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等人到了閬閶城,吃飯時便聽說了林胤與陳是吊唁雲萬春的事,以及各種新聞軼事。


    楊?與楊童略做休整便又離開閬閶了。陸慶和、桑藜、桑穀則去了順義鏢局。


    此時,曾南與高信正在吃悶酒,聽見陸慶和帶了兩人進來,如聽見了菩薩來了一樣,都忙的跑出來迎接。


    曾南抓著陸慶和的手,激動道:“陸先生,您來了就好了,請陸先生救我,替我在幫主麵前求求情,不然我死定了,幫主定聽先生的。”


    陸慶和笑問:“不是好好的麽,怎麽說出如此話來?”曾南道:“先生有所不知,這些天發生了多少事,我??”


    陸慶和打斷道:“別急別急,什麽事,都有解決的辦法,我來給你引薦引薦,這是我江湖上的兩位好友。”


    曾南等早見陸慶和身後跟著兩人。一人玉麵春風,一襲紅袍,手提長槍——通體用布綁著;一人冷麵郎君,手持黑劍,一身黑衣。


    這曾南也沒等陸慶和講完便行禮道:“二位兄弟好,二位兄弟好,來,陸先生,咱們屋裏說。”說著先拉陸慶和往裏走,又忙命人備酒宴。


    陸慶和道:“我們吃過飯了,曾兄弟不必客氣。”曾南便又命人上茶。大家歸坐說話。


    陸慶和笑道:“二位兄弟怎麽這般形狀?愁眉不展的。”


    曾南命人都退下,便把水月前來相逼之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陸慶和訝異道:“難不成謠言之事果真是你們做的?”曾南為難點點頭,道:“是他們想置我們於死地,我們沒辦法才這樣,還請陸先生給想想法子。”


    陸慶和歎道:“糊塗,怎麽做出這樣的事來。噯——不過,倒也不必怕水月怕成這樣。你當時決意一死,她也未必敢傷你性命。這樣一來,倒不是曾幫主放不放過你的事。等供述公布天下,誰求情也沒用,你還得是死路一條。連天下人對你們漕幫、興隆幫都容不下了。陸某的情麵救不了你們。”


    曾南嚇的已坐不住,高信則一動不敢動。陸慶和問道:“如今那供書在哪?”


    曾南道:“應該在雲風手裏,那水月去雲門吊唁雲萬春,第二天就離開閬閶城了,她應該是把供書給了雲風。隻怕等雲風辦完他爹的事,就該公布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陸慶和道:“既這麽著,還得設法奪迴來才好,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可救你們。”


    曾南道:“我們可曾不這樣想過?隻是以我們的武功,怎麽也近不了雲風的身。陸先生救我們一迴吧,我知道陸先生有這本事的。今後我們給先生做牛做馬。”


    陸慶和為難躊躇了半天,道:“我幫你們,到時事情敗露,我??”


    曾南忙道:“不論如何,絕不把火引到陸先生身上。”陸慶和道:“好吧,看在已故高幫主的情麵上,我就替你們出出主意。為今之計,隻能夜襲雲門,殺他個措手不及,奪迴供書,方可保命。”


    曾南道:“即便夜襲,以我們的身手也難。先生不知道,現在他們近路的各分局鏢頭都已帶了人來祭拜雲萬春,還有好些遠路的也會陸續趕到。他們長年押鏢,武功都不俗的。”


    陸慶和道:“既然曾兄弟顧忌,那也沒法子了。”曾南道:“先生誤會,我倒不是顧忌,如今刀已架在我脖子上,哪還有顧忌的道理?隻是??我看這二位兄弟定是有本事的人,能否請先生與二位相幫?這樣我們更萬無一失。待事成,我們定當厚謝。”


    陸慶和迴頭問:“二位兄弟能幫這個忙?”桑藜道:“先生說幫便幫。”


    曾南忙又求:“先生無論如何要幫我這迴。”陸慶和道:“好吧,若這次動不了雲風,你們也隻能認命了。”曾南道:“有先生謀劃,決計叫他不得翻身。另外水月那邊,先生還有什麽法子應對?她們使毒的本事不容小覷。”


    陸慶和笑道:“你是怕她報複?”曾南道:“確實是。”陸慶和道:“若能成事,她也想不到你們有此本事,若她相逼,隻要你們打死不認就完了。更何況,你們可以把此事推給——須彌山。前段時間他們不是在黃梅洞殺了人麽。”兩人點點頭。


    陸慶和接著道:“還要仔細謀劃,但我們從沒有參與過這事的,你們可明白?”曾南道:“放心,決計不會把火引到先生身上。”


    陸慶和笑道:“你們別到時賣了我,我可不承認的額。”曾南笑道:“先生說笑了,還請先生代為詳細謀劃。”如此,陸慶和幾人便仔細商議了大半天,自不必多說。


    次日,陸慶和就依計安排自己的人去酒肆吃酒,又安排另一夥人去與那幾人發生衝突。那幾人再不經意間說出自己是須彌山弟子的身份,之後匆匆離開。


    這件極小的事,卻因“須彌山”幾個字而變成了酒肆間茶餘飯後的談資,一時皆傳“須彌山終於派人下山了”。


    至深夜,已是醜時,四方寂然,月光軟軟。


    陸慶和、桑藜、桑穀帶著曾南、高信及十多名身手不錯的漕幫及陸慶和隨從,皆著一色夜行衣,蒙臉遮頭的,秘密潛往雲門鏢局後門。


    桑藜、桑穀先悄悄躍進去,把值守的人給抹了脖子,開了門放眾人進來,關好門後,分成三路:桑藜與桑穀帶中路;陸慶和帶七八人西路;曾南與高信帶八九人往東路去。


    此時雲門的人大都歇下,隻安排了十來人值守前門與院落。而雲風與沈州青皆在靈前守著。雲夫人與曉月也搬到前廳來暫住。西院住的是門中弟子及來祭拜的各分局的人。東院住的是紀叔等家仆及遠近親戚朋友們。


    陸慶和三路人所到之處,先在各屋施了迷煙,逐屋查看,見各分局鏢頭、弟子便殺。那幾名已經敗露的被押的細作也別抹了脖子。


    桑藜、桑穀一路下來,先到前頭將值守的人解決幹淨,然後到前院來,隻在院中悄然盯著靈堂內的雲風看。


    此時雲風與沈州青正一左一右的跪坐在蒲團上閉目守靈。當時,雲風突覺心頭一驚,似有一陣寒風吹入。睜眼向外看時,見兩名黑衣人正一動不動的往裏盯著,月光之下,殺氣騰騰。雲風小聲喚了喚沈州青,沈州青順著雲風的目光看去,嚇了一跳,驚出一身冷汗來。


    兩人輕輕起身,沈州青取刀遞給雲風,二人出到門外。這時,陸慶和與曾南兩路人也都匯聚了過來。


    雲風見狀,知值守的弟子已被悄無聲息的殺掉了,尚不知休息的人怎麽樣,心想也可能兇多吉少,不禁心中更加恐懼起來,壓著聲音問:“你們是誰?”


    曾南鼻子裏發出聲來迴:“把水月給你的東西交出來。”


    雲風心想:“是順義鏢局?看來請了高手。”便道:“你們要什麽都可以,別傷了人。”


    曾南仍裝腔說道:“他們中了迷煙,不會醒了,你敢耍花招,我一放信號,立馬全死。”


    雲風並未多想,從懷裏抽出水月給的供書丟了過去。曾南接了,取出供書趁著月光看了看,又忙收緊揣懷裏。雲風道:“東西已拿,快離開。”


    這時雲夫人與曉月已聽見人說話,出來見院上黑壓壓的一群人,嚇的魂都沒了。沈州青忙攔住道:“夫人別出來,曉月,帶夫人迴去。”


    曾南道:“還有一樣東西沒取。”說著與眾人退到一邊,隻剩桑穀留在原地。


    雲風見執劍的黑衣人獨自站在那裏,便說道:“我猜你與他們不是一路人,為何助他。”桑穀隻道:“想領教歸鴻刀法。”


    雲風道:“你二人早到我跟前,卻不偷襲,也算坦蕩,要命也好,比武也好,何否放過我一家老小。”桑穀道:“自然。”


    雲風迴身去跟他娘說道:“娘,今日難逃一劫了,孩兒不孝。”說著跪下磕頭,沈州青也跟著跪下磕頭。


    雲風起身對曉月道:“姐,照顧好娘親,若能活著,帶娘離開這裏,將家財都散了吧,隻好好活著。”曉月抽泣無聲,隻點頭應著。雲夫人也是淚流滿麵,心痛難言,渾身發顫。沈州青也道:“夫人保重。”又伸手撫撫曉月的臉,道了聲:“對不起。”曉月隻抓著手,哭成了淚人。沈州青抽手與雲風出了門去。


    雲風先下台階,到那桑穀跟前,二人相視半晌,刀劍相接,已打的風起雲湧。


    這雲風的刀法較前些日在祠堂時的光景又上了一層樓,且今日已不將生死放心上,故修為已不是前日可比。百十來招下來,這桑穀已落下風。


    桑藜見狀,早也按捺不住,解槍衣,露出整杆長槍來,刃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輝,在打鬥氣流中嗚嗚咽咽。


    桑藜激動不已,正好一試身手,提槍便殺將上來,桑穀又暫且退到了一邊。於是桑藜與雲風便鬥了起來。


    這桑藜自視過高,使這風鳴槍明顯吃力,把本家功夫全丟一旁,才二十來招,已有力不從心之狀。


    雲風早覺這槍不一般,念頭閃過:“莫非是風鳴槍?與陳是前輩是何關係?難道陳前輩他們已遇害?”


    正想著,桑穀也攻了上來,即便如此,雲風卻無半點落了下風的意思。陸慶和怕再拖下去恐生變故,忙提劍飛入局中。


    沈州青見狀,也拔刀飛殺上來,曾南等人忙一擁而上,將沈州青圍在了中間。


    這沈州青雖身手不錯,也經不住這麽多人圍攻。雖殺傷了他七八人,但終究力竭難抵,被亂刀砍中,倒在血泊裏。


    雲風此時與他三人對決,自然難敵,被桑穀一劍刺穿胸膛釘在欄柱之上。雲風用力抓著桑穀的劍,奮力說出:“我信你。”又轉頭去看雲夫人她們,已不能再言語。


    桑穀將劍一抽,雲風掉在地上。


    曾南見狀,喜之不盡,忙跑上來摸雲風脈象,探雲風鼻息,見雲風已死,歡喜不已。提著劍就要上靈堂裏殺雲夫人。


    桑穀揮劍攔住,擋在他脖子前。曾南道:“這是幹嘛。”桑穀道:“我說殺便殺,我答應留便留。”


    高信忙上來拉曾南道:“人已死,她們不中用,留她們也無妨。”說著,桑藜撿了羊皮套,一行人抬了幾具屍體,方從前門離開。


    溫銳與曉月見沈州青與雲風相繼倒在血泊中,已嚇得魂飛魄散,半日緩不過神來,仍不敢出去見他二人屍身,在靈堂中佝僂著身軀,幾乎迴還不過一口氣來。半天才慢慢移步出去,輕喚他二人名字,哪還能應?頓覺上摸不著天,下求不著地,悲痛難當,抓心撓肺抓不著,幾乎不曾暈厥過去。


    母女倆抱在一起,悲慟難已。一時,樂岫又吐出一口血來,更嚇得曉月不知如何是可。


    半日,樂岫忍著心口疼痛跟曉月道:“去,去看看紀叔他們怎樣了。”


    曉月方忍著哀傷、恐懼,撐起身子往東邊跑去。挨屋見人都被迷暈了,喊了半日皆不醒。


    又往西跑去,見後門值守弟子全死了,黑壓壓的血流了一地。往西院去時,見死了幾屋子人,嚇得嘔吐不止,頓時頭目暈眩難支,一頭栽了下去,撞在門上,磕的頭破血流。半晌,疼醒過來,擦了血水。撐著跑迴前頭去,又見前門、花廳的人也都倒在血泊裏,跑迴前院,見雲夫人仍守在雲風身邊,哭道:“娘,死了好多人,紀叔他們被迷暈了,叫不醒。”


    溫銳道:“咱們抬風兒與州青進去。”於是兩人搭著雲風吃力地往廳裏抬,一邊抬一邊又止不住的抽泣著。好容易將雲風抬進屋去。又去抬沈州青,把沈州青抬進去時,兩人已累癱在地,看著雲風二人一動不動,早又哭碎了心肝!


    就在這時,卻聽雲風倒吸了一口氣,咳了幾聲,把母女倆驚了一跳,方意識雲風還活著。激動叫喚著雲風,半晌,雲風睜開眼,吃力地叫了聲:“娘!姐!”


    二人聽叫,肝腸寸斷,抓著手,捧著臉,哭道:“老爺保佑,老爺保佑。”


    雲風問:“沈大哥呢?”兩人隻看著邊上,雲風轉頭看見沈州青就在身旁,伸手去推了一下叫了聲,又摸了一下脖頸,眼淚也出來了,又問:“紀叔他們怎麽樣了?”


    曉月道:“紀叔他們被迷暈了,叫不醒,值守的弟子都被殺了,還有四五房的鏢頭、弟子,還有那幾個內奸也被殺了。”


    雲風聽了,要撐起來,樂岫與曉月忙扶著,道:“先進屋,娘給你處理傷口。”


    說著二人將雲風扶進內屋床上坐著。雲風痛苦道:“姐,你去弄醒紀叔,讓紀叔過來。”


    曉月答應著出來,又見了沈州青,心如刀刺一般,墮著淚跑到了紀叔屋裏。叫了半天,見他迷迷糊糊地半睜半閉著眼,忙倒了杯茶照臉上一潑,紀叔才驚醒過來。曉月忙扶起給他擦了臉,哭道:“紀叔,家裏出事了,進了歹人,雲風傷了,沈大哥沒了,還死了好多人,快去。”


    紀叔一聽,如夢驚醒,嚇出一身冷汗,驚慌前去。剛進靈堂就看見沈州青躺地上,忙跑進屋去,老淚縱橫道:“公子,怎麽樣了?這些天殺的,造孽啊。”又自責起來:“我怎麽就睡死過去了。”說著又狠扇自己嘴巴,曉月忙拉住。


    樂岫道:“他們用了迷煙,不怪你。”雲風道:“紀叔,我沒事。”紀叔問:“傷哪了?”樂岫道:“已經簡單的包紮了下,不幸中的萬幸。”抬眼才見曉月頭麵上有血跡,忙拉過來細看,竟是破了頭。曉月說“磕的,沒事”。樂岫忙給她擦洗敷了金瘡藥。


    雲風向紀叔道:“你去沈大哥那邊院裏看看情況,把那幾個心腹兄弟叫醒。把遇害的兄弟都安置在西沙院裏,對外,我也已經不在。除幾個心腹兄弟外,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兄弟們的後事你與娘親商量。明日起閉門謝客,三日後與父親一道出殯。”


    紀叔不知他為何如此安排,也隻得一一答應著,又說:“要不要悄悄請個郎中進來。”雲風道:“不必,不要走漏了風聲。”紀叔點頭答應著跑出去叫人來料理後事。不在話下。


    曾南、高信得手後,迴到順義鏢局,忙將供書燒得一幹二淨,又對陸慶和等人千恩萬謝,自不必說。


    天一亮,陸慶和、桑藜、桑穀已不辭而別。曾南與高信睡到中午才醒。忙命人上街探聽新聞,又派人去雲門那邊探聽情況。


    人迴報:“雲門鏢局閉門謝客,不知道裏頭的情況,街上都傳雲風已被殺,雲門遭大劫難,定了好多棺材,死了好幾十人呢。”


    曾南聽了,暗自得意。高信卻心有餘悸,無比害怕。二人吃過飯後便照常做生意,不在話下。


    三日後,還未出殯,雲門的遠近親戚朋友已嚇走了大半,隻有幾門硬著頭皮留下送殯。各分局陸續趕到的人都悲憤難當。


    這日,雲府門庭大開,為雲萬春及眾遇難之人送殯,其中還連同幾個奸細在內,順便運出。那幾個心腹兄弟當晚就想把這幾人屍身剁碎了扔荒野喂狗。


    樂岫隻道:“死都死了,算了,買了棺材吧,隻是不要讓他們與兄弟們葬一起,出了城,抬到別坡去埋了吧。”


    幾人也隻好壓著火聽命行事。


    棺槨抬出,從雲萬春到雲風再到沈州青,再往下鏢頭、弟子,排了長長一隊。曉月披麻戴孝,扶棺慟哭,不知暈厥過幾次。


    送殯之家人悲慟之聲撼天震地。街上行人聞者無不垂憐感慨。更有潸然淚下者不計其數。亦有悲憤怒罵歹人之音者不絕於耳。一時間,滿城轟動,又漸漸有流言說是須彌山幹的。


    此事了後,雲門仍舊閉門謝客。一連兩日,各路分局鏢頭等人皆已全數趕到。本想祭拜雲萬春,結果聞此噩耗,沒有不怒氣衝天的。個個隻把怨火全燒到順義鏢局身上,西院之內喊殺聲衝天,合眾弟子一百來人,提刀帶劍,在柳鏢頭、尤鏢頭等人的帶領下,就要去找順義鏢局廝殺。


    樂岫聞聲跑來,拿刀架自己脖子上才將眾人攔住,哭喊道:“若你們還認我就把刀劍放下。若不然,再買口棺材把我也一起葬了。無憑無據的,落人口實,還想人都死絕了嗎?你們這是要幹嘛?”


    柳鏢頭等見樂岫萬分激動,隻好紛紛從命收了刀劍。


    樂岫道:“你們既認我,趁你們都在,我有話與你們說,這也是門主與風兒的意思。從今日起,不準再提報仇之事,將各州分局全數關閉,本州府也一道關閉,從此——江湖上再無雲門鏢局。”


    柳鏢頭等人苦苦相勸。樂岫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老爺、風兒的意思,他們隻要你們活著,活著!不要枉送了性命。各州分局錢財全數由鏢頭、副鏢頭代為散與眾兄弟。從今起,你們就此散去吧。另謀生計。”


    柳鏢頭等道:“我們走了誰保護夫人,這天大的仇怎可不報。”


    樂岫半晌才道:“他們要殺我,那晚就殺了。報仇不報仇的要講證據,不能胡亂殺人。等我查清,仇我自然會報,不能再連累兄弟們了。這是我雲門的劫數。柳寒、張元、薛梁、吳江華、陳勇、尤平,諸位兄弟,我要你們起誓——不得尋仇生事,否則——門主在天之靈——不得安生。”說著掉下淚來,接著道:“我話已至此,你們看著辦吧。”說著把刀丟下,疲憊不堪的走了。


    柳寒等人見如此,也都當場含淚立了誓。


    次日,樂岫命將家財散了一半給各路鏢頭、弟子帶迴各分局去分與門人弟子。一半散與本州門人子弟並家中親戚、仆人。至此關閉各處雲門鏢局。雲府當中隻留紀叔並幾個孤寡老仆。不在話下。


    話說水月將供書交給雲風後,次日便離城迴家,也不打算去須彌山了,隻想將心中所想說與她娘親聽。


    可巧這日來到一野店坐下吃茶,竟碰見她娘親與申姨也來了。三人忙起身見禮,申姨也見過水月。水月忙請她娘坐下,霜菊、青鳥忙退至一邊,命人取幹淨杯子來。


    水月的娘親水仙夫人落座,也讓申姨坐了。水月方問:“娘怎麽到這來了?”


    水仙夫人“哼”的一聲道:“我還要問你呢,不是去須彌山嘛,怎麽倒往迴走?”


    水月道:“那書是子虛烏有的事,我累了。”水仙道:“這麽說倒委屈你了?”說著伸手到水月眼前,道:“屠琈!”


    水月一聽,心下知道她娘定也聽說了她與雲風的流言蜚語。便道:“這次出門急,忘在家裏了。”


    水仙怒道:“我還沒老糊塗。這麽說,你當真將玉送給雲門那小子了?”水月盯著茶杯不語。


    申姨道:“門主,糊塗啊,這豈是隨意送人的?沒了它,您怎麽避毒?如何療傷?您又不是不知道這玉的厲害。”


    水月冷笑道:“什麽厲害不厲害的,不是想著厲害武學麽,還要它避什麽毒?我是門主,愛送什麽就送什麽。”一語未了,水仙已甩上一巴掌,怒道:“我還沒死呢。你怎麽送出去的,給我怎麽要迴來。”


    水月將目光移開,含著淚,半晌道:“這麽些年,我從沒自己拿過主意,就這件事求娘別管。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拿迴來。”


    水仙苦笑幾聲道:“聽你意思是在怨我了?我能活多久?若不思量你,我何苦來?這屠琈是你外祖母傳下,你叫我九泉之下怎麽麵對她老人家。這麽說你和那小子是真有了私情了?”


    水月冷笑道:“私情?您覺得我配嘛,不要玷汙人清白名聲。您能活多久,我又能活多久?這樣的玉咱們誰配有?不如送給幹淨清白的人,免得遭天譴,連外祖母也不得安生。”此話一出,氣得水仙抬手又要打,隻氣紅了眼。


    申姨道:“門主不該如此說話,夫人這也是為了你好。”水仙突指著水月身後的霜菊二人怒道:“都是你這倆不中用的,今日還能留你們?申姨,動手!”


    嚇得霜菊、青鳥二人忙跪下。申姨就要起身喂毒。水月冷笑起來:“殺吧,把我一起也殺了,一了百了也就是了,這些年若不是她倆,我與孤魂野鬼何異?”說著,怒瞪申姨,滿眼殺氣。申


    姨冷不防唬一跳,忙支吾道:“夫人,我看算了,也怨不得她倆,我看都是那小子的禍害。”


    水月一聽,登時壓不住火,站起身來,一巴掌打過去,怒道:“你敢動他,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些年,敬你是老人,讓你三分,亂嚼耳根,當真以為我好拿捏?”


    水仙起身道:“你試她一試,今兒我就去殺了他,你有本事也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著就走,與申姨二人上馬車往閬閶去。


    水月正是氣頭上,也知她娘秉性,她既已知了此事,就沒有放過雲風的理,因此也隻好上馬跟著。


    一路上,幾人陸續聽聞往來人等說起雲門鏢局的事,起先水月以為說的不過是雲萬春。至晚時分,在野店驛站打尖時,便又聽得有人在說雲門鏢局被滅門的事。


    水月聽聞,臉色大變,拉著那人就問,心中自是不信,一會又疑是因自己而害了他一家。


    水仙聽了,卻笑道:“倒省得我動手了,這才叫做遭天譴。”水月瞪了她娘一眼,再也不言語,轉身跑出去。霜菊青鳥也忙追上,三人拍馬趕往閬閶。


    這裏申姨問:“夫人,怎麽辦?”水仙道:“吃飯,明日進城取玉。”


    水月三人趕到閬閶時已是深更寅時。霜菊、青鳥忙勸水月道:“門主,不要急,咱明日再進城也不遲,你這樣恐傷了身體。”


    水月哪裏聽得進?隻讓她們在外頭等天亮。自己一個人偷過城牆,徑直就到順義鏢局來。怒火衝衝地就喊曾南。


    眾值守弟子見是她,都不敢惹,忙忙去叫曾南、高信並所有鏢局弟子醒了。曾南率人出來迎接,還未開口,已被水月鎖著喉嚨,眾人一見就要拔刀,曾南忙張手示意不要妄動。


    水月問道:“雲門鏢局是你搞的鬼。”曾南指著水月的手,水月向前一推,曾南站穩腳跟,咳了兩聲委屈道:“我哪有那膽啊?我就有那膽,我也得有那本事啊,您看看我們誰行,誰能近得了雲風的身?”


    水月道:“不是你是誰?”曾南道:“我哪清楚啊?一覺醒了街上都傳遍了。”水月冷冷一問:“這麽說,雲風真的死了?”


    曾南迴:“水月門主您冷靜點,人死不能複生。”水月又狂起來喊道:“我不信,你怎麽知道?”


    曾南忙迴道:“昨天出殯,街上的人都看見了,好幾十口棺材,好幾十個牌位,頭兩個就是雲萬春和雲風的。不信您可以去雲門問問。”


    水月聽了癡癡道:“死了?死了?你怎麽可以死???”邊說著邊往外走。


    曾南等人唬呆在原地,見她失魂落魄出了門,忙命人關緊門戶,一堆人掌燈等天亮,不敢歇下。


    水月失了魂地走在大街上,自言自語起來,不知覺間已到了雲府門前。


    天已蒙蒙亮,大門上的白燈籠還掛著,水月隻在門前候著,很久不見人開門,方敲了敲。裏頭開了一道門縫,人問:“姑娘何事?”


    水月道:“老伯,我想??見見你家少門主。”老伯把門開大了些,紅著眼問道:“姑娘是何人?”水月道:“我是雲公子朋友。”老伯歎道:“進了歹人,少爺被害了。”


    水月聽了,心有不甘,淚也下來了。老伯見狀,道:“姑娘等等,我去通報夫人。”


    水月道:“不用了,可知是什麽人所為?”老伯道:“哪裏知道?趁深夜來的,我們天亮才知道,造孽。”


    水月半晌道:“我想去祭拜祭拜,不知葬在哪?”老伯道:“姑娘有心了,蘆竹山祖墳,城西外十裏那邊。”


    水月聽了轉身離開。走在路上時,碰見霜菊、青鳥帶著水仙夫人兩人也進來了。


    霜菊、青鳥見了人忙下馬來攙著水月。水仙掀開車簾見她憔悴模樣,氣道:“我將來死了,你也這般,倒是我的福分了,走。”說著重摔下車簾。


    霜菊道:“夫人,先找個地方休息吧,雲府跑不了,這樣下去門主會出事的。”水月一聽,急忙忙問:“娘這是要去哪?”


    水仙在裏頭冷笑道:“人雖死,屠琈玉還沒有收迴,我隻好挖墳掘墓了。”


    水月愣住了,一時竟想起雲夫人來,兩相比較,不禁苦笑癲笑起來。一會兒方道:“你敢動他墳,我立時死。”


    申姨忙道:“您這是何苦?為一外人這般待夫人,門主您從不這樣的,叫夫人如何不傷心?”


    水月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如今沒什麽盼頭了,不如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水仙聽了,怒掀車簾,看了她一眼,又狠命摔下,道:“把經書給我帶迴來!走,迴冥月。”申姨忙應了一聲,又對霜菊二人道:“你倆照顧好門主。”兩人也忙應“是”。申姨方調轉馬車離開。


    這裏霜菊、青鳥便找了個地方,伺候水月沐浴、更衣。又對水月道:“我們已將秘笈給了夫人。”


    水月也不應,也不吃飯,躺下睡了一日,於次日,梳妝打扮後,方到蘆竹山祭拜雲風。


    此迴正說“嗚唿恨作孽活不了,哀哉愛作孽死不成”。不知後事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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