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注視中,樓瑜垂下眼。


    毫不猶豫的服下手中漆黑的種子。


    隨後,視野逐漸模糊。


    桑棉再睜眼時,眼前又是熟悉的大紅喜色。


    他坐在床上。


    明明意識清醒,偏偏身體疲憊。


    動不了,說不了話。


    隻能呆坐在床上看著樓瑜,連質問他為什麽要吃下桑玉樹的種子都做不到。


    許是看出了他在生氣。


    片刻後,樓瑜俯下身。


    並握著他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將他擁入懷中。


    輕聲哄道:“桑桑,別生氣。”


    “我知道你生病了。”


    “但沒關係,我會照顧好你的。”


    生病?


    什麽意思?


    短暫的怔忪後,桑棉低眸看著自己不能動彈的身體。


    恍惚間懂了些什麽。


    新婚夜。


    這是桑榆口中,線索描述中,“他”死亡的時間。


    據桑榆說。


    他死在了新婚夜,死在了樓瑜手中。


    可樓瑜說。


    他是個負心漢,在大婚當夜偷跑出去和小倌館的頭牌私奔。


    可…


    他動彈不得,連走路都做不到。


    又怎麽可能私奔?


    樓瑜和桑榆…


    這兩個人,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桑棉頭痛欲裂。


    等從陣痛中迴過神,茫然的看向對麵時。


    眼前微微一暗。


    雖然他不能動,隻能如木偶般坐在床上。


    但樓瑜依舊熱情。


    “夫君,時間到了。”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中拿著銀製酒杯。


    輕握著他的手道:


    “喝了合歡酒,拜了堂,我們就算正式成婚了。”


    搖曳燭光下。


    少年幽藍浮動的清冷墨瞳中碎著星光。


    好看的不像話。


    但四目相對,桑棉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不安感席卷心頭。


    而在樓瑜拿著酒杯,緩緩向他靠近時…


    不安感終於找到了源頭。


    桑棉見過桑玉樹。


    而魔族對氣息格外敏感。


    那杯看似普通的酒裏,藏著桑玉樹的味道。


    酒水不對勁。


    桑棉動了動唇,想要阻止樓瑜。


    卻怎麽也做不到。


    須臾,唇邊落下淺淺的涼意。


    樓瑜將酒杯送到他唇邊。


    輕聲哄道:“夫君乖,張嘴。”


    桑棉蹙著眉。


    用僅存的意誌力,將嘴巴閉得死緊。


    見狀,樓瑜眉梢微蹙。


    輕聲問:“夫君,是不喜歡飲酒嗎?”


    桑棉無法迴答。


    隻好眨了兩下眼,借此迴應。


    樓瑜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反應。


    於是垂著眸,一聲不吭的收迴了酒杯。


    見狀,桑棉鬆了口氣。


    就在他絞盡腦汁,思考該怎麽告訴樓瑜酒水有問題時。


    樓瑜眉目低斂。


    並當著他的麵,將兩杯酒一起喝了下去。


    怪物不勝酒力。


    才兩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


    冷白肌膚透著薄紅。


    樓瑜醉得朦朧,卻還是不忘圈著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聲控訴。


    “那個人類說必須喝了合歡酒,不然就不許我們成親。”


    “桑桑不喜歡沒關係。”


    “桑桑不喜歡的事,我來替桑桑做就好。”


    言畢,腰肢被握住。


    桑棉不受控製的倒下,身體陷入柔軟的錦被中。


    不等桑棉反應。


    下一秒,帶著涼意的酒香傾灑。


    樓瑜低眸看著他,喉結輕滾。


    明明醉的不省人事。


    嘴裏卻還是不忘念叨著:“成親,洞房,拜堂……”


    念著念著,兩人間距離拉近。


    桑棉以為樓瑜會親他。


    但是並沒有。


    在這樣曖昧的距離,旖旎的氛圍中。


    怪物隻是看著他。


    良久,才彎著眸。


    一邊環著他的腰,一邊貼在他耳邊輕聲道:


    “夫君,好喜歡。”


    “我的夫君,好喜歡。”


    話音落下的同時,桑棉微微一怔。


    隨後,心髒的某個角落。


    傳來像是被人戳了一下般,酥酥麻麻的感覺。


    心跳聲加快。


    桑棉怔忪的看著樓瑜,思緒飄雲。


    他很難想象。


    眼前如此純情的怪物,是怎麽在多年後變成惡鬼的。


    心情複雜之餘。


    桑棉動了動唇,下意識的道:“樓瑜。”


    聲音說出口的瞬間。


    不止樓瑜,就連桑棉也愣神了一瞬。


    他好像…


    能說話了。


    就在桑棉看著樓瑜,想要把事情全盤托出時。


    胸口倏地一沉。


    剛剛還圈著他的腰,醉醺醺的在他耳邊說喜歡的樓瑜倒在他懷裏。


    少年眉梢緊蹙。


    薄唇緊抿成線,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桑棉先是一愣。


    接著勉強抬手,想要觸碰少年的眼瞼,將其喚醒。


    但在他即將要碰到時。


    門先一步被打開。


    下一秒,幾個黑衣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好巧不巧。


    這是桑棉之前見過的那幾個黑衣人。


    隨著幾個黑衣人進入。


    桑棉眼前一暗。


    熟悉的斷片感再度襲來。


    等桑棉從眩暈感中迴神時,畫麵再度變換。


    陰暗壓抑的住宅內。


    桑榆端著茶盞,高坐在主座上。


    而他被捆成粽子,被隨意的扔在角落自生自滅。


    察覺到他的蘇醒。


    桑榆懶懶的抬了抬眼皮,往角落處看了一眼。


    隨後又收迴視線。


    一邊撚著蘭花指,撇著茶盞中的茶沫。


    一邊懶洋洋的開口:


    “長生術,消人欲。”


    “我不能生育,又不想被那些下等人非議,才捏著鼻子認下了你這個小雜種。”


    “本想養到你成年隨便找個理由發落了你,可沒想到…”


    “你比我想的,要爭氣的多。”


    說著,桑榆放下手中的茶盞。


    隨後站起身,一步步緩慢的朝著桑棉走去。


    距離縮短後。


    桑榆停下腳步,接著蹲下身。


    如蛇一般陰冷的目光落下。


    桑棉隱隱感覺到有一隻泛著陰冷氣息的手撫上了他的臉。


    桑榆捏著他的下頜。


    在他耳邊幽幽道:“你有聽說過嗎?”


    “我的母親,那個被處死的舞姬最開始生下的……”


    “是雙生子。”


    “那兩個孩子裏,一個是桑家的繼承人,一個是父不詳的野種。”


    “最後,我被留下了。”


    “那個父不詳的倒黴蛋卻被扔去枯井,當做桑玉樹的根基培養。”


    言畢,桑榆頓了頓。


    接著再度垂眸,看向地上的桑棉。


    慢條斯理的道:“那個家夥被怨靈滋養長大,隻是個不開竅的怪物。”


    “野性難馴。”


    “我想拿他養育桑玉樹,卻連靠近他都做不到。”


    “還好你出現了。”


    說著,桑榆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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