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靜謐得像是一切都沉睡在死亡裏,高大的樹木交錯生長,遮住了大部分陽光,空氣中彌漫著飄忽不定的霧氣,叫謝長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道這什麽破地啊,冷死了。


    花無雁正坐在他的肩頭上,努力伸出手,非常吃力地去抓樹枝上掛著的一把長弓。


    “小公子,你能不能再高一點啊?我差一點點就拿到了。”


    天知道謝長期已經很努力了,他皺著眉頭罵道:“你他媽知道你有多重嗎?”


    真的都不好意思說她。


    花無雁:“…………”


    謝長期扶著樹幹,勉強踮了踮腳,“我平時讓你少吃點你不聽,幹脆你下來,我上去幫你拿算了。”


    花無雁可倔了,“不行,這東西我得自己拿才是。”


    謝長期嘖了一聲,“你非要一把弓做什麽?你會拉弓嗎?”


    他們這組的另外一位弟子都已經找到靈器迴去了,花無雁看中了樹上的長弓,或許是因為漂亮,謝長期不是很懂姑娘家的小心思,他覺得既然拿不到就趕緊換啊!真麻煩。


    終於,花無雁在謝長期的負重前行下抓到了長弓,她特別高興,靈器在她手上恢複了昔日的光彩,這說明對方也選擇她了。


    她本該迴去的,可是謝長期還沒有找到心儀的靈器,所以為了感謝他幫助自己拿到長弓,體貼的花無雁決定陪他走完全程。


    這片森林裏沒有謝長期瞧上的靈器,他心性高,而且母親也囑咐過要拿最好的迴去,所以兩人走了許久,還是沒個定數。


    花無雁拉弓小試了一番,已經開始想象自己搭箭射雕的女俠形象了,那樣子肯定很帥。


    “不過,這不是我最想要的。”花無雁垂下手,莫名惆悵起來。


    “這就後悔了?”謝長期嘖嘖幾聲,“後悔也沒用,你選都選了。”


    花無雁沒有心情和他鬥嘴,她把長弓掛在肩後,幽幽地道:“是啊,人生這道題,無論怎麽選都會有遺憾的。可是,我還是覺得差了些什麽。”


    謝長期迴頭看她,這還是自己平時認識的狼心狗肺花無雁嗎?


    花無雁深一腳淺一腳的,看著腳下的泥路,突然說:“我想起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口中滿是正義之詞,又倔又愚蠢,所以我祝她是神殿裏隕落的神,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看不慣很久了。”


    “誰啊?”


    “一個死人。”花無雁再抬頭時,眼角竟有些泛紅,“鬥了那麽久也鬥不過,也罷,反正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下輩子再見了。”


    如果可以的話。


    走在前麵的謝長期沒能注意到她的情緒,他突然喊了一聲,心事重重的花無雁果然遭他嚇了一激靈,“怎麽了?”


    “你看!”


    他們的頭頂掠過一道黑影,大到遮住了森林裏本就沒有多少的陽光,狂風席卷而來,吹得兩人在原地亂轉,除此之外,他們還聽到樹後有人喊:“快抓住它!”


    謝長期就這樣和衝出來的薑聽雲撞了個滿懷。


    媽的,疼死了。


    沈年跑得沒他快,趕到時隻看見地上四仰八叉的二人,不知為何,他放棄了即將追上的逐疫,選擇把薑聽雲拉起來,關切詢問:“沒事吧?”


    “他哪裏有事,有事的是我。”謝長期向天一指,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了。


    薑聽雲不想放棄逐疫,可惜那隻窮奇速度太快,光這一會的工夫,就已經沒影了。


    他追得身子有些發熱,便拿起熾羽扇風,結果越扇越熱,估計再扇下去,他能扇出一團火來。


    謝長期直盯著扇子,少年的手在紅扇的襯托下更顯得白皙修長,但他完全沒有心思看這個,視線在薑聽雲的臉和扇子上來迴掃動,“你竟然拿到了風火二扇?”


    薑聽雲也看了一眼,“隻有一把,逐疫怎麽也抓不住。”


    如果他降服不了逐疫,他是帶不出劍塚的。


    但也挺讓謝長期驚喜了:“我去,晚妹可以啊!”


    轉頭又衝沈年揚了揚下巴,“那你呢?”


    說者無心。沈年有些無地自容,“我,我還沒有……”


    “沒事,我也還沒拿到的,一起嗎?”


    能在劍塚裏碰麵緣分確實不一般,謝長期想著,既然撞上了,就不要再分開了。


    四人朝著逐疫最後離開的方向而去,貓頭鷹就在樹枝上咕咕地叫著,暗綠色的森林讓一點陽光都透不進來,所以他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約摸過了一盞茶工夫,他們又進入了一座山洞,布滿灰塵的靈器密密麻麻地插滿了整麵石牆,謝長期和沈年眼都盯酸了,薑聽雲在通過熾羽感知逐疫的下落,其中最清閑的非花無雁莫屬。


    走到拐彎處,石壁上閃出二道身影,兩方人撞麵時還嚇了一激靈。


    看清了人,才知原來是楚霄和宋洺。


    宋洺總覺得他與謝長期之間,真有種天殺的緣分。


    “雲深……”謝長期像沒了骨頭似的靠在楚霄身上,“你也沒找到靈器啊?我也沒有,好巧好巧。”


    楚霄麵對這人的投懷送抱有些許的不適應,嫌棄地皺了皺眉,但沒有推開,“你腎不好?”


    謝長期:“…………”


    對不起,宋洺不該笑的。


    這山洞裏有很多隧道,不是同一個組的根本沒想過要一起走,甚至,哪怕在同組,也有可能會發生爭奪靈器的情況。幾人心知肚明,楚霄更是行動派,一聲不吭地先走了,宋洺還肯打個招唿,然後選了和楚霄不同的路。


    謝長期看著那兩人,又看看站在原地的薑聽雲和沈年,卻半天不說話。花無雁眼睛一轉,直接替他們說出了心中的顧慮:“阿雲要的是風火二扇,那你二人呢?萬一你們看中了同一件靈器怎麽辦?”


    這個問題,現在來說可能沒什麽,但如果真的發生了又該如何呢?謝小公子絕對不會服輸的,還是說,沈年願意秉承門派君子之風,把靈器讓給對方?


    一點點間隙,都是造成決裂的起因。


    謝長期和沈年之間,因為花無雁這番話,以及他們本來就存在的顧忌,讓還沒有發生的爭鬥提前了。


    沈年道:“那我自己走吧。”


    謝長期皺著眉頭,但他沒說什麽。


    花無雁害了一聲,喊住正要離開的沈年:“我隻是隨便說說的,你一個人走我們怎麽好放心啊?”


    沈年停下腳步,花無雁又朝他招手,“快迴來。”


    見人還愣著不動,花無雁就上前拉住他,“走啦!”


    這一出後,隊伍裏沒人再說話了。沈年暗自祈禱早點碰上命定的靈器,然後快點迴去。


    但走在最前麵的花無雁忽然驚叫起來。


    “你怎麽了?”謝長期上前一看,原來是有條蛇從花無雁的腳邊躥過,給她嚇了一跳。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啥呢……”花無雁蔫蔫地靠在石牆邊,魂都要被那條蛇給帶走了。謝長期指著她的頭頂神叨叨地說:“你小心上麵也有蛇哦。”


    “我操!!”


    “謝長期你找死啊!”


    謝長期一個側身躲開花無雁的拉扯,擁擠的小道裏經不住兩人的打鬧,更別說路上還有青苔了。最後花無雁摔得很慘,謝長期笑了她好一會,但還是願意朝她伸出手,“行了,早點找到靈器早點迴去。”


    花無雁的臉色有些古怪,吸了一口涼氣,“……我的腳好像瘸了。”


    謝長期蹲下一看,花無雁果然扭傷了腳,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


    “啊?你非要選在這個時候受傷嗎?”


    花無雁臉一紅,急道:“到底是誰害的我?”


    謝長期抿著唇,“行吧,我的錯,那我背你。”


    “這還差不多。”花無雁又不生氣了,理所當然地趴在謝長期的身上,隻是謝長期起來時噗嗤一聲,讓她有被冒犯到。


    “你好重。”


    “你閉嘴。”


    花無雁第一次和謝長期離得這麽近,大概是因為他的臭脾氣,讓她忽視了,其實小公子長得特別好看,少年漸漸褪去了稚氣,聞著他身上的鬆香,好像很有安全感。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來昆侖虛聽學,就是專門看帥哥的。


    “你摟這麽緊是想勒死我嗎?”


    花無雁對他的好感頓時消散如煙,“你能不能做個啞巴?”


    謝長期嗤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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