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當真是她早就請了女尼來接她離開。可究竟是怎樣的絕望,才能夠下此決定。


    幾乎是不帶任何留戀,就這樣遠去紅塵……


    “不!”林書翰已經喊了起來,他根本不相信,“不會的!姐姐不過是暫時離開!她怎麽會出家!她怎麽會想不開!”


    林文和也是不願相信,他同樣開口,“大姐留了信!信裏麵明明寫了她隻是出去走走!她說了讓我們等她迴來!她絕對不會出家!”


    若真剃度出家,那這後半生便和塵世全都沒了關係。她又何必寫信留給眾人,又何必還要添上那一句,就算是為了安撫勸慰,可是每一封信末尾都留有同一句話,豈不是太多此一舉。


    那是她在告訴眾人,她不是一去不迴,她還會迴來。


    不管間隔了多久,卻總有一天,她還會迴來才是!


    眾人還佇立在原地,唯有林書翰以及林文和的聲音響起,兩家十餘人在場卻一致寂靜。


    縱然是尉老太爺和王父,卻也不曾想會是這樣的一幕,會是這樣的決裂,竟然不給旁人絲毫希望,也不給自己半分轉圜機會。


    每一張臉龐,此時唯有驚愕沉默,而在大堂中央,尉容靜靜佇立。


    他麵對眾人的注視,也麵對每一道目光的審問,卻紋絲不動,就連那神情也沒有絲毫改變。


    仿佛對於她這一刻看破紅塵之舉,全然不在意,那冷漠姿態一如既往。


    “全都是騙人!”王燕迴突然凝聲一句,他望著麵前的張二又道,“張二!你不是說看見她走出來的時候,外麵有兩個女人等著!”


    “我是這麽瞧見的……”張二下意識道。


    “金管家!你又說她是爬出這裏!”王燕迴眸光一轉,立刻定格於金管家,沉聲追問,“她既然沒了力氣,又怎麽能走出這裏!”


    金管家急忙道,“蔓生小姐爬出了祠堂以後,她到了前方的院子裏就沒了力氣!後來是我扶著走出院門,門一打開後,前來接蔓生小姐的人就扶過了她!”


    “要是不信,可以用宗泉!宗泉也在!”金管家又是喊側方另外一人。


    宗泉同在祠堂裏,這一刻他應聲,“金管家所說是真的。”


    怎麽會是真?


    怎麽能是真!


    王燕迴被這兩個念頭盤踞,卻像是無法再朝他們問罪,隻得再次望向張二,“你不是說你親眼看見!是她走出祖屋!”


    他幾乎是死死咬住不放。非要對方給一個說法,更像是要對方承認,他所言才是真!


    “這位大少爺!昨天夜裏那麽黑,隻靠著月光和一點燈籠的光,我就看見門打開了,那兩個等在外麵的女人就上去扶住她!那她難道不是走出來了,還是飄出來的?我後來瞧清了一些,才覺得那位千金是暈了過去!”張二已是有理說不清,哪裏會想到自己無心一句,居然就被連番追問。


    張二朝王燕迴求饒,“大少爺,我隻是湊巧看見,和我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早知道我就不喝酒了……”


    那人開始後悔,要不是喝酒晚歸,也不會瞧見那異事,更不會來到此處麵對這滿堂非富即貴的大人物。


    王燕迴還緊盯著對方。另一道男聲卻是響起,是尉容開口吩咐,“你可以走了。”


    他分明是在宣布結局已定!


    ……


    “誰敢走!”王燕迴冷聲喝斥。


    張二剛想要轉身,這下又是定住不動。


    “她離開已經是事實,而且又留了信,看來是一早就有了計劃。”尉容的眸光掃過眾人,再次冷聲宣告,“她要走,是她的決定!今天這麽多人來尉家祠堂追究,我隻當是對她愛護關心!但是絕對沒有下一次!”


    “宗泉,請張二離開!”尉容一一發話,凝眸命令,“金管家,也請所有客人一起離開!”


    宗泉立刻將張二帶離祠堂,金管家也是上前就要送客,不等他開口。王父冷聲擠出一句話來,“不必!”


    音落,王父已經帶著鍾叔徑自離開。


    而王鏡樓瞧向王燕迴,低沉喊了一聲“大哥”,王燕迴這才步伐一邁,王鏡樓緊隨其後,一行人先行離開。


    待他們一走,林書翰卻是慌忙望向尉家一行,他顧不得追究責任,已經飛奔出去。


    林文和當下一瞧,也是疾步離開。


    曾若水和邵璿對視一眼,連同沈寒以及餘安安等人一起,悉數退離祠堂。


    最後,祠堂內終於隻剩下了尉家一行。


    尉老太爺心中萬般感慨千般憤怒,卻早已無濟於事,家法鞭刑已是事實,分崩離析更是結局,他唯有一句,“我管不了你,也管不住你了!但是小寶,他一定要迴尉家!”


    “爺爺請放心,我會盡快送小寶迴來。”他倒也沒有再推遲,立即迴道。


    這下子,老太爺也不願留在此地,朝尉家列祖列宗牌位叩拜完,他便一言不發而去。


    尉孝禮和楊冷清兩人陪同著老太爺一並離開,元伯以及岑歡默默跟上。


    待尉家人也走後,這座祠堂裏唯有尉容佇立在內。


    還有金管家站在後方。


    祠堂裏那麽寂靜,夜色雖比不得昨夜那樣深沉,可卻依舊可以聽見風聲。那在風中輕晃的紅燈籠,猶如一抹幽冥鬼火。


    “容少爺,您剛才何必要這樣說……”金管家的聲音響起。他望著前方那道身影,“明明就不是……”


    尉容動了動唇,幽幽開口,“尉家列祖列宗在上,一定都瞧得清清楚楚。”


    那些清楚的畫麵,是昨夜此處她是如何堅持如何頑固爬出這裏。祠堂的正門,那座院子裏漆黑一片,樹影都在飄動。青石板地上,曾濺落幾滴猩紅鮮血她的手攀爬行走……


    他緩緩閉上眼睛,像是曲終人散,卻出聲道,“開始吧。”


    “容少爺,您究竟是為什麽……”金管家實在不明白,但是他已經跪拜在地。


    這樣決然的身影,像極了昨夜那一位。


    今生今世已不會再相逢,又何苦執著如斯。


    唯有紅燭垂蠟,成灰淚始幹。


    ……


    這是林蔓生消失無蹤後的第二天


    眾人尋了一整夜,王父更是徹夜不眠。


    將附近大大小小的廟堂庵堂,甚至是道觀寺廟,全都逐一找尋,但終究還是沒有一絲線索。


    世界之大,東南西北皆有可能,竟是大海撈針。


    王父抽了一夜的雪茄,當下屬再次無功而返後,他重重拍案,雷霆之怒已下,朝那人怒斥,“找不到她!就不用再來向我迴報!還不給我滾出去!”


    “趕緊出去!”鍾叔亦是催促,下屬匆忙低頭而去,“是……”


    “站住!”王父卻又是喊住那人,下屬更是戰戰兢兢,隻聽見到命令下達,“一定要給我找到她!我不管她是躲到哪座深山老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樣決絕的指令,可見王父是前所未有的憤怒!


    那名下屬立刻退下,鍾叔不敢再相勸,而在一旁的沙發裏,王燕迴以及王鏡樓兩兄弟同在,兩人靜默以對。


    找尋了一夜後,他們也方才趕迴王宅,精疲力竭的背後,那份沉重徹底傾倒。


    “你們兩個人又是怎麽辦事!竟然連一個人都找不到!一個是她的大哥,一個是她的堂弟,先前也和她有往來,事先居然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王父槍頭一轉,直擊兩人訓斥,“還真是我王之杭的好女兒!認了王家拿了股份,竟然就這樣跑了!”


    喜宴才過了兩天,海城名門世家誰人不知林蔓生已是王家人,又有誰人不知她已是王氏財閥股份持有者!


    最讓王父不可輕縱的是,自她從意大利迴到海城,一切都是由著她來,她要迅速定下宴期,他就命人趕緊置辦。她要保留原姓,他也答應她。就算是要股份,他也同樣給了。


    當眾許諾的誓言,哪有反悔的道理,王父此刻即便是後悔萬分,也不可能昭告天下關係破裂。


    王父一生叱吒風雲,直至今日依舊是王家的當家人最高掌權者,卻從來不曾遭遇過這樣的荒唐荒謬之事。被一個女孩子,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樣玩弄耍得團團轉,可謂是顏麵丟盡!


    “你們還不給我去找!再找不到她。也不用再迴來!全都給我走!”王父氣憤的指著兩人,一張臉鐵青。


    “大伯,我們現在再去找!”王鏡樓立即應聲,王燕迴隻是輕輕頜首,兩人便又走了出去。


    離開書房,走在府邸的院子裏,王鏡樓側目一瞧,隻見王燕迴神色沉凝,從離開尉家祠堂起就是這樣沉思不寧,他終於問道,“她是真的走了?”


    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似真似假分辨不清。


    王燕迴默了下,卻是笑了一聲,“如果是真,不是挺好。”


    ……


    “大哥,你希望這是真的?”王鏡樓不禁又是道。


    王燕迴其實一直在想。如果這一切不假,她是真的走了,那他倒也希望如此。


    王鏡樓見他不應聲,便也明白了,如今現狀對於她而言,離開的確是一了百了,因為餘下的事都和她無關了,“可是她真的剃度出家了?這中間難道就沒有一點貓膩?”


    他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


    究竟是她自己安排了這一切,還是其實另有其人?


    但是不管如何,王燕迴當下唯有一則最要緊的事,“告訴我們的人,要是找到了,先不要聲張!”


    “我知道。”王鏡樓自然聽懂了,卻也對於另一件事遲疑,“大哥,你也應該收到消息。尉容這兩日私底下一直有動靜。”


    就在王家尋找林蔓生之際,尉容卻頻頻聯係保利高層董事相聚,不知道密談了何事。雖派人打聽口風,卻始終沒有一絲風聲透出。越是密不透風,就越是有貓膩。一定是在計劃某件驚天之舉,這讓王鏡樓確實不安。


    有關於尉容的行動,王燕迴不是不知,可他此時哪裏還有心思去理會,隻是隱隱之中,卻察覺出不妙,那是一絲危險訊號。


    尉容,他到底又在布局策劃什麽!


    “而且,楚家那邊也好像動搖了……”王鏡樓又是道,“楚伯父不像從前那樣親近,怕是動搖了。”


    楚父一旦動搖,便會持中立態度,若是一旦心有芥蒂,那便會倒戈相向,這才是當務之急。之所以會如此,也不過是因為聯姻親事遲遲不定。


    王燕迴眸光凝然,一刹那縱觀局勢分析利弊,將心中那份質疑暫時壓下。


    現下能讓尉容興師動眾,也隻有寶少爺名下的股份。可這些股份,不可能易主。


    無論如何,他也無法真正得到!


    ……


    就在林蔓生消失後的第三天上午一早,王家這邊得知了最新動向,來自於尉家。


    同一時刻,王鏡樓也是知曉。


    王燕迴更是聽聞,就在二十分鍾之前,寶少爺被送迴海城,現今已經歸來!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寶少爺的迴歸也在眾人意料之外。先前被尉容搶走一直被藏起來,頃刻之間又被放迴。


    眾人不明尉容的用意,但唯一明白的是林蔓生才剛走,寶少爺就現身,尉容顯然已經是有恃無恐!


    幾乎是立刻,王父就要動身前往頤和山莊。


    王燕迴以及王鏡樓也要出發。


    可是誰知,尉容卻派人前來相請,“王老爺,容少爺命我來告訴您一聲,寶少爺已經迴了海城,所以請王老爺前往頤和山莊一聚。”


    不等他們前往興師問罪索要孩子,他居然主動出擊相邀。


    ……


    就在尉家宅邸,王家一行由周管家迎入茶廳。


    卻見尉孝禮以及楊冷清等人已皆在,而尉容就正座於前方處,那是屬於尉老太爺那張椅子側邊最近的位置。


    今日場麵,尉老太爺不見身影。顯然是他主持大局。


    王燕迴望向尉容,聽見他道,“王伯父,三位先請坐。”


    那危險訊號再次響起,比先更不妙的預感……


    王燕迴抬眸,分明瞧見尉容那張淡然若定的臉龐,茶廳燈光照耀下竟有一絲蒼白,卻是指揮若定殺妻求將。


    “還有人沒到!”王燕迴一驚,隻因他道出自己先前於祠堂一般的話語。


    ……


    一貫沉著冷靜的王家大家長,此刻卻也因為近日急轉直下的變故而無法理智,更不願由人做主,“現在不管誰沒到,都沒有任何關係!”


    “尉容!把孩子交出來!他不隻是尉家的孩子,也是我們王家的孩子!”王父直接索要孩子,更是質問,“尉老太爺在哪裏!讓他出來和我說話!”


    尉容不疾不徐迴道,“老太爺身體欠安,王伯父有什麽話,直接和我說就是了。”


    尉老太爺一直抱恙在身,這件事王家一行自然清楚,可王父此刻並不肯作罷,“你不過是尉家的二少爺,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和你談事!”


    “王伯父,您剛才的話很在理,小寶是尉家的孩子,可也是王家的孩子。而我又是小寶的親生父親,您今天來看小寶,當然是該由我招待。”尉容又是應聲,“畢竟,就算要談撫養權,也是父母相爭,祖父和外祖父雖然是直係親屬,但是論起資格,好像談不上。”


    自有記憶以來,大家族談事,一直都是大家長出麵,事關哪位小輩,便當場相談。可誰也不敢當眾這樣放肆,而今王父卻是見識到了尉容的狼子野心,這是要將尉家整個家族徹底拿捏在手!


    “去請尉老太爺過來!”王父卻是冷眸道,這一刻勢必同樣不會罷休。


    王燕迴和王鏡樓站在後方,雖是一言不發,但已是意圖明顯。


    此時,尉孝禮出聲道,“王伯父,老太爺的確是病了,現在還睡著沒有醒。今天二哥掌事。您有什麽想法就先坐下來慢慢談。我想,他一定會給您一個說法。”


    楊冷清在旁瞧著這所有一切,依舊不曾出聲。


    “你還有什麽說法!”王父怒望尉容道,“你想就這樣將小寶藏起來,不讓我們見他!你安得是什麽心!我告訴你,就算現在蔓生不在這裏,我也要將孩子帶走,帶迴王家去!”


    王父的話語說得斬釘截鐵,尉容卻是低聲道,“今天邀請王伯父過來,就是為了小寶的事!”


    “先不要動氣,請先靜坐,半個小時之內,該到的人,一個也不會少!”尉容緩緩說完,又是冷聲吩咐。“周管家!還不請王老爺三位入座!”


    周管家立刻道,“王老爺,燕迴少爺,鏡樓少爺,三位請先坐……”


    氣氛卻是僵持無比,王鏡樓不禁瞧向王父,又是瞧向王燕迴。


    王燕迴暗自一想,他已知今日不會這樣簡單,於是來到王父身側,輕輕扶住他道,“父親,竟然已經到了尉家,就一定能見到小寶。不如就稍作片刻休息,一路趕過來,又說了那樣多的話,一定也渴了。”


    周管家很是識趣,急忙命人上茶,“王老爺,您請喝茶。”


    王父本不欲這般妥協,可是一對上王燕迴,他正望著自己用眼神示意,告知自己事有蹊蹺。


    王父這才收聲,由王燕迴以及王鏡樓攙扶著入座。


    茶廳內品茶靜待,就在這半個小時之內,先後到來了無數人。這其中分別是尉家宗親長輩,也有公司諸位董事,而就連楚父,也帶著楚映言一同前來。


    等到了最後,竟然所有人都到場!


    王父驚愕,王鏡樓也感到不解。


    王燕迴定睛瞧著這一切,又聽見尉容道,“各位都已經到來。那我就直言不諱!小兒尉司棠名下有百分之七保利集團股份,隻是他年紀尚幼,根本不懂商場之事!現在我以父親的名義,向諸位提出股份權限轉讓!”


    ……


    在座諸人,除了董事元老外,尉家宗親以及尉孝禮、楊冷清等人皆是愕然。


    王家一行更是被狠狠將了一軍!


    他竟然當眾召開家族會晤,邀請所有人商談寶少爺名下的股份歸屬!


    這簡直是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楚映言沉默坐在楚父身旁,她望著此番局勢,卻覺得跌宕起伏不得安寧。今日她本不該來,卻還是到來,隻為了一瞧究竟。她再低頭看向楚父,他倒是神色平平。


    “家族股份哪有權限轉讓這樣的道理!”這一次,不等王父開口,尉家宗親長輩已經發問。


    王父冷著一張臉,而一旁的王鏡樓終於出聲,“容二哥。聽你的意思,這是要把尉司棠的股份轉入自己名下?”


    若是要權限轉讓,那也唯有將股份全部轉向另外一人名下。尉容既然已經提出,那就是劍指這百分之七的股份!


    王鏡樓隻感覺那份不妙預感,越來越強烈……


    尉容明明知道,這樣的定奪絕對不可能通過。就算他同意,董事會當局同意,尉家也沒有開創這樣的先例。作為尉佐正留下的股份,那是留給尉司棠的唯一信物。尉家規矩森嚴,斷然不會同意尉容將股份據為己有。這樣一來,他在尉家就會一人獨大。今後還想要鉗製,那可就未可知!


    可是既然深知這一切不可為的弊端,他為何還會一意孤行提出,更甚至是那樣斬釘截鐵胸有成竹的模樣。


    仿佛,不過是來通知一聲而已!


    尉容安然坐在那張前方的椅子裏,他那張臉龐猶如雕塑,肅靜中帶著一絲微笑。


    眾人都在等待他的下文,終於瞧見他動了動唇,沉穩有力的男聲響起,“誰說這些股份要從他的名下轉出?”


    如果不轉出,那又要怎樣權限轉讓?


    一刹那,王燕迴腦海裏已經轉過千百種可能,但是最後隻剩下那唯一一種!


    這幾乎是兵行險招,卻又是穩操勝券。因為誰也不會放過這樣一次機會,一次可以奪得掌控保利這片天下的皇權


    尉容望向眾人宣布,“於尉司棠年滿十八歲以前,股份配額依舊在其名下,而股權權限所產生的一切權力支配都如數交出。這期間之內,保利內部由誰掌管定奪,這些權限就為個人所用。董事會如有異議,可隨時收迴權限再作定奪!”


    這是將權力徹底釋放!


    如此一來直至成年之前,寶少爺再也不會淪為眾人爭奪的那一顆棋子!


    ……


    寶少爺的股份權限一旦被稀釋。對於王家而言,必然是功虧一簣,竟然付之東流一場空!


    林蔓生這一走,王家想要抗爭竟都不能夠!


    王鏡樓眼見王父都不能奈何,他又是望向王燕迴尋求應對辦法。


    其實任是王燕迴,也不曾想尉容會提出如此大膽新政。這對於尉家而言,絕對是有史以來絕無先例,卻也會因為百分之七股份的權限外放唯恐搖擺不定。


    隻是對於尉容而言,此舉怕是勢在必行。


    林蔓生若是還在,原本作為尉司棠監護人,勢必會以自身讓孩子有所選擇。但是此刻她人已不在,監護人便成了尉容,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生父私吞兒子的股權,這傳揚出去太過離譜,亦會落人口舌遭人非議。


    如今他提出此政,先交付於董事會。再以保利掌權者定奪,看似十分合理公正。畢竟就算是掌權者,也會因為元老們一致策反而推翻,一旦失去資格就會被架空。


    然而此刻,保利的掌權者正是尉容本人!


    即便日後真有一日,他被推翻,又有新人上位。哪怕不是尉家人,也沒有所謂。因為總有一天,這百分之七的股份股權會重迴到尉司棠手中。


    待到他成年之時,他們所有人也將年過半百,即便再想鬥,也不得不服老,不得不承認天下已成了下一輩的新戰局。


    待到那時,尉司棠作為尉家嫡長孫,毋庸置疑自然是承襲尉家。絕對不會為王家所用,也不會為任何一家持有股份的家族所用!


    這種種設想一下閃過。簡直是一舉數得,王燕迴眼眸一凝,當下望著前方處正座的尉容,將其視之為仇敵外,卻也不禁心生敬佩。


    “就算你這樣提議,也要孩子同意!”王父強行開口,仍盼著最後一絲希望。


    “這是當然!”尉容應聲,朝一旁的宗泉吩咐,“小泉,去將寶少爺帶到這裏!”


    又是片刻靜待,隻見茶廳的門被去而複返的宗泉推開


    鄭媽不知何時也從宜城返迴海城,正陪伴在寶少爺身旁。


    今日的寶少爺,一身兒童西服襯衣,那張小臉英媚醒目,活脫脫就是翻版尉容!


    隻是那眉眼隻見,卻依稀可見其親生母親的影子……


    寶少爺被人帶至茶廳內。鄭媽在旁告知了幾句,寶少爺喚道,“各位太公伯伯好,各位董事伯伯好。”


    問候完一眾宗親董事,又是朝王家一行以及尉家一行道,“外祖父好,還有幾位叔叔舅舅好。”


    寶少爺的視線一直望著前方,一雙漂亮卻漆黑的眼眸,“父親。”


    這是寶少爺當著眾人的麵,自從尉佐正以及王子衿去世之後,初次開口尊稱尉容,卻是這樣鎮定沉著。


    果真是大家族的嫡長孫,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魄力!


    尉容漠漠詢問,“尉司棠,你是否同意將股份權限轉讓,在成年之前交由保利董事會?”


    “是!”寶少爺迴道。“一切聽從父親,聽從董事們!”


    聽聞此言,已然是不可逆轉,王父一下跌坐不動。


    沒有了林蔓生,竟無法相爭!


    “啪啪”鼓掌聲輕輕響起,眾人去瞧,竟然是王燕迴在鼓掌。


    世上又有幾人,能夠這樣謀算縝密?


    尉容!


    這一局,他已經勝了!


    ……


    茶廳內眾人是何時離去,王父全不知曉。待他迴神,又隻剩下尉、王兩家人而已。


    王父定睛瞧向寶少爺,一下拉住孩子的手道,“小寶!你跟著外公迴家吧!”


    “外公……”寶少爺輕聲唿喊。


    王父此刻心緒繁雜,既是不甘心也是不能放,是怒是憤全都聚集而起,他指向尉容對著孩子道。“是你的父親害得你的母親走了!她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裏!你跟著外公迴家,也許你母親還會迴來!”


    “父親!”王燕迴立即起身,卻來不及阻止。


    王鏡樓亦是來到王父身邊,兩人將王父攔住了,王父隻覺得一陣暈眩,數日裏不曾休息,連番戰敗又遭戲弄,讓他瞬間承受不住。


    王鏡樓趕忙攙扶王父離開,王燕迴轉身之時冷聲丟下一句,“尉容!孩子的事情來日方長!”


    王家一行也匆匆離去後,茶廳內瞬間安靜,尉孝禮不禁笑道,“二哥,你不如告訴小寶,他的媽媽究竟去了哪裏?什麽時候會迴來?”


    寶少爺直直站在那裏,一個孩子在經曆了那樣多的變故之後,變得如此敏感。


    尉容望著孩子,他出聲道,“尉司棠,你的媽媽已經走了。”


    寶少爺抿著粉唇,那樣好看的一個孩子,一張臉龐是道不盡的失落傷心,他不曾哭泣,隻是猛地喊道,“我討厭你!我不要和你住!我要一個人住!我不要住在這裏!”


    鮮少會鬧脾氣的寶少爺,此刻不管不顧執意要走。岑歡急忙去勸說,可是寶少爺根本不聽勸。


    楊冷清卻瞧見尉容從那張椅子上慢慢起身,他的步伐微慢,走到了孩子麵前。


    他的手輕輕落在孩子的臉上,卻是說道,“你住在這裏,我去別的地方。”


    寶少爺一下沒了聲音。倔強的揮開他的手,隻是朝岑歡道,“歡姨,帶我迴房間!”


    岑歡隻能帶著寶少爺離開,尉孝禮又是冷笑道,“你的確是不用住在這裏,反正有人在等你。”


    尉容望著孩子消失的方向,他沒有再迴聲就往茶廳外走,宗泉似想要上前攙扶,最終卻沒有。


    分明容柔還在香頌灣的別墅,可是他的離去的背影,竟像是獨自一人孑然一身。


    楊冷清眉宇一皺,他追了出去。


    就在別墅前方,他喊住他,問了一聲,“尉容!你們是不是事先有過商議?”


    林蔓生已不知去向。可這一切緊隨其後,究竟是抓住了時機,還是早就安排定奪?


    宗泉已將車門打開,尉容就要上車,側身笑問一句,“母愛有時候還真是好利用,你說是麽?”


    楊冷清卻定住了。


    分不清究竟是如何,可他說著利用,可眼神卻沒有半絲光彩,雖有笑意,卻黯然晦澀。


    眼前,唯有他愈發蒼白的臉龐掠過,車子已經迅速遠去。


    楊冷清突然想起自己早已過世的母親,在病逝之前卻還為他縫補衣物。


    荒唐也好,愚蠢也罷,即便是被利用


    其實愛如滄海,日月可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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