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到來後,黑夜就變的格外漫長,曙光裏警署前方路燈還亮著幾盞。


    蔓生一踏入警署廳,就聽見任翔在唿喊,“蔓生小姐!”


    實則任翔也是剛剛結束警方審訊錄完口供,沉聲迴道,“容少還在接受警方調查,還有孝禮少爺和楊少爺,包括宗泉,他們都在錄口供……”


    “王子衿真是被毒死的?”蔓生不禁凝眸,雖然已經得知消息,但依舊不知真假。


    任翔如實道,“是真的!當時得知大少奶奶在王家廢棄的學堂舊宅,我正好就在那一片附近,就立刻趕過去察看!我趕到的時候,警方都已經到了,我看見大少奶奶就在那座廢棄學堂的一間屋子裏,她倒在椅子裏,頭靠在桌子上,四肢僵硬早就沒了氣……”


    “而且,她的嘴唇是粉色的,一張臉很猙獰扭曲……”任翔開始訴說親眼所見的情景,蔓生沉默聆聽,也在腦海裏開始描繪那驚心一幕。


    “桌子上當時放了兩個酒杯,還放了一瓶酒,應該是烈酒,因為進去那間屋子的時候,房間裏全都是酒精氣味……”任翔說到此處,他的聲音也是驟然一凝,“當警方開始檢查大少奶奶的遺體,法醫就立刻開始喊,大少奶奶的手底下壓了一個字!”


    “為什麽偏偏是一個容字……”縱然早就心驚膽戰,但蔓生再次聽聞詳情,依舊感到窒息。


    恐怕眾人在得知王子衿的死訊後,都對這一幕持質疑態度!


    “蔓生小姐,剛才我聽說,警方已經徹底檢查過案發現場,現場有可疑男人留下的鞋印!”任翔卻又道。


    可疑男人……蔓生反問,“王鏡樓不是不知去向了?鞋印也許是他留下的!”


    “是兩個男人的鞋印!不同的鞋碼!”任翔下一秒的迴答,讓蔓生愈發困惑驚愕,“還有一個是誰!”


    “不知道!隻是另一個鞋碼和容少爺的尺寸一樣!”任翔也對此疑惑不已,“而且酒杯被動過。也沒有留下痕跡,對方應該是故意戴了手套!”


    蔓生心中一凜,竟然這樣謹慎小心,是為了不留下指紋痕跡!


    所以,警方顯然已經排除王子衿自殺的可能性,從而推斷她是被人故意毒害!


    “就算現場還有第二個男人,那也不會是尉容!”惶惶之中,蔓生心神一定奪定道。


    她就在這裏等著,等著偵查結果!


    ……


    就在警署大廳裏,蔓生由高進等人陪同等候。


    天色也從微亮轉為一片明亮,蔓生的眼睛有些酸澀,大概是由於一夜不曾安眠的關係。


    她一言不發等候著,緊接著宗泉第一個出現。


    他也終於接受完警方調查。


    “容少還在配合調查?”宗泉瞧向大廳內一眾人,發現沒有尉容的身影。


    蔓生命高進為宗泉衝了杯咖啡。而後詢問,“小泉,昨天晚上的時候,你沒有和他在一起?”


    “有一段時間內沒有。”宗泉迴道,“因為容少吩咐分開尋找大少奶奶。”


    海城那樣大,就算是三方一起尋找,但也終究有限。所以會分開行動,也在情理之中。


    蔓生點頭道,“小泉,你和任翔都辛苦了一個晚上,不如你們先迴去休息。”


    “不!蔓生小姐,我一定要等容少!”宗泉不願聽從,任翔也是同樣。


    蔓生深知兩人擔憂,所以也不再勉強,一行人繼續等候。


    就在此時,其餘幾人被陸續放出,先是尉孝禮以及楊冷清。對上他們兩人,蔓生立即道,“你們還是先迴去休息,不能所有人都留在這裏。爺爺身體不好,需要有人陪同,你們也給他報個平安!”


    “那我們先迴去。”尉孝禮迴聲,楊冷清頜首應允。


    兩人雙雙先行離開,不過多久一道身影被警務人員從迴廊盡頭迎出。而一旁屬於王家的下屬助理急忙迎了上去,人群攢動著,蔓生看見王燕迴緩緩走入大廳。


    王燕迴一直都沒有出聲,那張俊彥連一絲情緒都沒有,顯然他此刻的心境悲愴。待來到大廳裏,王燕迴也瞧見了等候的林蔓生。


    這一刻,誰也沒有了心思再打照麵,隻是各自沉默等候。


    警署大廳裏的時鍾,滴滴答答的走著,蔓生抬眸看了一眼,就要過十一點


    “大少爺!”突然,是王燕迴的下屬疾步而入。


    蔓生瞧見一道身影掠過眼前,走到王燕迴那個方向去,依稀聽見那人的聲音傳來,“大少爺,鏡樓少爺被找到了!五分鍾後,就會到警署!”


    或許,王鏡樓知道真相,知道這背後的一切!


    五分鍾之後


    王鏡樓果真在警官的帶領下步入。登時眾人都站起身,王燕迴更是大步上前。但是來不及詢問,來不及再告知王子衿已死的訊息,眾人隻見王鏡樓倉惶而又痛苦的雙眼,聚集著無法言喻的悲痛。


    像是從喉嚨深處,那樣無助的擠出幾個字來,“是誰殺了大姐……”


    王燕迴止住聲。


    蔓生隨眾人停留在原地。


    王鏡樓,他根本就不知情!


    現場的第二個男人,又究竟是誰!


    ……


    審訊室內


    一盞刺目的燈亮起,許警官望向桌子對麵的那一位,已經持續了長時間的盤問,但是卻依舊是無果。可王子衿的死因蹊蹺,現場更是留下了許多可疑行跡。


    “尉先生,你能不能證明自己當時並不在案發現場?請你再告訴我,為什麽王子衿在臨死之前,會寫下一個容字?”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就連許警官自己都開始疲乏。


    隔了一張桌子,椅子裏所坐的那一人,正沉眸以對。


    正是尉氏容少!


    良久,許警官聽見他道,“有些問題,隻有在地獄裏的人才能迴答。”


    這是什麽意思?


    許警官錯愕不已,後方處有警務人員前來報告,“許警官,王鏡樓已經被押送迴警署!他聲稱要向警署告發!”


    許警官立刻帶著警務人員離開前往,椅子裏尉容猛地抬眸,視線緊緊追隨而去。


    昏黃燈光裏,竟顯得幽深莫測。


    ……


    另一間審訊室裏,許警官不曾發問,王鏡樓先行開口,“請給我一支煙。”


    “哢擦”一聲中,打火機燃起一簇煙火,連續抽了半支煙,像是平複了心緒後,王鏡樓才又沉聲說,“現在,我告發我的姐姐王子衿,她計劃謀害多人,是她親口承認告訴我。”


    “你為什麽現在要突然告發?”許警官狐疑發問。


    煙霧繚繞裏,王鏡樓卻道,“身為王家人,敢做就敢當,我的姐姐現在要是沒死,也會一樣俯首認罪!”


    許警官被這番話語驚住,而後才追問,“請你將事情經過詳細說明……”


    “就在昨天,在學堂舊宅裏,她告訴我,她是故意要謀殺林蔓生。原因很簡單,孩子的撫養權敗了……”王鏡樓低聲訴說,迴憶起那一幕。


    是王子衿坐在麵前的沙發椅裏,對著他說:我當然要殺了林蔓生!我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都是因為她,我沒有了小寶,我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不是她出現,就不會有人知道小寶是由她借腹生子,更不會揭開小寶其實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這件事!


    “她開車撞她。事先吩咐下屬去跟蹤,知道林蔓生會從國稅大樓出來。她沒有踩錯油門,她就是想要加速去撞死林蔓生……”王鏡樓將這第一起案件全程相告。


    許警官接著詢問,“那麽在一年前,也是她同時安排籌劃謀害林蔓生女士以及霍止婧小姐?”


    王鏡樓又記起昏黃燭光裏,王子衿揚起笑容道:早在去年,我就想讓林蔓生去死!我怎麽能想到,當年借腹生子的女人,居然會重新在我麵前!而且還進了尉家,成為了尉容的女人!我見到她的時候,就討厭她厭惡她,想要除掉她!有她在,我就不能放心!


    當時王鏡樓問她:那霍止婧呢?你又為什麽要連她一起要謀殺!


    王子衿笑著道:她和她的姐姐一樣讓人討厭!霍家的女人,沒有一個可靠!有霍止婧在。沒準哪一天她姐姐的死就會被人知道!你說我怎麽能留下她!


    “……因為害怕借腹生子的事情敗露,所以她想要除掉林蔓生。也因為害怕當年謀害霍雲舒的事情被找到線索,所以連霍止婧也想一起殺害。”說到此處,王鏡樓的聲音沉凝中帶著一絲發顫。


    王鏡樓看著那一支筆,筆尖飛快在記錄檔案上寫下所有,許警官最後問道,“那麽多年前那起直升機遇難案,王子衿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這麽做。


    王鏡樓忽然笑了一聲,“嗬。”


    幾乎是在歎息,也像是在嘲諷自己,分明他也找尋一個結果,所以才會不斷質問。


    “她說,是因為她嫉恨霍雲舒!”這個答案,分明在昨夜從王子衿的口中聽到。而此刻再由他道出。


    ……


    王鏡樓從來都不曾想過,他的姐姐王子衿,居然對尉容動了這樣的心思。


    起始時候,當王鏡樓聽到這個真相,讓他瞬間定在原地!


    王子衿站起身來,朝著他凝眸道:沒錯!我就是看不慣霍雲舒!和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根本就沒有關係!不過她那種女人,就是不肯安分!居然還要去糾纏尉容,以為自己能夠獨占他,我怎麽能讓她再這樣胡攪蠻纏!我容不下她!


    “……所以,她派人在直升機上動了手腳,也知道霍雲舒要坐在那架飛機上,算準了她必死無疑。”這究竟是怎樣的心思,才能在當年步步為營的謀劃,王鏡樓的手指一顫,焦慮猛抽了好幾口煙。


    許警官皺眉道,“王子衿因為嫉妒心,所以才策劃了那麽多起故意謀殺!”


    “她是這麽說的。”王鏡樓吞吐出煙霧迴道。


    漫長的審訊時間裏,王鏡樓一五一十相告,許警官便逐一記錄在案。等到將三件案子全都理清,許警官道,“你要告發的就是這些了吧。”


    “不!還有一樁!”王鏡樓卻低聲反駁,這最後一樁才是昨日他和她交談的開篇。


    ……


    警署廳內,突然有警官帶來了最新進展,“王燕迴先生,林蔓生女士,事情關係到王家以及尉家,請上前聽一聽。”


    同一時刻,王燕迴沉眸而起。


    蔓生亦是驚然中走上前。


    那位警官道,“就在剛才,王鏡樓先生已經親口證實死者王子衿在生前坦白了一切,警方立案調查的三起謀殺案件的確是她事先預謀!但還有一起,她聲稱也是自己蓄意!”


    眾人再次詫異:除了這三起外,還有第四起案件?


    對方又道出真相,“尉家長子尉佐正當天不是因病去世,而是她故意在被害人病發的時候沒有及時通知醫生就診,導致被害人死亡!”


    聽聞刹那,王燕迴一瞬間眼前有些發黑。


    蔓生一行人瞠目無聲。


    就連尉佐正,也是因為王子衿而死?


    就在周遭一片寂靜的時候,警署廳內一通電話忽然驚起。


    隨即,接聽電話的警務助理在喊,“有交警打電話來提供信息證明,當時在城西瞧見了尉容先生!因為對方超速。所以交警騎摩托追了很久!根據時間上判斷,依照被害人中毒死亡的時間,他不可能在半個小時內從城西趕到城北那座學堂舊宅!”


    這足以證明尉容根本就不可能殺死王子衿!


    王燕迴卻不敢置信這樣的定論,“這不可能!”


    卻在同時,蔓生迴眸迎上,女聲冷厲道,“現在證據擺在麵前,他更不可能殺人!”


    ……


    很快,尉容就被警方釋放。


    蔓生一行在大廳裏等候,瞧見尉容緩緩而出,立刻就一起離開。


    就在這一行人走出警署的刹那,王燕迴冷凝的眸光聚起。


    他隻是起身,走向那位負責案件的警官詢問,“警官。如果昨天他真的因為超速被交警在城西追查,為什麽遲遲不說?”


    那位警官迴道,“我也詢問尉先生,他說自己的記性不好。”


    所以,他隻是忘了?


    王燕迴握緊雙拳,多麽荒唐的借口,他又怎麽會忘!


    ……


    頤和山莊老太爺所住的別院內,尉孝禮、楊冷清以及岑歡都在陪同。


    醫生已經前來檢查過,暫時用藥物將血壓降下,叮嚀老太爺立刻靜養。但這個時候,老太爺又怎麽能夠安然入睡?


    直到尉孝禮等人歸來,這才稍顯安寧,卻依舊不肯合眼休息。


    臨近午後,最新消息才傳來,元伯歡喜來報,“老太爺!蔓生小姐已經接了容少爺趕迴尉家了!”


    “這是真的?”老太爺急忙追問。


    “是真的!”元伯迴道,“聽說是有交警舉證,容少爺當時根本就不可能去毒害大少奶奶,所以警方就放人了!”


    眾人聽聞後,這下全都放了心。


    “老太爺,容少爺和蔓生小姐迴來了!”又在等候中,尉容一行終於從警署歸來。


    老太爺見兩人都平安,一顆心才算是放下。


    “爺爺,讓您擔心了。”尉容低聲迴道。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了……”老太爺仿佛是劫後重生一般,周管家帶著家傭送來湯團。


    湯團的意義不尋常,一是希望圓圓滿滿,二也是希望做人做事猶如這團丸子非黑即白。


    “大家都吃一些。從昨天到今天都累了……”老太爺喊著小輩們嚐湯團,眾人都接過捧了一碗。


    但是此刻,蔓生捧著這碗湯團,卻遲遲沒有動湯匙。


    “蔓生小姐,您怎麽不吃?是不喜歡?”元伯當下詢問,老太爺也是好奇望過去,隻見她神色有些異樣。


    再瞧向尉容,同樣沒有動湯匙。


    老太爺自然是見多了形形色色的場麵,哪裏會瞧不出端倪,他立刻發問,“你們兩個告訴我,又出了什麽事!”


    蔓生沉默不語,隻因為這件事情又關係到大少爺尉佐正……


    “還不快說!”老太爺怒急,尉容這才開口道。“爺爺,王鏡樓剛才被帶迴警署後告發王子衿涉案一共四起!”


    眾人都是錯愕,怎麽會有四起?


    “她還謀害了誰?”老太爺顫了聲,卻見尉容和林蔓生兩人都悶聲不語,這一刻在揣測過後,他指著他們問,“難道是佐正?”


    尉孝禮神色一冷,在此時對於這樣的反轉,心中一片空茫冷寂。


    岑歡不禁喊,“老太爺,您要注意身體……”


    “爺爺,大哥已經過世。”楊冷清亦是開口道。


    然而眾人隻見老太爺一張年邁威嚴的臉龐積聚了無數的哀怨之色,竟像是怒其不爭恨其不能,他一揚手。將那碗湯團直接砸在地上!


    “哐”一聲裏,這一迴是老太爺親自將碗砸碎!


    “包庇謀殺,借腹生子,就連自己的命都搭了進去……”老太爺想起這一切種種,直到此時竟像是所有情緒都聚集到一個至高點,再也無法收拾,他痛心不已,更是再無半點留戀,最後長歎一聲喊,“尉佐正!你不配當尉家人!你不配!”


    就在這一聲長歎後,老太爺倒在了床榻上!


    “爺爺!”眾人驚慌失措。


    ……


    警署停屍房


    就在王鏡樓的審訊結束後,他提出想要再看一看王子衿。王燕迴和他一起來到這間冰冷的房間,許警官和法醫知會了一聲,才帶著兩人進入。


    王子衿已經被放置在冰櫃裏,她的遺體已經冰冷,冒著寒冷的白氣。


    再也沒有了生氣,再也不會說話。


    王燕迴站在後方處,盯著王子衿的側臉。


    王鏡樓顫了步伐上前幾步,他一下扶住冰櫃,眼前模糊一片。


    他的長姐,近在咫尺。


    但是卻那樣遙遠,那樣的不可觸碰。


    王鏡樓一滴眼淚也流不出,因為他根本就哭不出來。


    直到過了許久,警官在旁提醒時間已到,王鏡樓卻還扶著冰櫃不肯離開,“大姐,你告訴我,是誰害了你?是誰!”


    他不斷在問。卻再也得不到她親口告知的答案。


    ……


    尉家這邊,老太爺病倒了。


    老太爺昏迷不醒,尉家自然大亂。但是幸好,醫生立刻救治,所以人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心鬱氣結,怕是短時間內不能恢複。


    聽聞,王家也是同樣不得安寧。


    王父在得知王子衿中毒而死後,整個人渾渾噩噩足不出戶。到了今日這一步,尉、王兩家落得一個兩敗俱傷,沒有誰得到勝利,全都成了輸家。


    駐足在保利大廈的頂層,蔓生並肩站立於尉容的身邊,眺望遠處景色。秋日來臨一切都好似蒙上了一層憂傷。


    有些事情,蔓生是在之後得知的,比方說王鏡樓帶走王子衿隻是為了詢問案件真相。但在得知王子衿所言後,因為一時間無法接受所以就離開了。之後也不知道來到何處,喝的酩酊大醉,倒在了巷子裏。


    基於那條巷子裏有流浪乞丐,所以清楚記得王鏡樓當天倒下後不曾離開,直到第二天醒來。


    然而現場第二個男人的鞋印,到底是誰留下的,警方依舊沒有調查出結果。


    就在交警為尉容作證之後,警方又傳喚他前去警署多次。隻是反複的審訊裏,也沒有再得出任何結論。


    王子衿的遺體被法醫仔細檢查,沒有任何外傷,隻是因毒致死。


    但是被動過的酒杯。陌生男人留下的鞋印,以及她寫下的死前遺言那一個“容”字,都無法將王子衿草率定為自殺。


    而王家並不認為王子衿會自殺。


    “尉容。”蔓生轉過身唿喊,她望向他。


    尉容側頭亦是迴望,蔓生開口道,“不管別人怎麽看,又怎麽說,但我相信你!我永遠相信你!”


    他臉上沒有笑容,似是被近日裏的一切所擾,亦不得安寧。


    下一秒,是他抬手輕撫她的眉心,溫柔的,輕緩的。


    “咚咚!”敲門聲又是響起,是宗泉入內。他卻送來了一封帖子。純白色的帖子,一點花紋顏色都沒有的慘白顏色。


    蔓生接過打開,發現那是一封請帖!


    是王子衿下葬的請柬!


    宗泉沉聲道,“容少,這是元伯讓周管家送來的,先送去了尉家!來人聲稱是大少爺請尉家出席,因為有一件物品要當麵歸還,請務必親自來取!”


    ……


    王子衿的靈堂,就設在王燕迴私人名下的暢海園。


    白色的緞布將整座暢海園全都粉飾成一片慘白,別院前方沒有一輛車子停靠,更沒有前來祭拜的親友。


    當蔓生跟隨尉容走入暢海園這一刻起,就發現園子裏安靜肅穆。等來到靈堂前方,抬眸望去,隻見王子衿的黑白遺像在前方。照片裏的王子衿,卻不似現實中的她那樣陰謀詭計,她隻是單純的笑著。


    那大概是她年輕時候的照片,所以才會笑的那樣肆意瀟灑。


    兩人停步於遺像前方,王鏡樓一身素布白衣跪坐在蒲團上,正在為王子衿燒紙。


    而王燕迴同樣一身白衣,他正站在王子衿的遺像前方。


    蔓生今日出席王子衿的葬禮,她的心情十分複雜。真是應驗了一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可一切都已經結束,現今人已經不在世,所有愛恨情仇都不再重要。


    尉容望向前方,眸光對上王燕迴,等待著他將物品歸還。


    終於,王燕迴開口喊,“管家!”


    一旁的管家立刻捧著一個黑色木盤前來,木盤上是一個黑色盒子。


    尉容瞧向那隻黑色盒子,蔓生將盒子拿起打開。


    立刻,盒子內綻放出一絲金光那是一枚純金打造的戒指!


    蔓生曾經瞧見過這枚戒指,曾經佩戴在王子衿的手上,其實這並不是她和尉佐正的婚戒,但這是尉家大少奶奶才會相傳的信物!


    是尉家幾代人傳下來的純金戒指,意義非凡!


    當是非鬧劇開始,眾人全都忘記了這枚戒指,此刻卻由王燕迴親自歸還。


    蔓生還捧著這隻戒指盒子,尉容的目光不偏不倚望向前方,兩人佇立在靈堂裏,聽見王燕迴道,“尉家的信物戒指。現在原物奉還!從今天開始,王子衿再也不是尉家大少奶奶,她和尉佐正再也不是夫妻!”


    原來是這樣的用意!


    王燕迴此番請他們到來,隻為讓王子衿脫離尉家,再和尉家沒有關係,更和尉佐正毫無牽扯!


    尉容沉眸,緩緩開口道,“我會宣告尉家上下宗親,也會告知長兄!告辭!”


    語畢,尉容就要離去,蔓生也隨即轉身。


    可就在這個刹那,王燕迴卻突然喊,“林蔓生。”


    蔓生一下止步,瞧見王燕迴在問,“你那天說,王子衿的所作所為,我是幫兇,我承認!現在我問你,到了今天,尉佐正不也是幫兇之一!”


    當日醫院裏蔓生的確這樣說,而今在靈堂,好似不像是葬禮,就像是一場審判。


    王燕迴的目光,正筆直望著尉容,也是望著尉家!


    ……


    “你當年借腹生子,尉佐正也知道這件事。他為了尉家,無可厚非。他或許想過子衿,也想給她留個孩子。但最終結果,這所有的謀劃布局裏,難道沒有一絲一毫是在防備著她!防備著我們王家!”王燕迴的聲音卻十分沉靜響起,盤旋在整座靈堂內。


    堂中央,蔓生和尉容依舊駐足。


    “子衿早在當年就對霍雲舒下了殺手,他明明知道這件事,卻從來不說。他以為自己是在維護她保護他,可他這樣的行為,隻是包庇犯罪!到了最後,當康叔來指正,他自己承認是自己謀害霍雲舒,難道他的認罪裏,全都是為了子衿,而不是因為他自己嗎!”王燕迴又是發問。


    “在霍雲舒遇難後的那麽多個日夜裏,尉佐正難道就不會良心難安,想要還霍雲舒一個清白,可他沒有!他的認罪,難道不也是因為他心有愧疚!”


    “從多年前開始直到今天,哪怕是到了最後,尉佐正也沒有站出來,告訴所有人告訴子衿,她這樣做不對,她這樣做是犯了罪犯了錯!”


    “他隱瞞不說,死後卻一樁一樁揭開,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她好!他這算什麽?難道是因為愛?他就是這樣愛子衿,愛著他的妻子?知道她已經犯錯,還要讓她執迷不悟到最後一刻!既然已經要隱瞞,又為什麽在最後放棄她!”


    “尉佐正,也沒有義無反顧去愛她!他對子衿不是愛,隻是縱容!隻是縱容而已!”王燕迴的話語不斷盤旋,驚動天上地下的亡靈,“林蔓生,你現在告訴我,尉佐正是不是幫兇!”


    被這一席話幾乎驚到心中發怵,蔓生細細迴想這一切,隻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去沉思,卻驚覺王燕迴所言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尉佐正的愛,的確是縱容,卻偏又縱容的不夠徹底……


    蔓生登時沒了聲音,不知要如何作答。


    “她沒有必要迴答你任何問題!”卻聽見身旁傳來尉容的聲音,他一句話駁迴這一切,直接牽過她的手離開靈堂。


    但是後方,卻又傳來王燕迴的質問聲,“尉容,你有沒有殺過人,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


    離開暢海園,沿路車內氣氛凝滯,靈堂之上王燕迴的質問聲依舊還在耳畔盤旋,蔓生閉上眼睛,不願再去迴想。


    前方就要轉彎,宗泉突然一下踩下刹車,驚醒了蔓生,“吱”


    “容少!有人擋在了車前!”宗泉疾唿。


    蔓生凝眸望去,瞧見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擋在前方。


    尉容也望了過去,他的視線忽然凝重。


    “住手!”宗泉立刻下車,試圖將年輕男人趕走。


    “啪啪!”年輕男人卻來到後車座的窗前不斷開始拍打,撞擊聲四起,男人不斷在喊,“容少爺!我是容柔小姐的下屬,我有很要緊的事情報告您!”


    “我有信物!我真的是容柔小姐的下屬!”男人說著,突然取出一塊手帕,連著手帕一起,將信物貼在窗玻璃上。


    蔓生定睛去看,隔著玻璃卻清楚的瞧見了一枚發夾。


    那是一枚十分普通的簡易發夾,邊緣都被摩擦褪色,顯然已經使用多年。


    純白發夾上有一朵清新雅致的小花朵,竟像是五瓣花瓣的白梅。


    “啪啪啪!”對方還在拍打車窗喊,聲音微弱傳來,“容少爺!容柔小姐為了您,她就要被迫選擇嫁人了!”


    夾雜著窗戶被拍打的聲音不斷傳來,蔓生驚愕中望向尉容,卻發現他的目光始終望著前方,就連餘光都沒有。


    但是那張英媚側臉卻冷凝異常


    容柔。


    這是蔓生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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