來了,足以滿足供銷社係統的需求了。


    這下兩個主任都急眼了,他們沒有從自身找原因,反而統一了認識,一致覺得紅星廠太過分了、撈過界了,竟然將他們的市場份額吃幹抹淨了。他們咬牙切齒地發誓,一定要找迴這個場子,讓紅星廠好看!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樣的深仇大恨,怎能坐視不理?兩位主任一拍即合,氣勢洶洶地準備聯手殺進四九城,去告那禦狀。


    這次,他們可是做足了功課,在總結上次的經驗教訓的時候,驚奇地發現,這次形勢對他們可是非常有利,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們。


    上次,他們向紅星廠索要變速係統的技術,結果碰了一鼻子灰。铩羽而歸的根本原因是,紅星廠的後台大佬,誰都惹不起,也不敢惹。


    如今,大佬被”粉碎”了,倒了,那還怕個球,這不就是天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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