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裏來不及為小寶慶生,眾人最後就已經亂作一團散去。


    後來,還是蔓生對尉容說,“迴去吧,人都散了,慶生改天也可以。”


    尉容沉默頜首,便來到祠堂老宅另一間房間內,寶少爺由鄭媽陪伴著,孩子還在入睡。


    瞧見兩人到來,鄭媽輕聲唿喊,“容少爺……蔓生小姐……”


    “寶少爺還在睡呢,都舍不得醒過來了!”鄭媽笑著說,眼底有著疼愛。


    蔓生瞧向鄭媽,迴以微笑。


    她看見尉容上前,也瞧見了那張雕花大床上的小小人兒。


    果真,睡的如此香甜。


    尉容走近寶少爺,像是往日每一次一樣的陪伴看護,可此刻蔓生卻有了一種別樣感覺。大概是已經知曉,他們之間真的有著父子血緣關係,所以才會衍生出一種不可訴說的牽絆。


    蔓生看著尉容將寶少爺抱起,小寶靠在他的肩頭,一張無邪漂亮臉龐,這樣的安寧模樣。


    尉容一言不發,抱著寶少爺就往房間外走。


    “容少爺?”鄭媽困惑唿喊,“今天不是要給寶少爺慶祝生日嗎?”


    然而尉容已經走遠。


    蔓生輕聲迴道,“鄭媽,今天不慶祝了,日子改了。”


    “那改到哪一天了?”鄭媽好奇追問,“老太爺,大夫人,王老爺,大少奶奶他們不是剛才都在祠堂裏?”


    的確是,剛才都還在。


    可現在早已經人去樓空。


    “他們都先迴去了,我們也走吧。”蔓生又迴了一聲,也帶著鄭媽離去。


    歸去的車子裏,蔓生坐在尉容身側,寶少爺還被尉容抱在手中。沿路偶有燈光閃過,蔓生側目忍不住瞧向小寶。


    小寶的黑色睫毛,這樣密這樣長。


    都說孩子是神奇的存在,是兩個人基因的延續。


    但是分明,在尉容和王子衿之間,小寶像極了尉容,才複刻了他的絕世容顏。


    離開祠堂的時候,聽守門人迴報:容少爺,王老爺帶著燕迴少爺和大少奶奶已經走了!


    蔓生收迴視線望向車窗外,不知王家這裏,又會有怎樣風波?


    當天夜裏迴到香頌灣的時候,寶少爺就醒了過來。


    “寶少爺一迴來就醒了。一定是餓了!”進了別墅大廳,鄭媽又是笑道。


    尉容低頭問,“小寶,餓了是麽?”


    寶少爺無聲點了點頭。


    “晚餐準備好了沒有?”還是蔓生開口詢問,早在迴來的路上,她就已經以信息通知方以真,讓傭人準備好晚餐。


    方以真應聲,“蔓生小姐,早準備好了。”


    餐廳裏菜肴豐盛,都是寶少爺平日裏喜歡的食物。可雖然喜歡,寶少爺平時也並不多食。隻是相對而言,更喜歡一些而已。此刻,寶少爺坐在餐椅上,一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望著前方,粉嫩的唇抿著不說話。


    寶少爺遲遲不肯握湯匙,也不肯拿起筷子。


    “怎麽不吃?”尉容問道。


    寶少爺還是不說話。


    “寶少爺。是不餓還是現在不想吃?”鄭媽也是詢問,想要明白孩子心裏的想法。


    蔓生也是不解,這到底是怎麽了?


    餐桌上,還是尉容低聲問道,“是因為太爺爺他們都不在?”


    蔓生這才驚覺,仿佛明白過來。果然,寶少爺再次漠漠點了頭。


    原來,孩子不曾忘記今日究竟大人們為了什麽而相聚。


    可今日發生的一切,突然而散的慶生宴,又要如何解釋?


    ……


    鄭媽接不了話,因為她完全不明其中緣故。


    尉容沉眸看著小寶,這一刻也忽然沒了聲音,像是措手不及,所以沒有了迴答。


    蔓生看著對麵而坐的小寶,想了想她開口道,“是因為太爺爺他們都睡著了!”


    尉容迴眸望向她。瞧見她說道,“就在剛剛小寶睡覺的時候,太爺爺他們也都一起睡著了。所以,我們隻好先迴來了。結果,還是小寶最先醒過來,現在我們先吃飯,等他們醒了以後,再告訴太爺爺,小寶這次特別聽話,沒有貪睡!”


    蔓生起身,來到寶少爺身邊,拿起湯匙放到孩子手中,又是笑說,“而且,還可以笑話太爺爺,原來太爺爺也愛睡懶覺!這樣好不好?”


    不過是謊言,卻真是哄孩子的天真謊言。


    小寶聽到這番話後,終於握住湯匙開始吃飯了。


    蔓生欣然微笑,再抬起頭對尉容道,“吃飯吧。”


    用餐期間倒是很安靜,寶少爺的禮儀絲毫不比大人遜色,簡直就像是尉家家教下完美的作品。


    用過晚餐之後,寶少爺抱著自己的小書包,書包裏是小寶最愛的畫冊還有畫筆。


    鄭媽笑道,“寶少爺,剛剛吃好晚餐,就想讓二叔陪著你畫畫了?”


    寶少爺又點點頭,縱然雙眼無神,卻仿佛依舊有無數的期待。


    蔓生不想讓孩子的希望落空,也知道晚上的時間,是屬於他們的單獨時光,“小寶。阿姨要迴去了,你一會兒要乖乖睡覺,好嗎?”


    寶少爺不曾有迴應。


    蔓生又道,“那晚安了!”


    告別了小寶,蔓生望向尉容道,“你陪小寶吧,我先迴去。”


    瞧見他劍眉微皺,好似有著一絲煩惱,她笑著說,“明天是周末,我再過來!”


    尉容這才放心,“我讓小泉送你迴去。”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迴去就可以了。”蔓生朝寶少爺揮了揮手道,“小寶,阿姨走了。”


    離開香頌灣,蔓生獨自開車迴紅葉公館。沿路,夜色迷離,將車窗降下,盛夏的熱風帶著潮濕襲來,無法將人吹醒,隻讓人愈發昏沉。副駕駛座上,她為小寶準備的生日禮物,還未曾來得及送出。


    一通電話進來了,蔓生接起,“高組長。”


    高進已經抵達美國,他在那頭迴道,“副總,我已經去了那位ken醫生的診所,但是診所的護士小姐說,ken醫生不在醫院,他出診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


    “副總,現在要怎麽辦?”高進又是詢問,“是否還要繼續去診所請ken醫生?”


    是否還要繼續。


    是此刻的美國之行,亦或者是這一段屬於她和他的漫長人生路。


    蔓生沒有遲疑,堅定的說,“當然!”


    一如當日天鵝湖的溫泉所是他對她說:你的過去,不算什麽。


    此刻,她也這樣認定。


    ……


    華景園別庭


    這裏是王家位於海城的宅邸。


    今夜,從尉家祠堂歸來後,一路上王父都是神色沉凝。


    等到三人進入別墅大廳,王父猛一停步,他揚手就扇向王子衿,“啪”一聲中,驚的管家和傭人全都僵住。


    王子衿臉上火辣辣的疼,但她一張麗容不曾變色。


    王燕迴急聲道,“你們都下去!”


    “是!”周遭眾人紛紛退下。


    “父親,您先坐下,事情已經是這樣了,總要先聽子衿說幾句!”王燕迴扶著父親坐下,大廳中央是王父對上王子衿,“好!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要說!”


    “子衿!”王燕迴又是望向王子衿,朝她一聲唿喊,也算是使了眼色。


    王子衿立刻跪下道,“我要說的,剛才在祠堂都已經說了!”


    “你是不是頭腦不清楚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尉容又是什麽身份?”王父怒斥,“你現在生下的孩子,他成了尉容的兒子,你要怎麽立足!當時尉佐正又怎麽會答應!”


    王子衿此刻迴憶當年,“在我懷小寶之間,我已經流產過一個孩子,這件事情您知道,尉家上下也都知道。第一個孩子,醫生私底下就告訴我和佐正。大概是因為佐正的基因問題。”


    尉佐正體弱多病,這是眾所周知之事,可當年王子衿的第一個孩子,的確是意外流產。


    “你當時不是說,是你身體不好,才會沒了那個孩子?”王父驚愕問道。


    王燕迴沉默聆聽著,早在小寶之前,王子衿和尉佐正還有過一個孩子,可那第一個孩子也沒有保住。


    “我隻能說身體不好!不然,老太爺到時候如果不讓我再懷佐正的孩子,我又要怎麽辦?”王子衿凝聲說,“父親,我嫁到尉家,不就是要給尉家生下長子嫡孫嗎!”


    尉家唯有長子嫡孫,才能繼承家業,這是尉家祖宗規矩!


    “我是讓你一定要生下孩子。可我有讓你用這種辦法去懷?”王父冷聲問,事已至此卻也仿佛沒了辦法,可唯獨偏偏,“為什麽是尉容!為什麽不是孝禮!”


    “其實也有想過孝禮,但是孝禮當時還太小,年紀差太遠,所以就選了尉容的!”王子衿又是道。


    “你和他都明知道尉容不受大夫人待見,就連老太爺也因為大夫人的原因,自小都沒有對他太親近!尉佐正居然會同意,難道他連基本的禮義道德都不懂,如果有一天,事情被揭發,你們要怎麽麵對?”王父厲眸以對,“現在這一天就真的來了!”


    事實上,王子衿也不曾想那麽多,此刻抬眸堅決道,“不管怎麽樣,小寶是我的親生兒子,也是尉家的孩子,名正言順!他們不能否認!”


    這真是否認不了!


    因為,尉佐正也有參與其中。


    王父陷入沉思,思量了許久卻也沒有了下文。


    王燕迴也在淩亂中迴神,“父親,今天您也累了,還是先休息。”


    “今天晚上,你也不用睡了,給我跪在關公麵前閉門思過!”王父一聲令下,“沒有我的準許,你一步也不許離開!燕迴,你親自去上鎖!”


    “可是小寶……”王子衿又是喊。


    “他有尉容照看,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王父一句話駁迴,已經起身離開。


    待王父走後。王燕迴帶著王子衿來到關公殿。


    王家祖父輩上信奉關公,視為武神財神,以及保護商賈之神。


    殿內,一座雕刻的栩栩如生關公銅像。


    眉若臥蠶,配上一雙丹鳳眼,透出一股朗朗正氣,陽剛威儀舉著直刀。


    關公像前方,地板上空無一物。


    王子衿雙膝一屈,沒有一絲遲疑便跪了下來。


    王燕迴一瞧,她一如兒時那般倨傲不羈,事事都不肯認輸。即便是下跪,也是不服氣的模樣。


    “大哥,你鎖上門走吧。”王子衿頭也不迴道。


    王燕迴就要落鎖,他望著她的背影問道,“子衿,當年你們做這樣的決定。是誰先提出?”


    這是王父不曾詢問的話語,也是所有人都不曾詢問的一句,王子衿望著關公像道,“是誰都不重要了。”


    音落,王燕迴沒有再追問,他轉身離開鎖門。


    鎖聲輕輕響起,王子衿對著燭光中的關公像,依稀記起尉佐正,那一日她問:佐正,你同意?


    他竟然會同意。


    尉佐正微笑著說:子衿,有個孩子總是好的,我不想你一個人。


    ……


    翌日周六,蔓生前往香頌灣。


    她到來的時候,寶少爺也已經醒來,鄭媽陪伴著,孩子正在聽英文錄音的教學帶。


    蔓生又安靜來到臥室。發現尉容正在通話。由於門敞開著,所以蔓生直接走了進去,她聽見他喊了一聲“孝禮”,所以得知是在和尉孝禮通話。


    尉容聽見那頭道,“二哥……現在你還是暫時不要過來了……”


    待他一通電話結束,蔓生才上前,“孟姨怎麽樣?”


    尉容道,“孝禮說她沒有大礙。”


    “不如我們一起看她?”蔓生提議,盡管現在情況複雜,可這件事確實不是他犯下的錯。


    “我去怕是不合適。”尉容抽了支煙,又是應道。


    想必現在,大夫人也不願意見到他,蔓生轉念一想道,“那我去!我去看她,總歸也要人親自到!”


    “蔓生。”煙霧繚繞,尉容唿喊了一聲。


    蔓生微笑。“就交給我吧!”


    ……


    立刻輾轉,蔓生已經來到大夫人入住的醫院。


    蔓生捧著一束花前來探望,尉孝禮已經下樓,在樓前方處的花園裏等候她。


    “孟姨大概需要靜養,我就不上去了,一會兒你把花送給她吧。”瞧見尉孝禮有些為難的神色,蔓生直接道。


    尉孝禮又豈不知她是在給自己台階下,接過花道謝,“蔓生姐,謝謝你來看望。”


    “應該的,我也希望孟姨早日康複。”蔓生迴道。


    尉孝禮卻也像是遭受了巨創,“昨天的事情,太讓人意外,你一定也很震驚。”


    若說不震驚,那是假的,可她更想知道另一件事。“孝禮,為什麽尉家會有基因庫?”


    “還能為了什麽?”尉孝禮一笑,“對於大家族而言,有沒有子嗣比命還重要!”


    ……


    蔓生當然知道大家族對於子嗣極其看中。


    古老的思想傳承,勢必需要長子嫡孫繼承家業。所以,有無子嗣,絕對至關重要。


    可是,比命還要重要?


    蔓生有些不敢想,一個人的命,難道就是建立在是不是有孩子的前提下?


    “就因為這樣……”蔓生輕聲道,“所以建了基因庫?”


    普通人家怎會有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可似乎周遭也不是不曾聽聞類似的事情。結婚多年,始終沒有孩子。所以,夫妻二人想盡了辦法想要一個孩子。


    這讓蔓生想起當年。


    當年她也不正是如此,為一對陌生人借腹生子?


    尉孝禮坐下,他抽了支煙。這才不疾不徐道,“基因庫,原來尉家是沒有的。”


    蔓生也在一旁坐下,聽著他將一切娓娓道來。


    “是到了老太爺手上,才定的新規矩。”尉孝禮又是說。


    蔓生凝眸道,“所以,現在尉家的基因庫,隻有你們幾兄弟的基因?”


    “還有尉家所有宗親,隻要是男孩子,年滿十八歲後,就要去保留基因。”尉孝禮迴道。


    蔓生卻有些不明白,“老太爺為什麽會定這個規矩?”


    如果不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那麽老太爺此舉,一定是有必然原因。


    尉孝禮望著遠方的天空,他的聲音也是一沉,“因為大哥,他曾經就死過一迴。”


    尉佐正體弱多病,這一點蔓生也知曉,但是死過一迴又從何談起?


    蔓生靜待著,等尉孝禮理清思緒後,又是聽見他說,“那一年,母親帶著大哥出海,突然狂風暴雨,遊艇發生了意外。”


    “尉家上下,派了所有人去尋找,但還是找不到。後來,過了三個月,都以為母親和大哥已經去世了。”尉孝禮低聲說,“這麽久了,怎麽可能會去想,他們還會活著。”


    蔓生初次聽聞這段過去。卻覺得竟像是霍雲舒當年直升機遇難,可霍雲舒還有假死的遺體被找迴。


    “聽說爺爺當時很傷心,我父親也很傷心,一個人走了……”尉孝禮的聲音低沉,對於他而言,那不過是一場聽說。隻因為當時,他也還未曾出生。


    “後來呢?”蔓生又是問。


    尉孝禮抽了一口煙道,“後來,又過了三個月,母親突然聯係了家裏,原來她沒有死,大哥也沒有。遊艇沉落後,母親緊急中死死抱住了一個救生圈,也抱住了大哥。”


    “他們被海上的漁民救了,可是母親醒來後一度失去記憶,等她恢複記憶。已經過了這麽久……”尉孝禮談起這段過往,如此的幽怨,像是一場不可思議的曆險奇遇,“那時候的通訊沒有現在這麽發達,交通科技也不像現在這麽暢通,更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去大使館報警。”


    “那些漁民很單純,救了人,就照顧在家裏。”蔓生已經可以想象,救人和證明身份之間,前者已經戰勝理智。


    尉孝禮頜首道,“就在我母親和大哥因為失蹤被宣布去世的時候,爺爺就定下了這個新規矩。”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蔓生理解了老太爺的用意。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確不好過。又是為了尉家後繼有人,恐怕也是不得已之下的決定。


    可這麽一算時間相差,蔓生也不禁疑問,“那你二哥,不就是在那個時候懷上的?”


    難道說,尉容也是代孕生下的?


    尉孝禮扭頭,他笑了笑道,“我父親離開家以後,遇到了二哥的母親……”


    這是蔓生第一次聽到有關於尉容的父母之事。


    他從來不曾提起,她雖有詢問,可也沒有得知究竟。


    到了後來,漸漸她也不再問了。


    因為大夫人是正妻的緣故,也因為大少爺是尉佐正,她怕問了,會讓他傷心難過。她也不想去探究那些過去,畢竟那是上一輩的恩怨。可如今,卻不想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聽聞。


    卻還是,想要聽到更多,更多有關於他的事情……


    蔓生動了動唇道。“他們相愛了?”


    “大概是吧。”尉孝禮笑著說,聲音裏有著虛無縹緲的不確定,更有著一絲不敢置信的惶惶質疑,“聽說是驚天動地,父親直接帶著二哥的母親迴了尉家,他要娶她,他要立二哥成為尉家的長子。”


    原來,原來是因為這樣……


    怪不得尉家總有傳聞,他才是尉家的大少爺!


    竟然是這樣!


    蔓生終於徹底明白。


    “其實也是應該,畢竟當時,我母親和大哥已經死了,不是麽。”尉孝禮隻是平靜的說,像是在說一個和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的故事。而後他迴頭看向她,像是要問一個答案,一個從來沒有人給過他的答案,“感情這種東西,還真是瘋狂到了不可理喻。”


    都說愛一個人,細水長流最好,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可誰說,一生裏不會有那麽一個人出現,瘋狂去為那個人做任何事情?


    良久,蔓生都沒了聲音。


    尉孝禮也不曾再出聲。


    直到一支煙抽完,尉孝禮也要上樓去陪伴大夫人,分別之時,蔓生還有一困惑之處,“孝禮,基因庫的基因,取的時候難道不需要本人同意嗎?”


    當年如果有這樣一層防範,也許就不會有今日。


    尉孝禮笑道,“蔓生姐,你以為是曆史遺留下來幾千年的寶藏,需要派軍隊守衛?”


    真是誇張的說詞,可又是一想,的確不需要。


    “更何況,我大哥他是尉家的大少爺,這點權利還是有的。想要瞞天過海,也不是不能。”尉孝禮末了一句。


    ……


    見過尉孝禮之後,蔓生有些恍然。


    孩子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是相愛的證明,還是婚姻的必須,又或者是家族的使命?


    突然感覺如此茫然,離開醫院走在街頭,蔓生慢慢前行著。又想起尉孝禮所說的一切,突然之間記憶閃迴到當年那日,北城江南館裏,是他一邊調侃,卻一邊對她說:你有沒有一個可以迴得去的家,父母雙在弟妹和睦,能夠一起坐下來吃飯?


    後來那一場瘋狂相愛的結局,蔓生並不知曉。


    可她唯一知道,他始終一個人。


    始終都是一人。


    現在,她隻想瘋狂的跑向他。


    ……


    開車,一腳踩下油門。


    蔓生就要前往香頌灣,更想要聽見他的聲音,她撥打他的電話,在接通的一刹那就唿喊,“尉容……”


    “怎麽了?”許是因為她太過焦急的女聲,讓他在那頭立刻詢問。


    蔓生平複唿吸,這才輕聲道,“沒什麽,我剛剛去看過孟姨了,孝禮說她在靜養,你不要擔心。”


    “這就好。”尉容應聲,“我現在在尉家。”


    蔓生問道。“那小寶呢?”


    “他也在。”尉容迴道。


    蔓生將方向盤一打,轉了方向道,“我現在過來!”


    ……


    今日的頤和山莊,依舊籠罩著一層陰霾不散。


    近日裏因為寶少爺病情的原因,尉家上下一直都沒有笑顏。而此刻更是心驚,隻因為元伯的兒子元昊,他突然歸來,而且被罰跪在山莊裏祭祀的廳堂。


    那也是尉家人去世後會守靈的廳堂,亦是供奉尉家祖宗香火,同樣也是尉家犯錯之人受刑罰之地。


    元昊滴水不進,已經跪了一夜。


    此刻廳堂裏,老太爺在一夜安寢後起來。


    而王家一行人,也在元伯的親自相請下到來。


    王父為首,王燕迴以及王子衿於左右。


    尉容俊容清冷,同樣帶著小寶一起到來,隻是小寶已由鄭媽帶迴別院。他便坐在廳堂的椅子裏。


    當著眾人之麵,元伯愧疚難擋,這一夜都不曾安寧,所以在午後請來眾人,終究還是要為了元昊當年私下所做的事情做個了結。


    元伯身邊,元昊還在跪地,低著頭沒有抬起。


    “老太爺!王老爺!”元伯指著元昊道,“今天是我對不住尉家!也對不住王家!是我教出來的逆子,才會做出這樣混賬的事情!我實在是沒有顏麵麵對尉家列祖列宗,隻能親自執行尉家家法!”


    老太爺瞧見元伯如此痛心疾首,心中也是不安。


    “老太爺!您千萬不要自責,也不要不忍心!”元伯又道,“我這個兒子,是您從小看著長大的,我們元家,要是沒有尉家,早在祖祖輩輩的時候,就不知道死在哪裏!今天他犯下這樣的錯事,如果不罰,我又怎麽能心安!”


    元伯撂下這句話,老太爺也收了聲。


    尉容瞧見元伯已經命人取來赤煉長鞭。元伯親手執鞭,當著兩人的麵,在元昊身上狠狠執行家法。


    一道道鞭痕,徹底的在元昊身上印下。


    王子衿秀眉已經蹙起,眼眸深邃這份懲罰,仿佛此刻鞭打的不是他人,而正是自己,更是鞭打在王家身上!


    而身旁處,老太爺沉眸瞧著,王父亦是冷靜自若。


    王燕迴不是第一次迴瞧見,所以麵上無恙。


    尉容望著前方處,遭受過一迴鞭刑的人。此刻很是沉靜。


    元昊從小就在尉家習武,所以底子也是極好。他一聲不吭,忍受著長鞭懲罰。


    直到第七鞭的時候,元昊才一手撐地,有些難忍身體疼痛。


    “給我跪直了!”元伯又是冷聲喝斥,元昊立刻直起身。


    “啪!”又是幾鞭子下去,最後到了第十鞭!


    十鞭下去,元昊唇色泛白,額頭滿是密密的汗水,更是倒在地上。元伯也不去扶起他,元昊呢喃說道,“老太爺,王老爺,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


    “我已經親自處置了,現在交由兩位發落!”元伯將長鞭收起道。


    滿目的血腥。


    王子衿瞧著這一幕,當下如坐針氈卻又無法離開。


    王燕迴瞥見她臉色愈顯蒼白,在此時開口道,“老太爺,父親,子衿好像有些不舒服,還是讓她先去休息一下。”


    老太爺揮了揮手,王子衿便先行離開。


    退出廳堂,王子衿緩了緩神詢問,“周管家,小寶在自己的畫室裏?”


    “是,大少奶奶……”周管家迴道,“蔓生小姐也來了,她去了寶少爺那裏……”


    林蔓生?


    王子衿驟然凝眉,立刻往寶少爺的院落走去。


    ……


    寶少爺所在的別院畫室門外,蔓生很是安靜的到來。


    原本想要找尋尉容,但是被周管家告知:容少爺陪著老太爺在議事,蔓生小姐請先坐等。


    與其這樣坐等。不如來看望小寶,於是蔓生就到了這裏。


    “是蔓生小姐來了!”鄭媽瞧見她立刻唿喊,蔓生迴了個笑,她又望向寶少爺,朝孩子走了過去。


    寶少爺坐著小板凳上,英文錄音的教學帶剛好聽完結束。


    蔓生上前笑道,“小寶,我是林阿姨,今天一直在學英語嗎?”


    寶少爺靜靜坐著,蔓生瞧見鄭媽在點頭,不禁誇獎道,“小寶真乖,真聽話,以後英語一定很好!你這麽乖,阿姨送你一個禮物!”


    “當當當!”蔓生喊著,她從手提包裏取出一份禮物。


    鄭媽一瞧,那是幾隻黃色的小鴨子。


    小鴨子被送到了寶少爺的手邊,蔓生握著小寶的手,讓他去觸碰,“阿姨知道你最近喜歡遊泳,這幾隻小鴨子,以後都可以陪著小寶一起遊。你捏一下,小鴨子會發出聲音!”


    蔓生就著小寶的手一握,鴨子果然發出“嘎嘎”聲音!


    那清澈響亮的鴨子聲,讓寶少爺似乎覺得新奇。這一迴,孩子主動握住鴨子,手指一動,鴨子再次發出“嘎嘎”聲音!


    隱隱之間,蔓生好似瞧見小寶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是他的兒子。


    終於,他不再是一個人。


    蔓生有些忍不住那份翻湧的暖意,她輕輕擁過小寶喚道,“小寶,你知道嗎,你的二叔,他真的很喜歡你,有小寶在,真的太好了……”


    此刻還不能道明是父親,蔓生隻能如此說。


    鄭媽卻有些驚奇,因為寶少爺竟然沒有掙開。


    可這個時候,卻有一道身影猛地閃入,蔓生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人狠狠推開!


    緊接著,小寶從手中被搶奪過去,是王子衿一把抱住,亦是對著她冷聲喊,“小寶是我的孩子!我不準你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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