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鄴城,更多了寒意。


    袁紹如今,大多數時間都在房中待著,很少外出。他身子骨不好,愈發清瘦。尤其進入冬季後,對袁紹這樣上了年紀,且身子骨不好的人來說,更是難熬。


    袁紹烤著火,正在打盹兒。


    他如今精力不濟,已經很少處理政務。再者大多數的政務,已經交到袁尚的手中,他也不需要去管。


    袁尚通過一次次的戰事,以及對一次次事情的處理,證明了世子府有能力處理所有事情。


    袁紹如今隔三差五的,就派人詢問一下甄宓的情況。


    他最在乎的,是這個還未出世的孫兒。


    這是袁紹的期待,也是他病情加重,卻撐著病情的意義所在。


    在袁紹打盹兒時,迷迷糊糊的,仿佛看到死去的父母家人,更看到了早已經死去的袁術。這些人神色熱絡,詢問他什麽時候去見麵。


    袁紹睡夢中,說自己暫時還有事,還有孫兒沒見到,還要再等一等。


    他的話一出,所有人消散。


    袁紹沒過一會兒,就醒了過來。


    “又夢到了啊。”


    袁紹喃喃自語,他看著房頂,眼神有些空洞,喃喃道:“不要急,你們不要急,且再等一等。我還未見到孫兒,不能死啊。”


    他眼中神色,愈發堅定。


    他還能堅持。


    袁紹思緒一轉,又想到在北方幽州征戰的袁尚,也不知道袁尚進行得怎麽樣了。畢竟袁尚去了薊縣,也有好一段時間。


    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送迴。


    “能擊敗蹋頓嗎?”


    袁紹內心,有些遲疑。


    蹋頓縱橫遼東遼西,是一個梟雄,不易於對付。


    “老了啊,多愁善感。”


    袁紹搖了搖頭,他有些自嘲一笑。


    卻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中年婦女進入。來人,赫然是袁紹的夫人劉氏,她進入了房中,在袁紹的身旁坐下來,柔聲道:“夫君。”


    袁紹問道:“什麽事?”


    劉氏迴答道:“夫君,顯甫北上去抵禦烏桓。他的府上,沒什麽人主持大局。你看,可否讓我兄弟去顯甫的府上,幫一把啊。沒有自己人,不可靠啊!”


    袁紹略顯渾濁的眸子中,猛地掠過一道厲芒。


    旋即,又消失過去。


    袁紹神色平靜,淡淡道:“等顯甫迴來後,要征詢顯甫的意見。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直接安插人過去,總歸不妥當。”


    劉氏一聽,見袁紹的語氣,沒有之前那麽堅決,內心鬆了口氣。


    這是好兆頭。


    劉氏頷首道:“夫君所言甚是。”


    她話鋒一轉,又說道:“如今顯甫府上的一切政務,是個叫徐庶的年輕人主持。咱們家的生意,在下麵遇到了一些事,卻是被鄴城的官員查了。”


    “找到了徐庶,他竟是半點不通融。”


    “夫君,你看看這些人,竟是把自己當迴事兒。咱們袁家自己人的生意,他管這麽寬做什麽?整個冀州,整個河北,都是咱們家的。”


    袁紹眼眸眯起,臉上的神情古井不波,但眼神深處,神色更是冰冷。


    他淡淡道:“是你兄弟的生意吧?”


    劉氏笑了笑道:“夫君,這不都是一樣的嘛?”


    袁紹道:“的確是一樣,都是自家人。顯甫出門在外,你不準去找麻煩。你去找麻煩,等於讓人看笑話,拖顯甫的後腿,明白嗎?”


    “妾身明白。”


    劉氏點了點頭。


    袁紹擺手,劉氏起身就退下。


    袁紹望著劉氏離去的背影,眼神更是森冷。一而再,再而三,要安插劉家的人,是認為袁家沒有人嗎?


    要在他死後,攫取利益嗎?


    袁紹暫時壓下心思,沒有去處理這些,因為還不到時候。


    袁紹又繼續打盹,不多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急匆匆的傳來。袁紹府上的管家,直接進入,神色興奮,道:“大將軍,大捷,幽州大捷。世子,取得大勝。”


    “好!”


    袁紹一聽,頓時大喜起來。


    他盡是歡喜,問道:“顯甫讓人送迴來的書信呢?”


    管家取出書信,遞到袁紹的手中。袁紹拆開來,迅速的瀏覽。待看完後,袁紹忍不住放聲大笑,連說了三個好字,吩咐道:“去,通知田豐、沮授、審配和逢紀來議事。”


    “喏!”


    管家應下後,便轉身離去。


    袁紹神色很是興奮,因為這一戰,斬獲太大了。


    打出了漢家的威風。


    這一戰,更是他兒子打出來的,袁紹與有榮焉。


    時間不長,田豐、沮授、審配和逢紀四人進入,躬身齊齊行禮,然後才坐下。


    袁紹目光掃過眾人,臉上帶著笑容,正色道:“剛得到世子傳迴的消息,蹋頓七萬大軍兵臨幽州薊縣,被世子斬首六萬餘人,剩下數千人逃走。”


    “其中,烏桓單於蘇仆延被殺,另外還有諸多烏桓部落首領被殺。世子方麵,戰死近九千人,雖說損失也不小,可是相比於烏桓,此戰我們大獲全勝。”


    袁紹道:“殺死的六萬多烏桓人,全部在薊縣城外,被世子築京觀以彰顯聲威。”


    田豐、沮授等人一聽,震驚不已。


    七萬多烏桓大軍,盡數落敗,甚至被斬殺六萬餘,還被築京觀。


    這功勳太大了。


    田豐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


    沮授捋著頜下的胡須,忍不住道:“世子此番功勳,威震九州。大漢天下,當仰慕世子之名。恭喜主公,賀喜主公。”


    逢紀、審配也紛紛開口稱讚,一個個臉上的神情,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內心,卻更清楚,袁尚一戰滅了蹋頓的大軍,裹挾著赫赫戰功,地位更是固若金湯。


    在這般的威望下,再沒有人,能動搖袁尚的地位。


    袁尚,太強了。


    田豐、沮授、審配和逢紀相視一望,一個個內心有歡喜,因為這一戰取勝了,袁家的實力進一步增強。


    他們的內心,卻也有著一絲絲的失落。因為袁尚再一次取勝,且這一次的大勝,完全不是突襲一下曹操的邊境,而是赫赫戰功。


    他們這些人,在袁尚身邊的重要性、影響力,進一步下跌。


    袁紹把田豐等人神情看在眼中,嘴角噙著笑容,他不管幾人怎麽想的,吩咐道:“你們安排一番,把消息傳出去。同時幽州大捷,當上表朝廷,為我兒請功。”


    審配道:“卑職這就安排。”


    袁紹把送迴的戰報,遞給審配,擺手道:“都下去吧。”


    “卑職告退!”


    審配等人聯袂退下。


    四人出了書房,一個個聚在一起看詳細的戰報。待看完書信,都敏銳察覺出沒有袁熙的情況,這有些怪異。隻是這一戰,袁熙已經不是重點。


    四人相視一望,最終各自又歎了口氣,便轉身離開。


    袁尚,大勢已成。


    這是真正的大勢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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