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月底,海城月末這幾天,保利集團內忙碌異常。


    王燕迴正在接待來訪的客人,等到將合作方一行送走之後,江秘書立刻敲門而入,“王首席,這些文件請您過目,還有陳小姐晚上想要邀請您共進晚餐。不過,大少奶奶這邊的電話又過來了,說是這兩天的花開得格外漂亮,請您空了過去瞧瞧。”


    海城的花藝會館,王燕迴平時雖然來的次數並不多,可每次花開時節都會來賞花,所以也是這裏的常客之一。


    清幽的會館內由專人領著,一路帶著前往那一處花香四溢的院子。


    等走過長廊,就瞧見一道木門掩了精致。


    待人將木門移開,裏麵的景色瞬間映入眼簾清清楚楚,領路的會館侍者輕聲唿喊,“您請進。”


    王燕迴邁著輕緩步伐入內,已經換上室內專用木屐。一進入那座院子,木門立刻被關上了。


    王燕迴側目一望,身穿華美漢服的女人坐在矮桌前方,她在修剪花枝。那些花都是剛剛剪下來的鮮花,每一枝都帶著芬芳,格外的清新。


    王燕迴上前去,在矮桌前方的正方形坐墊上入席,他也不出聲,隻是看著女人將那些花枝全都修剪好。再看著她將剪子放下,聽見女人說,“這些雪梅,今年開的特別好,每一朵都含苞待放的,香氣輕微,又不會太過。”


    聽她說著,王燕迴輕輕一嗅,果然是如此。


    王燕迴是知道她一向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所以每日空閑下來既是打發時間也是陶冶情操,然而今日他所困惑的是,“雪梅開了,你剪幾枝好的,派人送去我那裏,不就好了。”


    “這是今年開的第一季雪梅,讓你來品一品梅花煮的茶。瞧你工作太忙,也想讓你放鬆放鬆。”女人的視線落在花枝上,等她輕輕擺弄好花朵,她抬手拿起茶壺,為他烹上一杯。


    雪梅煮茶,也是好雅興,王燕迴品了一杯道,“和往年一樣,清新怡人。沒有送一些去大家一起嚐嚐?”


    “等你嚐了好,我再派人去送。”女人這才抬起頭來,望著他笑道。


    王燕迴放下茶杯道,“原來你找我來,是讓我當小白鼠,我這個試驗品還滿意?”


    “瞧你說的,好好來找你品茶,你把自己當小白鼠了?”見他茶杯已空了,女人抬手,又為他斟滿。


    王燕迴也是笑道,“難道不是?”


    “一月有節日,到家裏來一起吃飯吧。”女人這才說出用意。


    王燕迴道,“你們一家子其樂融融,我一個大舅子跑過去做什麽?就不去打擾了。”


    “你是不想打擾,還是又有安排?”女人問道。


    王燕迴一聽這話後,也深知她在指什麽,“不管怎麽樣。我們和霍家總歸是親戚,過節就去探望一下親朋好友。”


    “可是霍家,已經退了婚也是事實。”女人又是說,“你更清楚,霍止婧不會把你的好意當作是真心,她對你,對我們王家是避之不及。”


    “所以,她也沒有和我一起過節。”不等她繼續往下說,王燕迴直接道,“我約了錦悅的林副總。”


    ……


    女人的手輕輕拿起那杯茶,梅花在杯中綻放,花瓣有著極美的色澤,“你和她一起過節?”


    “這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王燕迴慵懶轉過身,他望向院子的白梅樹,“畢竟,注資錦悅的決策人是我,她也算是我請進保利的。”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是你該知道,她是他親口認下的徒弟。”女人輕聲叮嚀。


    突然之間提起林蔓生,王燕迴還在迴憶節日當晚的一切,更記起他和她之間點點滴滴的相處,“我隻是好奇,她有什麽魅力,能讓他認定。”


    “有結果了?”女人突然凝眸以對。


    “這個林蔓生,看起來平常,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一接觸後,真是有些不同。”王燕迴沉思著說,嘴角一抹微笑,“如果用花來形容……”


    那個不驚豔出挑的女人,讓王燕迴下了定論,“有些像白梅,你看她柔柔弱弱,卻經得住風雪寒冷。”


    “白梅是漂亮的花。”女人似乎對他的定論有些持疑。“隻有有心欣賞的人,才會感受到白梅的美。大哥,你該不會是對她有了興趣動了心?”


    王燕迴一笑,搖頭迴道,“興趣是有,動心沒有。隻不過,你這句話是不是該問問我的妹夫,讓他去關心一下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動了心。”


    仿佛是隨口一句,卻傳入女人耳中,她低頭,茶杯中倒影出她一雙眼睛,有著一絲冷凝光芒。


    ……


    品過茶賞過花,兩輛車子在外邊等候,一人坐上一輛,就要各自離去。


    王燕迴不忘記問了句,“他最近身體還好?”


    “老樣子。還算健朗。”女人迴聲,王燕迴心中明白,也不再多言,隻是說道,“你要記得,該提醒的時候,就要多提醒。不管怎麽樣,他也是名正言順的尉家的大少爺。”


    “我知道。”女人應了一聲,隨即上車出發。


    車子慢慢悠悠開著,駛出前方路口後分道揚鑣,女人問道,“最近有什麽動靜?”


    “大少奶奶,消息傳過來,是說尉總去了鵬城!”前方處,隨身助理立刻匯報。


    鵬城?


    不是聖誕節才去過,為什麽又趕過去?


    “今天是周幾?”


    “大少奶奶,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了。”


    “這個周末不是有從歐洲過來的重要客戶?”女人出聲問,她的眉宇微微擰起。


    “是……”助理也不知道緣由,隻是迴答,“可是消息來報是這樣……”


    懷裏捧著白梅,清香襲人,卻也讓她陷入更深一層的思考中。


    不過是一個晚上,來迴都要六個小時之久,他還要趕過去?


    他是要去看誰,那個人對他而言,真有這麽重要?


    ……


    鵬城


    周五當晚,知名餐館的包廂內蔓生今日有應酬。


    今日她招待的人正是華都商貿的周老板,周公子的生父,華都的董事長。


    飯桌上原本其樂融融,忽而周老板提起一句,“現在的霍總和從前那一位比起來,真是一樣的出類拔萃……”


    現在,從前。


    一樣都是霍總,可是從前那一位,蔓生知道,她是霍雲舒。


    聽著周老板在訴說,蔓生忍不住問了一聲,“周老板認識從前的霍總?”


    “當然認識了,霍家的大女兒……”周老板笑著迴道。


    蔓生從來沒有見過霍雲舒,連她的照片,直到此刻也沒有見過一張。對於她更是無從知曉,唯一的了解,也不過是零星少許。


    蔓生默了下,私念也好,她還是輕聲詢問,“那位霍總,她是怎麽樣的?”


    ……


    周老板今日心情似乎尚佳,所以也願意和她多聊幾句,遙想當年道,“我們華都和霍氏以前雖然沒有合作往來,但是都在一個城市,總歸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們的父親,那位霍老板為人就很和善,在業界口碑很好。”


    “霍家大小姐,是在霍老板過世以後,才繼承家業成勝任總經理的。小小年紀,一個女孩子,這麽弱不禁風的,結果就成了家裏的頂梁柱。那個時候,她的妹妹,也就是現在的霍總,也不過是那麽高的孩子……”周老板說著,比了個手勢描繪。


    蔓生一瞧,依稀之間眼前幾乎可以描繪出,當年霍雲舒和霍止婧的模樣。


    真是,那麽年輕,不過是兩個孩子。


    “霍老板因病去世。確實惋惜,姐妹兩個在葬禮上看著實在可憐。特別是妹妹,一直在哭,牢牢的站在姐姐身邊,半步也不肯走,深怕姐姐跑了一樣……”周老板提起往事,哪怕是年過半百,可也會感慨生死,“那天霍老板葬禮,我沒有到,不過也有派人去慰問。”


    “您有心了,霍總一定很謝謝您。”蔓生輕聲迴道。


    這一刻,突然聯想到自己,那個時候麵對母親去世,也是一個人孤立無援,到了最後,險些也沒有完成葬禮。不知道霍父去世時候。尉容是否有在她的身邊陪伴?


    “沒有什麽謝不謝的,我們其實就是同在商場,實在是不忍心。”周老板迴道,仰頭喝了一杯酒又道,“隻不過,霍家的大女兒,也確實是不容易。一開始掛著總經理的頭銜,也沒有實權。後來經過自己努力,才好不容易保住了惠能,可是卻又被手底下的人給賣了,股權全都到了王家……”


    提起王家,周老板立刻打住,轉了話題笑著說,“其實霍家和王家也是可惜,本來是聯姻的,沒想到最後婚還沒有結成,人就沒了!”


    前幾日蔓生已經從霍止婧口中落實,霍雲舒真的不在人世。可是有些原因,卻在時過境遷後也無從詢問。


    比方說,霍雲舒為什麽會死。


    “周老板,您知道是什麽原因嗎?”此刻,蔓生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周老板皺著眉,陷入於迴憶裏邊,他沉聲道,“其實當年霍家大女兒的死因,一開始傳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很震驚,實在是眾說紛紜。”


    眾說紛紜裏究竟又有哪些傳聞,是意外,還是被害?


    如果是後者,蔓生隻覺得這太過可怕!


    “到底是怎麽迴事,反正誰也不知道,隻是聽說,在國外的時候。坐著的直升飛機發生故障機毀人亡……”周老板瞬間壓低聲音,死者為大,他也是不願渲染,“死的可憐,在大海裏飄了很久,差點都找不迴來,麵無全非啊……”


    麵無全非!


    如花似玉的年紀,可是臨死居然落得這樣一個結局,這實在是太淒慘!


    “後來呢?”蔓生急急出聲。


    “後來就迴了鵬城下葬了。”周老板迴道,“她就葬在城郊的昌平墓園……”


    “我們不說這個了,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人還是要往前看的,至少她的妹妹,現在這位霍總既聰明又有能耐……”周老板不再訴說有關於霍雲舒的一切,他笑著談起霍止婧。


    蔓生微笑聆聽著,默默拿起麵前的酒杯,仰頭喝下一杯。


    ……


    當晚蔓生和周老板相談甚歡,臨了結束飯局,蔓生送周老板上車,“謝謝您這次和惠能合作,之後建設百貨大樓的事情,還要多仰仗您!”


    “哪裏的話,還要你在旁多多協助我家那個小夥子!”周老板顯然對這次的項目十分器重,所以才會同意今日的單獨相邀,也對她說了那樣多的話。


    蔓生自然點頭,目送周老板上車離開了。


    一旁,餘安安將車開過來,“副總!”


    蔓生坐上車,餘安安載著她趕迴住所,沿路不時看向她,“副總,喝了很多酒,不舒服嗎?”


    “沒有,隻是有點累了……”蔓生隨口迴道。


    今晚任翔跟隨霍止婧外出應酬。所以沒有和她們一起,隻是此刻看著茫茫燈火,蔓生想起方才周老板所說的一切,隻覺得眼前忽然變成一片汪洋大海,卻瞧不見可以逃生的地方。


    那個時候,霍雲舒是該多無助。


    海水那麽冷,又那麽無情。


    所以,才會帶來這麽多無法抹殺的傷痛。


    “副總……”餘安安忽而在身邊唿喊,蔓生應聲,“嗯?”


    餘安安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問道,“那個……就是問一下……你喜歡不喜歡尉總?”


    蔓生側頭望著車窗外,月色皎潔,像是要勾起人心中最純粹的情感。


    沉默良久,她才輕聲說道,“喜歡,不喜歡,那又能怎麽樣呢。”


    餘安安對於兩人之間的糾葛,已經知曉一些,她並不希望林蔓生不快樂,更是困惑於兩個都有情的人卻始終不在一起,“副總,你還在怪尉總嗎?”


    事到如今,又怎麽能再清楚清算。


    “我該怪他麽。”蔓生卻又幽幽問。


    該與不該,這真是一個太過複雜的難題,餘安安想不通,也不好多說。隻是開著車,駛入霓虹深處。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後方處一輛車子一直默默跟隨著。從餐館出來,一直跟隨他們迴到公寓大樓。等到她們進了大樓後,也不過是靜靜停在路邊。


    路燈打亮一道光芒,照亮男人深刻俊美的五官,他抽了支煙。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直到淩晨天漸亮,這輛車子才又駛離。


    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


    母親曾經還在的時候,經常去看病,醫生就曾經說:人是最懦弱的,可人也是最頑強的。


    蔓生現在想來,醫生的話其實很有道理。


    此刻蔓生不正是如此。


    震驚的時候這樣不知所措,恨不得逃避,當作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這是懦弱的表現。然而當沉靜下來以後,就會發現人又如此頑強。頑強到想要直接麵對,不為有結果,卻還是想要去了解去深知,盡自己的可能。


    “林副總,您最近好像很煩惱?”午休時間,任翔送來一杯煮好的咖啡。


    蔓生抬頭瞧向他,“餘秘書今天請假,有勞你了。”


    “應該的。”


    “她好點了沒有?”蔓生又問。


    任翔挑眉。“您這麽關心,怎麽不自己問她?”


    “我去問的話,她隻會說很好。”蔓生微笑迴道。


    這倒是像餘安安的作風,隻是一談起那個女人,任翔就感到頭疼,“也沒什麽,女人每個月都會心情不爽。”


    餘安安今日請假的理由很簡單,月事來了,肚子特別疼。


    “給她燉點鴿子湯吧。”蔓生下意識道,等話一說完,才發現有些微微尷尬。


    任翔笑道,“您之前喝了那麽多鴿子湯,有用?”


    蔓生就知道他會拿這件事情來說笑,可她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思,“還是有用的。”


    任翔早就被餘安安因為身體不舒服而煩躁狂吼了一通,這下想著晚上下了班就去煲湯。他正要退下,隻是聽見她喚了一聲,“任翔,你等一等。”


    任翔停步,他又看向林蔓生,發現她正望著自己,似是想要詢問一些什麽,卻又無從問起。


    過了半天後,她終於開口,“你見過霍雲舒嗎。”


    任翔微微愣住,隻是聽聞這個名字後,他劍眉一皺,也有些感慨萬千,低聲迴道,“我沒有見過。”


    “那你知道她嗎?”蔓生開始向他打聽,有關於霍雲舒的事情。


    任翔思量了一會兒,這才說道,“知道一些。”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知道的告訴我。”蔓生提出請求,“我沒有什麽別的用意,隻是想要知道。”


    任翔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我隻知道,雲舒小姐和容少很早就認識,霍小姐是雲舒小姐的親生妹妹。好像也是雲舒小姐的關係,所以容少才會對霍小姐這樣關心。隻是雲舒小姐芳年早逝,太過不幸。”


    任翔所說,蔓生大致已經了解,而她更想要了解的是,“那麽你又知不知道,她是怎麽遇難的?”


    “我知道的情況是,雲舒小姐帶著自家的老傭人康叔到了國外考察,康叔是退伍軍人,還會開直升飛機,那天是康叔開的飛機。可是那一天飛行的時候,卻出了意外。飛機不知道怎麽迴事出了故障,直接墜毀。”


    “康叔被找到的時候已經昏過去了,後來好不容易才被救活,雲舒小姐不知所蹤,後來出動了警方,霍家,王家,尉家都派了人尋找,一直找都沒有找到。最後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毀了,您也知道,在海裏麵浸的時間長了,早就分辨不清了。”


    “後來就去驗dna認證,是不是雲舒小姐,結果,就是雲舒小姐。”


    “再後來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隻是聽說,霍小姐為雲舒小姐向王家退了婚,取消了婚約。雲舒小姐下葬以後,康叔就一直為霍家守墓去了。那裏種滿了白梅,據說是因為雲舒小姐喜歡白梅。”


    任翔緩緩說著自己知曉的全部,蔓生聽完更覺得沉重,而她依舊疑問的是,“這次遇難,是意外,還是因為人為?”


    任翔也說不出個究竟,“警方這邊是以意外判定的。”


    “可是,霍小姐認定是人為。”刹那間,霍止婧那張痛恨的臉又浮現在蔓生麵前。


    霍止婧為什麽提起霍雲舒的死會這樣激動,提起王家又這樣憎恨。


    蔓生無法忘記霍止婧那一天在辦公室裏,對著她說:是他們王家害死了我姐姐!是他們讓我的姐姐慘死!


    任翔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那天雲舒小姐和康叔所坐的那架直升機是王家所有,在遇難以前沒有出現過故障。”


    一架為王家所有的直升機,飛行了許多次都沒有出過差錯,可偏偏怎麽就隻有那一迴會出錯?


    怪不得,怪不得霍止婧會這樣認定!


    蔓生終於了解,而她隻能沉默。


    任翔見她眉間緊鎖,肅靜的臉上不帶一絲笑容,他不忍道,“林副總,您不要多想了,逝者已逝。”


    是啊,逝者已逝。


    蔓生輕輕頜首,“你下去吧。”


    ……


    隔天午後,蔓生從華都公司出來,她沒有立刻迴惠能。交待了一聲隨行的助理,讓他先迴去。蔓生駕車,前往城郊的昌平墓園。


    午後陽光很好,墓園內果然如任翔所說,種滿了白梅。蔓生沿著路一直走。石板路漫長,從這一邊到那盡頭。


    蔓生來到那座墓園前方,她滿山尋找著那位雲舒小姐的墓地。


    終於,在走了許久後,她終於尋到了。


    就在那一片山的山頂上,抬頭望去,滿眼都是白梅。冬日裏白梅初開,美的不似人間,蔓生喘了喘氣,平複心緒後上前去。


    墓地的山腳下邊有幾間房子,豪門世家落葬後總是有守墓人的。


    蔓生剛走近,那位蒼白了頭發的守墓人就立刻看向她,“小姐,這裏是私人墓園,您走錯道了。”


    “您好。”蔓生瞧向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她已經知道他是誰,“康叔。”


    老人顯然一怔。而後問道,“您是?”


    蔓生拿出一張名片遞上,“我叫林蔓生,現在任職惠能。”


    康叔接過名片來瞧,果真是來自惠能公司,“林小姐,您今天來這裏是來拜祭大小姐?”


    “是。”蔓生點頭,她詢問說,“不知道可以嗎?抱歉,我來的太倉促了。”


    “沒關係,大小姐她最愛熱鬧了,要是知道有人來看望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我陪您上山。”康叔將院門打開,迎著她入內。


    “謝謝。”蔓生又是道謝,跟隨著康叔往山上而行。


    迎麵吹來冷風徐徐,越往高處走就越覺得空冷。蔓生慢慢走著,她一步一步走近,等到終於來到山頂上,來到那座被白梅包圍的墓碑前,她仿佛感覺自己終於和她麵對麵相見。


    雖然遲了,雖然晚了,可終於還是見到了。


    “大小姐,有人來看您了,是公司的下屬……”康叔朝著那座墓碑恭敬報告著,一如往昔霍家大小姐還是當年英姿颯爽的時候。


    蔓生的步伐定了定,她折一枝白梅,來到墓前。


    這一刻,她終於瞧見了霍雲舒。


    黑白照片裏,一個溫柔漂亮的年輕女孩子,正對著她在微笑。霍雲舒是美麗的,有著一雙動人的大眼睛,隻是隔了照片,都這樣充滿靈氣。可是相較於霍止婧的豔麗,她沒有這樣張揚的美,輪廓依稀之間和霍止婧神似,反倒是多了幾分平靜柔和。她長發披散下來一直及腰,還留著活潑可愛的齊劉海。


    康叔在旁說道,“這是大小姐十八歲時候的照片。”


    原來是十八歲那一年的霍雲舒,永遠的美麗,永遠的青春年華,仿佛停格在這一刻不會改變。


    蔓生將白梅花枝放下,她望著照片裏的女孩子。


    千萬言語卻都好似道不盡,她隻是輕聲說,“你好。”


    你好,霍雲舒。


    你好,我是林蔓生。


    ……


    午後蔓生沒有再墓園留太久,看望過霍雲舒,蔓生又跟隨著康叔下山。來時白梅簇簇,走時白梅依舊熱烈綻放著。康叔朝她揮手,祝願她工作一切順利。蔓生點了頭,再次向他致謝,這才離開。


    開車迴惠能的路上,蔓生接到了餘安安的電話,她在那頭喊,“副總!您的好朋友曾小姐來了,她說聯係不上你!”


    蔓生一怔,曾若水來了?


    等到掛線後,蔓生一瞧手機,方才上山入墓園也就沒有帶在身邊,才發現曾若水打來幾通電話,又發來一通信息:我在惠能附近的咖啡館。


    蔓生放下手機,望了後視鏡一眼,已經遠離那座白梅墓園,她這才踩下油門駛離。


    ……


    曾若水的到來讓蔓生感到暖心,朋友久違不見,更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訴說心事的人。夜裏邊蔓生帶著她在鵬城散步。兩人來到一處鎖橋大道。站在大道上,曾若水望向她道,“我過來看你,你怎麽一點也不興奮?”


    實則之前聖誕節的時候,曾若水和邵璿給她打電話時候,就曾提起她會過來一趟。曾氏發展勢頭越來越猛,生意自然也是越做越廣。這一迴,就直接來到鵬城。而曾若水也因為林蔓生在鵬城的緣故,所以立刻就攬下這次的出差之行。


    可是不料,等她到來後,沒有了以往的熱切,雖然曾若水可以感受出,林蔓生在看到她的時候其實還是這樣期待。


    蔓生迴頭笑,“你什麽時候說話和小璿一樣了?”


    “我看你好像不大高興。”曾若水盯著她的臉說。


    此刻手裏邊也沒有鏡子,所以蔓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表情,“我難道臉上寫了不高興三個字?”


    “以前你見了我,總有說不完的話。”曾若水永遠都是一針見血。“說說吧,最近都發生了什麽,我倒是聽說,保利集團總經理最近認了個徒弟,傳得沸沸揚揚。有些消息擋不住,更何況有人也沒有隱藏。”


    一時間蔓生真不知道如何說起,才發現一切都太過淩亂,最後她隻是應聲,“你都知道了。”


    曾若水和她一起眺望著遠處的夜景,對於好友的遭遇,她也是略感煩悶,翻找著手提包就想要找煙,但是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煙早就抽完了。


    下一秒,蔓生卻從自己的包裏,直接拿出煙遞給她,“在找這個?”


    曾若書卻是一驚,林蔓生從來不抽煙,哪怕是念書那時候,女孩子們好奇買了一包偷抽一支,眾人都在慫恿,她都沒有因為好奇而碰過。那個時候,邵璿就摟著她念叨:十八歲的大姑娘啦,青春就是需要放縱的!


    震驚之中,曾若水還是將煙接過,相比起蔓生的生疏,她卻是十分老練的點煙。


    “林蔓生,你又十八歲了?”曾若水抽著煙說。


    蔓生此刻倒沒有再抽煙,她笑著說,“突然想了,就買了一包。我倒是好奇,你還聽說了什麽?”


    “比如,霍氏其實有兩位霍總,原先還有一位。”曾若水又是說。


    蔓生靠著鎖橋的橋柱。夜裏冷風肆意,仿佛能夠將人吹醒,“如果你遇到了一個人,在你最無助的時候,你去找他,他同意幫你,為你解決了許許多多的困難。”


    “你相信他,無條件的信任,你想自己真是幸運,大概這輩子所有的好運氣,都是用來遇見他了。”蔓生輕聲說著,“可是原來,他是為了另外一個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她早不在這個世上了,卻還是有人願意為了她全心全意。”


    曾若水聽著她在訴說,到了如今,事實再明朗不過。卻不明白為何,她居然還能微笑,“他之所以會幫我,除了因為我手上有一千畝地皮之外,也是因為我和處境和他的心上人一樣。落魄千金,需要照拂,所以他親自輔佐親力親為。”


    這麽多任的豪門千金,都是有求於他,他像是突然出現的白馬騎士,伴隨左右不離不棄。一路出謀劃策,一路相伴鼓舞,一切還都曆曆在目,讓蔓生迴想起來隻覺得這麽遠,卻又這麽近。


    “怪他!怨他!恨他!去討伐他!”曾若水猛抽一口煙後說,像是在為她發泄那份苦悶。


    可是蔓生對著此刻夜空上一輪明月,月色皎潔,如同白梅無瑕。


    “我怪他什麽……”蔓生幾乎是喃喃自語,她輕聲說,“本來,也沒什麽錯……”


    縱然有千般錯萬般錯,卻也仿佛抵不過這份深情。


    他隻是將深情給了別的女孩兒,可又有什麽錯。


    真要怪,隻能怪,人生自是有情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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