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成喇嘛伸出左臂,攬住中槍的才仁喇嘛的同時,衝進部落大營的兩個敵軍騎兵,怪叫著並排揮刀直接衝向了大帳……穆成喇嘛兩眼的餘光看得十分真切。


    他將才仁輕輕移到了一塊巨石邊上……猛轉身,衝出幾步,手握長棍狂吼著飛身躍起,從側麵用雙腳踹向敵騎兵坐騎……兩個敵軍騎兵連人帶馬被同時踹翻在地。


    穆成喇嘛剛一落地,一個敵軍騎兵就揮刀向身後衝了過來……正準備劈刺,穆成喇嘛向後擲出了手中的長棍……敵軍騎兵被狠狠戳中胸前飛落馬下。


    那兩個被踹落馬下的敵兵,站起身定了定神,便同時揮刀,吼叫著向穆成喇嘛衝來……穆成喇嘛敏捷地從兩人中間閃過,迴轉身體用雙手鎖住了兩人脖頸……當兩個敵兵試圖掙紮時,隻聽他大吼一聲!將敵兵兩顆腦袋用力一扣,倆敵兵登時斃命!


    已經射完子彈的兩個敵軍騎兵抽出馬刀,圍住了已經滿身傷痕的巴特爾的父親和母親。老父親右手提著馬刀護著受傷的左臂、老母親拿著做酸奶用的木槌護在胸前。兩老人已無力抵抗,眼看著兩個敵軍揮刀朝自己砍來……


    這時間,隻聽“啪!啪!”兩聲清脆響亮的槍聲……這兩個敵軍相繼中槍落馬。


    敵我雙方都被從大帳門口傳來的,這連續兩聲清脆奇特的槍響震驚了!同時朝大帳望去……


    隻見金花哈敦威風凜凜地站在大帳門口的階梯上,前麵是護衛隊長巴音朝魯,旁邊是侍從其其格。金花哈敦和巴音朝魯手裏都拿著槍,槍口上都還冒著未散盡的硝煙。


    巴音朝魯揮手大聲吼道:“都停手!……”


    敵軍給鎮住了!……此時,遠處的克達克爾見狀,立刻舉手示意暫時休戰。


    雙方暫停了廝殺,都麵向金花哈敦站立觀望……


    金花哈敦把槍交給了其其格……民眾開始向大帳門口漸漸圍攏過來,簇擁在大帳門口。


    克達克爾帶著三個衛兵,騎馬向大帳前緩緩走來……


    才次克欲揮鞭驅趕,金花哈敦揮手示意不要動手。


    巴特爾母親雙手抱住才次克的手說:“看看這幫劊子手說些什麽?”


    克達克爾來到大帳跟前。他先前那股兇神惡煞般的氣勢,顯然被土爾扈特部落軍民的頑強抵抗和浩然正氣所壓製,消解了許多;心底也已經被土爾扈特的血性強烈震撼,勢在必得的念頭產生了動搖。他這時被迫換了一副嘴臉,陰陽怪氣地說道:


    “哈敦陛下!我們不是專程來土爾扈特蒙古部落殺人的。請不要誤會!我們是奉命來請金花哈敦陛下,前去庫爾勒軍營覲見我家‘洪福汗國’大汗議事的……”


    道爾吉的牧羊犬和另外兩隻大黃狗,朝著克達克爾大聲狂叫不停,好像是在對這些侵略者發泄著自己的憤怒。


    克達克爾喘了口氣,繼續說道:“這完全是你們不夠友好,所以才發生了剛才不愉快、令人遺憾的事件……我認為你們應該再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金花哈敦怒視著這個殘忍兇惡的劊子手頭目,強忍心中的怒火,鏗鏘有力地大聲說道:


    “浩罕國的軍士們聽著!……你們闖進我們土爾扈特人祖祖輩輩休養生息的地方。要搗毀我們的家園,屠殺我們手無寸鐵的百姓!是令人不齒、傷天害理的卑鄙行徑!……”


    克達克爾聽著,覺得這分明是在辱罵自己和自己的軍隊,心裏十分氣惱!可也沒了發作的底氣,隻好窩著火任由對方出言訓斥。他此時心中覺得,自己的臉麵已經沒那麽重要,隻要能將金花哈敦“請”到庫爾勒軍營,受些委屈不算啥!


    金花哈敦繼續大聲說道:“現在你們聽清楚!如果你們是特意來屠殺土爾扈特民眾的,那我們就奉陪到底,大家拚個魚死網破!……如果你們真有議事的誠意,那就請你們先滾出我們的營寨,到外邊等候!……我同你們一起,去見你們的主人!”


    眾人大驚!全體跪倒在地,齊聲喊道:“千萬不能啊!哈敦!……”


    克達克爾心中不免有些狂喜!他已經意識到,如果雙方互不相讓繼續混戰下去,不但自身會有更大的傷亡,而且他父親阿古柏交給他的主要任務——綁架金花哈敦的計劃,就有可能要落空!此時金花哈敦的決定,無疑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他急忙大聲迴應說道:


    “我尊重金花哈敦陛下的選擇!我們現在就去大營外等候哈敦陛下,準備一同起程……”


    說完揮了揮手,帶著死傷慘重的騎兵隊伍出了部落大營……


    這時,見到狼煙信號,從察汗烏蘇要塞急匆匆趕迴來的中旗首領固魯紮布,已經帶領緊急召集起來的數百騎兵隊伍趕到了部落大營。他見雙方已經停止了廝殺,就命令隊伍擋在了大營門外的浩罕軍隊麵前保持戒備,隻身來見金花哈敦。


    固魯紮布進大營時,正好與克達克爾在大營門口打了個照麵。克達克爾見到怒目圓睜的固魯紮布,顯然有些慌張,但故作鎮定地在馬上欠了欠身、點了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唿,以示敬意。固魯紮布根本就沒理會他,徑直朝大帳走去。


    此時的克達克爾,突然意識到自己選擇了最恰當的時機,結束了這場廝殺,慶幸自己的決斷正確、高明。否則,這四麵八方源源不斷開來的援軍救人心切,一定會和他的隊伍以命相拚!鹿死誰手?結果是肯定難以預料的……


    部落大營的大帳裏,眾首領痛心疾首。


    穆成喇嘛說道:“此去庫爾勒敵軍大營,兇險無比!部落不能沒有哈敦!還是另想對策為好……”


    “不必了!他們這是趁我們不曾防備,蓄意策劃的陰謀。我不能眼看著部落毀於一旦!……不過,我還倒真想見識見識,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妖魔鬼怪?”


    桑吉梅仁搖著頭說道:“豺狼終歸是豺狼,絕不會因為人有善意,它能改變野獸的兇殘本性。一旦哈敦以身涉險、落入狼窟,不可能有生還的希望……”


    金花哈敦再擺擺手說道:“他們當前急需的,無非是戰馬和軍需物資。這些東西到手之前,他們暫時是不會把我們怎麽樣的……”


    固魯紮布進到了大帳,見了金花哈敦,明白了哈敦的下一步安排。他痛苦地搖搖頭說道:


    “阿古柏陰險歹毒,決不能落入他們的圈套啊!……後續人馬很快就到,我們就在這裏和他們一決雌雄!……”


    金花哈敦打斷了固魯紮布的話,鎮定說道:“他們現在,有武裝到牙齒的數千騎兵,還攜帶著大炮、機槍。焉耆城和庫爾勒,還有他們的幾萬賊軍,也在虎視眈眈做後援。如果現在和他們硬拚,整個部落就會遭受滅頂之災!……


    “部落的安危重於我個人的一條性命。我現在去和他們周旋,整個部落可以抓緊時間轉移進山。今後即便遇有不測,土爾扈特部落也不會中斷了血脈!……”


    眾首領見金花哈敦為解救民眾,準備大義涉險的決心已不可改變,內心都無比傷痛!這些頂天立地、馳騁疆場的男子漢,都禁不住落下了敬重、感恩、極其悲愴的淚水……


    金花哈敦轉身對穆成喇嘛說道:“部落的大小事務,現在開始交由你來負責打理……記住!部落的安危最重要,進山轉移的事一定要抓緊進行!要塞和隘口的防備一定要加強!……”


    穆成喇嘛非常理解金花哈敦的用意和無奈,更明白此去敵營的兇險境遇,眼含淚水十分悲切地迴應道:


    “是!哈敦!”


    他轉身對其其格說道:“其其格,快請小王爺與哈敦相見……”


    其其格抱來了卓克圖,流著淚交給了金花哈敦。


    金花哈敦緊緊抱著卓克圖,內心充滿母子別離的苦痛。但她鎮定地哄著幼子,輕輕說道:


    “卓克圖是我們草原上最勇敢的小巴圖!額吉有事要出去幾天,你要在家聽奶奶的話……晚上想阿爸的時候,就看看天上東邊的星星,那是阿爸在北京覲見皇上;想額吉的時候,就望望天上南邊的星星,那是額吉在庫爾勒處理部落的事務……


    “當你對著滿天星鬥許願的時候,如果星星在閃耀,那就是阿爸和額吉聽到了你的心聲,都會盡快迴到你的身邊……”


    小卓克圖像聽懂了額吉的話一樣,眼裏含著淚水,在額吉的肩上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眾首領已經泣不成聲……


    金花哈敦沒有換裝,照樣身著一身戰場戎裝,顯得更加英氣十足。她認為:自己的著裝代表著土爾扈特部落,乃至整個中華民族的尊嚴,神聖不可侵犯!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土爾扈特部落威武不屈的血性和意誌,對敵寇是一種無聲的威懾!


    金花哈敦帶著才次克、巴音朝魯和另外兩個護衛,上馬出了大營,向庫爾勒方向緩緩前行……淚流滿麵的其其格抱著卓克圖和眾首領一起,一直跟在後麵不遠處依依不舍,內心無比痛苦!


    卓克圖流著淚不停地揮著小手拚命唿喊:“額吉!額吉!……”


    悲痛欲絕的部落民眾沿途跪地哭泣、禱告……


    敵軍大隊人馬跟隨前進……


    江巴昆都和兩個騎兵已經備好行囊牽著馬,來到了目送哈敦遠去的眾首領跟前。


    穆成喇嘛沉著下令:“跟上!”


    江巴昆都點了點頭,帶人跟在了敵軍隊伍後方的不遠處,警惕地觀察著敵軍的一舉一動……


    驚魂未定的穆成喇嘛帶著眾首領迴到了大帳裏,焦急萬分地商議該如何處置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可都覺得巴特爾、紮布台吉這些核心人物和常備軍力,都不在部落大營,也就無法確定下一步的行動。所以,最後商定趕緊將部落大營發生的情況,通知各位外出的將領,請他們立刻帶領人馬迴大營集結,商議營救行動。


    穆成喇嘛先讓蒙醫給受傷的魏瀟、孟和把傷口處理了一下,憂心地問道:


    “你們傷成這樣,還能行動嗎?”


    魏瀟、孟和兩人腰板一挺,同時大聲說道:“沒問題!”


    穆成喇嘛向魏瀟交代說:“那就請你辛苦一趟,帶人前往巴倫台要塞。通知巴特爾和趙將軍他們,盡快帶隊伍趕迴大營商議對策。”


    魏瀟答應了一聲,立即出帳上馬,帶了名騎兵向巴倫台要塞方向趕去。


    穆成喇嘛又交代孟和說:“孟和!你就盡快趕到焉耆城。想辦法找到紮布台吉他們,告訴他們部落大營發生的一切!……”


    說著,他突然又有些擔心,“不過,我們現在已經同這些賊寇動了手,他們對紮布台吉和汗王衛隊肯定會嚴加防範。你這一趟不會太順利,要有思想準備;要多想想辦法、多動動腦子,一定要找到紮布台吉和李傑昆都他們……”


    孟和也顧不上傷痛,迴應說:“好!我現在就走!”快速出帳帶了一個騎兵往焉耆方向出發了。


    穆成喇嘛歎了口氣,對桑吉梅仁、蘇開紮楞、固魯紮布、曼吉多爾濟、額爾德尼等眾首領鄭重說道:


    “哈敦之所以以身涉險,就是要給整個部落安全轉移爭取時間。哈敦交代的進山轉移之事,我們現在必須抓緊。請幾位趕緊通知到各旗、各蘇木,老人、婦女和孩子即刻轉移,再不能猶豫……營救哈敦的事,等巴特爾和紮布台吉迴到大營,咱們再商議下一步的行動吧。”


    眾首領都點了點頭,也立刻分頭行動去了……


    沿巴倫台大峽穀山口進山不到四十公裏,就是處在一個丁字路口的巴倫台要塞。四麵高聳入雲的巍峨山峰,既相互依偎又保持了適當的間距,就自然形成了垂直相交的兩大峽穀,從而造就了這個巨大的丁字形交匯口。


    從這個交匯口直行向西的峽穀,可直通伊犁;右側向北的峽穀,前行翻越冰達阪就是烏魯木齊。位於這個咽喉之處的巴倫台要塞,顯然是額爾賓山深處,拱衛伊犁和烏魯木齊這兩處心髒地帶,最重要的關鍵堡壘。而這裏不但是進兵伊犁和烏魯木齊兩條通道的咽喉,也是拱衛土爾扈特整個部落自身的大後方——巴音布魯克草原的最後一道關隘。


    土爾扈特部落在這裏戍守已有百年曆史。


    要塞附近的山坡上,巴特爾和趙鐵鋒正舉著望遠鏡,仔細觀察附近山穀的地形,盤算著強化守衛能力、優化火力配置的最佳方式。


    這一次,可是百年來第一次,真正防備即將到來的裝備精良的外國入侵者,是真正的‘狼來了’,所以兩人都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突然,前方遠處有兩人騎馬飛奔而來……


    巴特爾和趙鐵鋒同時舉起了望遠鏡。兩人從望遠鏡裏都看清了其中一個是魏瀟,而且衣衫不整還身體帶傷。


    看到魏瀟那種異常急切拚命催馬的樣子,兩人都心裏一沉!瞬間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時自言自語地說道:


    “出事了!”


    兩人快步下了山坡去迎魏瀟……


    就在這個時間,從相反的伊犁方向,另有一隊五六十人馬的騎兵隊伍也到了巴倫台要塞。這是汗王衛隊領隊曹力曼,帶著少部分汗王衛隊騎兵,從伊犁帶著一批軍火物資迴來了。


    這批軍火物資,是紮布台吉和巴特爾在春節前赴伊犁,然後又到阿拉木圖采購軍火時,從俄羅斯軍火商人的手中預定的。雖然交付日期有所延宕,可現在運迴來正是用得著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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