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棉本就在氣頭上。


    被這麽一看,直接原地炸毛。


    “你笑什麽?”


    桑棉一邊把亡靈往下扯,一邊小聲嘟囔。


    “都死到臨頭了,你還笑得出來。”


    桑棉很頭疼。


    他覺得顧遇大概是被亡靈的溫度凍壞了腦袋。


    如若不然。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關頭,怎麽可能還笑得出來?


    桑棉一邊吐槽。


    一邊忍著不適,繼續拽亡靈下來。


    他很努力。


    但可惜,沒什麽用。


    副本輪迴了不知多少次,進入其中的玩家更是數不勝數。


    無數亡靈被困在樹下。


    桑棉每除掉一隻,就會補上一隻新的亡靈。


    如此反複,不死不休。


    人類的身體經受不住亡靈的侵蝕。


    沒一會兒的功夫。


    蒼白纖細的漂亮指尖被漆黑紋路纏繞包裹。


    直至變成純黑。


    左手最後一點肌膚被漆黑浸染的那一刻。


    手腕無法活動。


    桑棉不死心,轉而去用右手。


    但右手也很快無法活動。


    見狀,顧遇歎了聲氣,嗓音無奈。


    “桑桑,你沒必要這樣。”


    說話的間隙,少年握住他的手。


    十指被包裹。


    接著很快,附著在他肌膚上的漆黑消散。


    又迴到了顧遇身上。


    一切好像又重新迴到了起點。


    無能為力的感覺令桑棉心煩。


    他想問些什麽。


    比如顧遇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比如被鎮壓的亡靈為什麽會失控。


    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


    顧遇先一步開口,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桑桑好奇我為什麽要留下對嗎?”


    “因為我和那個人做了交易。”


    “隻要我接管副本的職責,就能複活我想見的人。”


    語落,桑棉動作一頓。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那本編號為“1”的故事書。


    最後抬起頭,問:


    “你想見的人,是副本的前任掌管者。”


    “對嗎?”


    顧遇沒有迴答,也沒有否認。


    他隻是說:


    “我經曆的一切是我自己罪有應得。”


    “你不用難過。”


    說到這裏時,顧遇停頓了一下。


    隨後垂下眼,抱歉道:


    “我沒想過我們還能見最後一麵。”


    “我以為你會睡很久。”


    那麽等到蘇醒時,一切都會結束。


    他所愛之人不需要收到他的死訊。


    也不必為他難過。


    不過…


    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收迴思緒,顧遇抬眸看向不遠處。


    輕聲問:“桑桑。”


    “趁現在,要殺了我嗎?”


    話音落下的刹那,熟悉的記憶在腦海中閃過。


    桑棉本能的倒退。


    隨後抿著唇,將手背在身後。


    不給顧遇亂來的機會。


    見他這樣,顧遇眼底笑意更甚。


    心情很好的道:“你不想殺我。”


    “你舍不得我。”


    真好。


    桑棉不懂一個將死之人為什麽會笑得這麽開心。


    但他不想顧遇死。


    在退到安全地帶,確認顧遇沒可能操縱他動手後。


    桑棉問:


    “就不能一起離開嗎?”


    顧遇淡定搖頭。


    他半垂著眼,目光落在四周纏繞不散的亡靈上。


    像是在闡述他人的事般。


    從容道:“我是這裏的掌管者,這些亡靈因我而生。”


    隻有他死。


    這些被束縛的亡靈才會一起死去。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桑棉站在原地,大腦一片混亂。


    他沒想過故事會這樣發展。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好像有所不同,但又一模一樣。


    桑棉渾渾噩噩的發呆時。


    耳邊響起異響。


    他低下頭,發現有什麽東西掉在了自己身前。


    桑棉下意識的蹲下身撿起。


    卻發現地麵上同時放著兩樣東西。


    一把刀,一枚鑽戒。


    被困在枯樹下的顧遇看著他,嗓音很輕。


    “現在是副本泯滅前的最後三小時。”


    “桑桑。”


    “你是要殺了我,離開副本。”


    “還是要嫁給我,陪我一起留下。”


    桑棉沒說話。


    他蹲下身,將戒指放進口袋。


    隨後握著刀,朝不遠處走去。


    顧遇神色微怔。


    但不過轉瞬,又恢複自然。


    “對,就是這樣。”


    “殺了我。”


    深夜,落在耳邊的少年嗓音循循善誘,語氣近乎蠱惑。


    桑棉拿著那把平平無奇的小刀。


    一步一個腳印,徑直向前走去。


    他和顧遇之間的距離不算遠。


    短短十來米的距離。


    但桑棉走的時候,卻覺得每一步都格外漫長。


    最後,他在顧遇身前站定。


    桑棉手裏握著刀。


    抿著唇,慢吞吞的問:“你就那麽想死嗎?”


    顧遇仍是笑著。


    輕道:“沒那麽想,但能死在你手裏…”


    “我很開心。”


    聽到這話,桑棉眸光微閃。


    卻並沒有猶豫。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舉起手中的刀。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顧遇閉上眼,坦然迎接命運。


    但過了許久。


    預料中的痛苦沒有襲來,反而是尾指傳來一陣涼意。


    顧遇低下頭。


    卻見蒼白漂亮的少年低下頭,握著他被怨念侵蝕的漆黑尾指。


    認真的把戒指套了上去。


    顧遇先是一怔。


    隨後側過身,近乎狼狽的抽迴手,啞聲問:


    “你幹什麽?”


    桑棉抬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上麵的鑽戒。


    語氣一本正經。


    “交換戒指。”


    頓了頓,桑棉又道:


    “你不是說要結婚嗎?這是正常的禮儀步驟。”


    言畢,桑棉上前一步。


    接著垂下眼,認真的將顧遇那枚戒指戴好。


    耳邊許久沒有聲音。


    許久後,桑棉困惑的抬起頭。


    卻見漆黑碎發下。


    少年眉目低斂,冷白耳尖染著薄紅。


    像是在…


    害羞。


    桑棉還沒來得及細看,顧遇收迴手。


    啞聲道:“為什麽要這樣?”


    “你不討厭我嗎?”


    桑棉蹲下身,抱著膝蓋坐在枯樹的對麵。


    閉著眼慢吞吞的道:


    “我答應過你,要和你在一起。”


    魔族信守誓言。


    所以這一次,他不會輕易離開。


    聞言,顧遇眸光微閃。


    欲言又止。


    一片寂靜中,桑棉想起了什麽。


    他拿出口袋裏那本編號為“1348”的故事書。


    認真的問:“在一切結束前…”


    “你能告訴我,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嗎?”


    反正都要死了。


    就算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桑棉是這麽想的。


    可問題問出口後,他還沒聽到答案。


    眼前倏地一亮。


    一隻枯白的手,撿起地上被他扔下的小刀。


    直直刺向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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