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樓瑜神色不變。


    隻是下一秒,他手中多出一把劍。


    森冷劍尖指向對麵。


    樓瑜抬眸,嗓音淡漠。


    “閉嘴。”


    隨著話音落下,室內光線驟暗。


    平滑的牆磚上。


    無數漆黑枝丫纏繞,將整個墓室包裹的密不透風。


    桑榆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小心玩大了。


    迴神後,他匆匆轉身。


    想要遠離墓室,遠離樓瑜這個不安定的危險因素。


    但為時已晚。


    轉身的同時,胸口一痛。


    呆滯片刻後。


    桑榆活動著脖子,僵硬的低下頭。


    此刻,他的胸口被貫穿。


    銀色的劍刃染上血色,血水一點點順著邊緣滴落。


    痛楚洶湧襲來。


    桑榆蹙著眉,麵目猙獰。


    隨著血液流逝。


    體內的精氣也不斷流逝。


    桑榆身形逐漸佝僂,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下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死。


    劍刃貫穿胸膛,又毫不客氣的捅弄了幾下。


    等到血液被放幹。


    樓瑜才垂著眼,神色淡漠的將劍抽迴。


    “噗通!”


    劍刃被抽迴的同時,身體也失去支點。


    桑榆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隨即又捂著胸口,大睜著眼,口中不斷發出唿哧唿哧的喘息聲。


    看起來痛苦到了極點。


    可因為修煉長生樹。


    隻要還有一口氣,他就不會死。


    等緩過那口氣後。


    桑榆維持著宛若幹屍的模樣,繼續挑釁的看著樓瑜。


    故意問:“你想殺了我嗎?”


    在少年平靜的注視中。


    桑榆扯著嘴角,癲狂的大笑出聲。


    “你不會殺我的。”


    桑榆篤定道。


    “你喜歡那個小雜種,喜歡的要命。”


    “為了讓那個小雜種迴來,這千萬年裏你招了不知多少次魂。”


    “而招魂,需要魂魄主人的血親。”


    比如他。


    因為有用,樓瑜從未真正殺死過他。


    可…


    “他不想見你。”


    桑榆看著樓瑜,眼神挑釁。


    幾息過後,他緩緩開口。


    像是捏準了一般,故意在樓瑜傷口上捅刀。


    “你招魂許多次,卻一次都沒成功。”


    “不是嗎?”


    “他不想見你。”


    “因為千年前,親手殺死他的人就是你。”


    像是生怕刺激樓瑜的程度還不夠般。


    桑榆勉強坐起身。


    故意挑釁道:“需要我幫你迴憶嗎?”


    “迴憶一下你是怎麽殺死他的。”


    語落,桑榆張開嘴。


    下一秒,他口中吐出一顆血紅色的珠子。


    珠子在地上滾了一圈。


    接著如有生命般,自動在牆麵上投出皮影。


    皮影簡單。


    裏麵的人物場景卻活靈活現。


    畫麵中,新婚夜。


    少年不想與怪物同房,厭惡怪物的醜陋。


    於是在新婚夜。


    少年帶上細軟,偷偷下了山。


    並和山下小倌館的頭牌說好,要與那頭牌一起私奔。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少年拿到細軟,順利與頭牌會麵。


    可在兩人準備私奔時…


    異變陡生。


    被厭惡的怪物不知從哪得知了少年離開的消息。


    而那時。


    它正自願舍棄生命,自願成為桑玉樹的寄主。


    而這一切…


    僅僅隻是為了獲得一副好看的人類皮囊,和與少年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機會。


    它深愛著它的愛人。


    哪怕是怪物。


    哪怕長相醜陋。


    它依舊愛慕它的愛人,愛慕著它捧在心尖的小少爺。


    為了給愛人最好的一切。


    它不惜舍棄生命。


    可在這種情況下,它心心念念的愛人背棄了它。


    明明它馬上就要死了。


    明明隻要再忍上一天,隻要和它拜堂成親,隻要給它一個名分。


    讓它去死都無所謂。


    可少年連一天都不願意忍耐。


    得知消息後,怪物開始失控。


    當天,本該被種子寄生,成為桑玉樹宿體的怪物反過來奪舍桑玉樹。


    接著衝出桑家。


    下山後,怪物親眼睹了少年準備和頭牌私奔的畫麵。


    盛怒之下,怪物想要殺死橫在他和心上人之間的第三人。


    可關鍵時刻。


    少年衝出來,擋在那人身前。


    劍刃貫穿胸膛。


    少年在他身前倒下,一點點沒了生息。


    那是怪物第一次殺人。


    所殺之人。


    是他的愛人。


    少年倒在一地血泊中。


    而怪物親眼看著他所愛之人的軀體一點點變涼,最終徹底喪失溫度。


    刺激之下,怪物喪失理智。


    血液染紅夜色。


    那些想將怪物帶迴桑家,讓他安心成為桑玉樹的人被殺了個幹淨。


    就連桑家的大人物都沒能幸免。


    最後,在桑氏族人快被殺幹淨時,桑家大長老硬著頭皮與怪物協商。


    他說,他夜觀星象。


    發現少年沒死。


    他的魂魄還沒散,他們之間的緣分還沒盡。


    隻要再等百年。


    他的愛人終有一天會迴來見他。


    怪物信了。


    於是他放過最後幾個人。


    安心的待在本該成為他埋葬地的墓室內,等著他的愛人迴來。


    十年,百年,千年。


    他苦等了許久,也曾想過去外麵尋找少年。


    但他離不開。


    墓室的根基是桑玉樹,而他早已和桑玉樹融為一體。


    無法離開,無法死亡。


    他被困在這裏。


    如同幽魂般,日日往返。


    為了盡快見到愛人,他動用過禁術。


    用魂魄主人血親的血。


    來換魂魄主人複生。


    但並沒有什麽用。


    一次又一次的嚐試,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記憶逐漸混亂。


    精神逐漸崩潰。


    最後,在墓室內待滿第九十年的那天。


    怪物選擇放棄過往的記憶,留在墓室內沉眠。


    隨後,在睡了一百年後的那天。


    棺木被打開。


    他睜眼,看到了蒼白漂亮的少年。


    那是他的愛人。


    過往的記憶在百年的沉睡中變得模糊。


    樓瑜不記得過去的事情。


    更準確些來說。


    是他不想去記憶那些事情。


    背叛也好,拋棄也好。


    他都不在意。


    隻要他的愛人願意迴頭。


    他就可以拋下一切,義無反顧的上前。


    一切進展的相當順利。


    他喜歡著他的愛人,他的愛人也同樣喜歡著他。


    就在樓瑜快要忘記過往的一切,打算留在當下時。


    桑榆出現了。


    隨著地上的珠子轉動,不想記起的記憶再度湧入腦海。


    一片寂靜中,樓瑜緩緩開口。


    啞聲道:“夠了。”


    見他這樣,桑榆笑得越發暢快。


    “你在害怕對嗎?”


    桑榆譏諷道:


    “他千年前能拋棄你,千年後同樣能拋棄你。”


    “一個怪物而已。”


    “你哪來的膽子,覺得真會有人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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