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德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著李夫人說道:“嗬嗬,你來了這麽些天了,眼睛都快被這繁華迷得睜不開了吧?但你得知道,這繁華背後都是靠錢堆出來的,而錢,得靠我們實實在在幹出來,不是靠嘴巴喊喊就有的。”他掃了一眼窗外繁忙的街道,“你看看,國內,除了我們紅星廠,那城裏還有幾個廠子的工人是天天拚命幹的?照這樣下去,不窮死才怪呢!”


    李夫人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呀,到了這裏才知道錢真不夠花,”


    她轉眼笑著看向李友德,眼中滿是感激和欣賞:“還是你有本事,弄出那自行車來,才有這機會。這幾天,我玩得真開心,謝謝你啊!友德。”說到這裏,兩隻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李友德拍拍身邊的位置,招唿她過來坐下,李夫人乖巧地走了過來,坐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身上。


    “媳婦兒,這次帶你來香江,我是特意讓陸乘風安排的,一來是讓你體驗一下這裏的生活,開開眼界。一來是想讓你體驗一下這裏的生活,開開眼界;二來呢,”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以後,咱們可能得過一段緊日子了,這次就當是提前給你的一點補償吧。”


    “哦?”李夫人驚奇地睜大眼睛,滿臉疑惑地看著李友德:“現在不是過得挺好嗎?你事業有成,又有爸關照你,怎麽會過苦日子呢?”


    李友德沉吟了一下,皺起眉頭,才緩緩地開口說道:“恰恰就是現在過得好的問題。你看這香江的繁華,也能明白咱們那邊天天折騰行不通吧!”


    李夫人點點頭。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行不通早晚會改變,你說說,會怎麽改變呢?”


    李夫人被問得一愣,隨即也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驚恐地看著李友德:“你的意思是說,她會?”說完,她擺出一個朝下的手勢,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李友德鄭重地點點頭:“所以呀,咱們要未雨綢繆,其實,我這一路幹過來,拚命搞生產,本來就是與他們的理念衝突的,要不是能賺外匯,早就被打倒了。”


    李夫人越聽越覺得有道理,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她終於明白了李友德的擔憂和顧慮,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李友德繼續說道:“幾個月前,大領導來我們紅星廠考察,更是讓他們不開心了,要不是神仙打架沒打完,估計我早就被趕下台了。所以呀,我估摸著過不了幾天好日子,就要下台了。“他說到這裏,無奈地聳了聳肩,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李夫人驚訝地睜大眼睛,她現在才反應過來,前段時間,每次迴娘家的時候,都能感受到家裏的氣氛有些壓抑。


    她緊緊抓住李友德的手說道:“那咱們可得好好想想辦法才行啊!”


    李友德看她的情緒有些低落,伸出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我都跟爸商量過了,這都是暫時的,你不覺得下台了等他們完蛋更好嗎?”


    李夫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她有些顫抖地問道:“那他們還有多長時間才完蛋呐?“


    李友德自信地笑了笑:“快了,估計不出一兩年,就鬧不下去了,現在領導已經在組織恢複生產了!”


    看著李夫人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又加了一句:“沒關係,就算到時候我起不來,咱們就到香江這邊來生活也行啊,這裏的環境,可比那邊好得多。誰還稀罕非要過那苦日子呢?”


    這話說的夠分量,李夫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李友德等於告訴了她最後的退路,這裏,真得不錯喔!


    這下,她的心放迴了肚子裏,說話都有些興奮了:“那就不怕啦,隨你怎麽折騰吧!”


    當晚,不知道是隨便誰怎麽折騰,反正第二天李友德覺得心慌氣短,兩腿發軟。好不容易撐到入了關,坐上火車後,立刻倒頭就睡,唿嚕聲震天響。


    而李夫人卻容光煥發,一路邊看風景,邊盤算著帶的這一大堆禮物怎麽分派,心情格外愉悅,


    李友德迴到四九城,這次迴來一點都沒張揚,隻是給楊廠長帶了兩瓶洋酒,那還是楊廠長在他出發前死皮賴臉要他帶的,收到酒後,提都沒提付錢兩個字。


    上班後,一點異常都沒有,天天朝九晚五的,李友德一門心思地摸魚,等著那把懸著的達摩克裏斯之劍掉下來。


    兩周後,陸乘風掃蕩完值得買的股票,也溜迴了四九城。


    於是,又多了一個等待落劍之人。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年,不過,他倆都無所謂,越晚落劍就意味著他們要過的苦日子越短,這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才對。


    這半年間,大領導又來了兩次,對他倆溫勉有加。他倆的態度也更堅決了。


    他們不知道神仙怎麽打架的,表麵看起來風平浪靜。


    世上的事情啊,往往就是這麽表裏不一,入秋以後,突然大家都感覺風向有些變化了。


    同時,紅星廠裏的通告欄裏,居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好多大字報,李友德和陸乘風一起去好好“學習”了一下,兩人看完對視了一眼,一句話都沒說,但卻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那邊終於要動手收拾他倆了。


    迴到辦公室,李友德和陸乘風倆人神神秘秘地關上門,開起了小會。


    李友德一臉感慨地開口道:“乘風啊,不出你所料啊!這下咱們可真的成了走資派啦!”


    陸乘風聞言,也跟著笑了起來:“豈止啊,這下還成了翻案的典型呢!”


    李友德搖搖頭,苦笑道:“這千日防賊的日子終於熬到頭了,還是早死早超生比較好啊!你猜猜,他們得花多長時間把咱倆打倒呢?”


    陸乘風笑了:“頂多個把月,隻希望他們別太狠,讓咱們迴家抱孩子我還可以接受,要是讓我去住牛棚,那我就直接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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