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薑雲清趕緊離南初七遠了點。


    南初七舉起玲瓏玉,朝他隔空一敬,“哥哥很難接受?”


    薑雲清點頭,虧他也有過要爭搶寶物的想法,他現在全部收迴。


    仙家人買賣活人,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惡行。


    簡直毫無人性下限。


    南初七卻笑,“既能引來形魔,又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這樣的東西,還能算人嗎?”


    “就算如此......”薑雲清話鋒一轉,“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好奇怪的。”南初七晃了晃酒壺,顯得很不在意,“還有更齷齪的事呢,哥哥要聽嗎?”


    薑雲清扭過頭,“不聽,你不許說。”


    南初七頓時有了想逗逗他的念頭,故意張嘴,薑雲清就立馬捂住耳朵。他不可能聽南初七瞎說一個字,恨不得馬上劃條界限和這人約法三章。


    但是,躲在書本後的夏長纓已經做好了吃瓜的準備,“你怎麽不說啊,我想聽。”


    南初七笑罵:“滾一邊去。”


    夏長纓老老實實地迴答:“外麵有鬼,我能滾哪?”


    南初七還真用手指不停地滾動著空酒壺,揚了揚眉,“怕鬼?”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夏長纓最討厭別人看不起他了,接著又反問:“你怕?”


    真是說笑了。南初七雙手抱臂,就沒點正經樣,“你覺得呢?”


    夏長纓呃了一聲,“你該不會也想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吧?”


    南初七身正嗎?


    身子挺正的,就是人不正。


    “沒。”南初七低頭摸了摸眼睛,“是我有父母在天之靈保佑。”


    怪不得他平時說話這麽硬氣。


    原來是,下麵有關係啊。


    好一個地獄級笑話。


    夏長纓敢笑都要敲一晚上的木魚。


    玲瓏玉是渝州有名的烈酒,南初七酒量再好,也經不住喝得這麽快。當薑雲清看見那隻空酒壺,就什麽都明白了。


    這時南初七爬過來,湊近了問:“哥哥,你怎麽不笑?”


    薑雲清不想和喝醉的人說話,其實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南初七喝醉了和平時沒有區別,就是更加肆無忌憚了,薑雲清他也敢拿捏。


    “哥哥,你已經一天不笑了,你是有名的不笑子。”


    “撲哧——”這個夏長纓實在沒能繃住。


    薑雲清瞧了他半天,“南初七。”


    南初七應得也很快:“嗯,我在呢。”


    薑雲清道:“下次不許喝酒。”


    南初七似乎長舒了口氣,他低下腦袋,“讓我緩緩。”


    薑雲清往後挪了點位置,“別吐我身上。”


    南初七幹脆就躺在那了,他也不嫌髒,白色褲子全是灰。


    薑雲清不想管他,怎麽清心寡欲好幾年,一遇上這人就全部亂套了。


    他現在白日夢魘的次數都比之前多了好多。


    薑雲清確信自己的位置不會被打擾後,開始了靜心冥想。


    於是廟裏除了火舌的劈啪聲,就隻剩下夏長纓時不時翻頁的聲音。


    他突然問:“那個,你們出門在外,都不帶佩劍的嗎?”


    薑雲清睜開眼,他的劍很早就丟了,也沒想過要再搞一把,反正又不和人打架,出門完全隨緣。


    而南初七,不是也沒帶他的長弓嗎?


    夏長纓歎了口氣,“沒有武器防身,怎麽對付街上的東西啊?”


    南初七懶洋洋迴了句:“所以都靠你了。”


    夏長纓:“…………”


    薑雲清道:“再坐一會,我們就出去。”


    夏長纓啊了一聲,“馬上即是子時,起碼得等最兇的過了再走罷?”


    “別慫啊,”南初七放下腿,“就是要這個時候走,不然你怎麽知道鬼街的源頭呢?”


    夏長纓抿了抿唇,考慮片刻後才道:“好罷,但是先說好,你們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可不負責。”


    薑雲清嗯了一聲,然後起身。


    南初七不愛拖延,本來就喝酒上頭,他也是說做就做。


    “哎,你們等等我啊!”夏長纓背上長劍,可他正要熄火時,那火光卻直衝天際,險些把他燒著。


    轟!


    夏長纓迅速甩出符紙,一改閑散模樣,幾步跳到二人身旁,提醒道:“來了。”


    他的話很快就得到了證實,黯淡的牆壁竟然出現了裂痕,伴隨火焰燃燒時的劈啪聲,夏長纓接連甩出更多符紙,占據廟內東南西北四大方位,用以阻止火勢的蔓延。


    “寺廟竟然失效了,那些東西現在能夠進來,快走!”


    廟外是知恩的尖叫聲,她被火焰包圍,明明有著可以衝出來的機會,她卻困在裏麵不敢動彈。後來夏長纓一把撈起她,長劍與符咒紛飛,在院中作出一道奇景,可火勢太兇,他帶著個拖油瓶沒法迅速脫身,甚至還大大限製了他的能力。


    於是,在漫天火光之中,夏長纓的聲音傳來:


    “寺廟也是當年被燒的地方,若想逃命就趕緊找到瞬移咒。各自需尋各自門,若有緣他地再見!”


    南初七扶額,“昆侖虛弟子。”


    薑雲清收迴目光,其實要找到瞬移咒並不難,夏長纓說過街上的咒法數量很多,但他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


    多到隻是稍微有點偏差就能去到不同地方。


    多到南初七隻是想靠會門,一不小心就身穿了。


    薑雲清探向剛才南初七碰過的位置,很快,他也離開了寺廟。


    這是一座戲樓,正中央擺著戲台,隨著薑雲清的闖入,戲台上緩緩亮起紅燭,一位頭頂鳳冠的戲子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戲,水袖一甩,竟在這詭異的氣氛上增添了幾分美感。


    除此之外,戲台前也是座無虛席,不過這些人的神情呆滯,身上衣物或多或少都有被燒過的痕跡。薑雲清差不多明白了,大火之前,他們本來還在看戲。


    他們僵硬地扭過頭,齊齊望向這位不速之客。


    ......這麽多人。


    薑雲清幾乎是想也不想,他扭頭就走。


    南初七急了,他追上來一把抓住人,“哥哥怎麽都不找找我?”


    薑雲清被他這一拽差點沒站穩,有氣無力地說:“裏麵人太多了。”


    “他們又不是活人。”


    “那還是多。”


    南初七思考了一下,“哥哥這情況,得治。”


    薑雲清搖頭,“不必了。”


    “有必要。”


    “沒必要。”


    “有。”


    “沒有。”


    “真有!”


    “你管這麽多幹什麽?我這樣挺好的。”薑雲清從他懷裏抽出手,未免多了幾分怒意,“非要強迫別人做不喜歡的事嗎?”


    南初七也是一愣。


    所以薑雲清越過他的時候,他沒有再跟上來。


    他以為兩人會分道揚鑣,沒想到走了一段路後,身後傳來一陣很有節奏的梆梆聲——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南初七一邊打更一邊追上他,很不服氣地說:“哥哥走那麽快幹什麽?沒我你走得出去嗎?”


    看來薑雲清還是低估南初七了,有錯誤從來不承認,還可以憑借著一番口舌讓對方覺得錯了。


    他加快步伐,沒想到他快南初七也快。


    忍忍吧,反正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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